宗枭不禁低笑道:“醒着的时候怕我怕成那样,睡着了就这般没防备。” “嗯......” 明州好像睡得不太安稳,宗枭闭了嘴,伸手将他搂过来,将他微凉的双脚暖得热烘烘的。 “娇气。”宗枭说他。 明州根本不知道,这一觉竟难得睡得得很好,醒来时宗枭不在,他有些笨拙地坐起身,眼睛红红肿肿,发了会儿呆,只记得昨晚自己在哭,后来发生了什么,想不起来了。 居然趴宗枭身上睡着了...... 明州抬手捂住自己眼睛,心情有些糟糕。 他刚刚起身,外面听见动静的赤屠便进来,服侍着明州穿衣洗漱,又命人将早已备好的早膳端进来。 明州心不在焉,看着情绪很低落,没吃多少便摇头。 殿中没有外人,明州犹犹豫豫片刻,还是选择开口,“你们魔族,是不是都挺不喜欢后代?” 赤屠老实巴交,却不代表是傻子,他反问明州:“少君可是听到什么了?” 明州将昨日在市集酒馆中遇见的事,挑挑拣拣些说与他听,故意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二魔说的语气,仿佛食幼崽是一件惺忪平常的事,我第一次听说,总觉得难以置信。” 原来是这样,他瞧见明州的语气还算正常,赤屠便回答道:“少君也知我们魔族气候多变,同凡间有四季不同,早万年前,魔族被迫扎根于此地时,魔族的数量便一日比一日少。” “酷热跟寒暑,交叠而至,又过于极端,没有灵脉灵气,草木都难以存活,能活下来,便是很不容易。” “像魔尊这般厉害的魔,自是不用担心,像我等小魔,也算幸运,能有一份温饱的差事,但食物匮乏严重之时,气候熬人,实在没有吃的,有的魔便会......如少君所听见的那般......” 将生下来的后代幼崽当成储备的食物,其实在魔界不算什么稀奇事,哪怕是仙族,人族,都有自私自利之辈,魔族天性就恶劣,更是不懂何为大爱,只知道自己修炼,只知道弱肉强食,只知道能活下来修行越高便好。 杀死同族有何妨,吃了幼崽又有何妨,魔族并不在乎。 赤屠说完这番话,见明州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又连忙强调道:“不过那都是修行低下的小魔才会如此,尊上待少君您不一般,又有鬼医为您保驾护航,少君无需担心。” “宗枭干过这样的事吗?”明州问。 赤屠来魔宫的时间并不长,他也不过是个修为低下的小魔兔,怎知道宗枭的私事,细细想了想,也只能不确定道:“尊上的事,我等小魔自然不知,但是从未听见过尊上有过子嗣。” 赤屠见明州垂下脑袋,便又安慰道:“少君无需担忧,尊上会喜欢这个孩子的。” 明州听后,只是淡淡道:“是吗?那便挺好......” 而他心中,却如同海面上波涛汹涌的大浪,久久难以平静。 方才故意问赤屠,只是想知道食幼崽一事,魔界究竟有没有,对方回答得如此冷静,甚至眼中看不出一丝怜惜,便能证明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在魔界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明州并不会因为他说的那句“尊上会喜欢这个孩子”而放宽心。 反倒脑海里不断回想起从发现有小鱼崽后,宗枭有过的反应。 从最初,到昨夜。 明州问过宗枭很多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不喜欢这个孩子”“答应你会让你生下来”。 可之后呢? 宗枭从来没说过之后会如何,他只说过会让你生下来。 生下来......生下来以后呢? 宗枭不喜欢,他会如何对待? 会不会......会不会如同昨日那二魔所说的,吃......掉......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炸裂开,明州手心都出了冷汗,脸色也愈发难看苍白,胸腔都起伏得更加厉害。 他掩嘴咳嗽起来,赤屠焦急道:“少君?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这便让人请鬼医过来。” 明州叫住他,“不用!我歇一会儿便好!” 明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二,他吩咐赤屠道:“你将车輦安排好,待会儿我想出魔宫走走。” “这......”赤屠有些为难,因为魔尊今早离开时嘱咐过让他好好看着明州,今日风雪太大,就别让明州出去了,晚些时候让常郗照例过来诊脉施针,若是明州真待不住,也就让他在小院里走走,喂喂鱼便好。 可明州说要出去,赤屠没了主意,魔尊的吩咐他不敢忘,可魔尊之前也说过,凡事当以明州的心情佳为上。 赤屠便道:“少君且等等,我派人去问问尊上。” 明州点点头,又坐回休息的软榻上,瞧着面色依旧不太好。 派人去知会了宗枭,宗枭正在校场查看魔兵排阵,听见后只是微微皱眉,“昨日都被吓成那样了,今日还要出去?” “是少君亲口说的。” “那便依着他,看紧些,别让昨日的事再发生。” 明州如愿以偿,上车輦的时候还算正常,待车中只有自己时,便忍不住抱着肚子无声落泪。 宗枭喜怒无常,小鱼崽尚未出生便好几次要被他弄掉,若是等出生,宗枭将他给吃了...... 明州手脚冰凉,不能留在这,不能留在这...... 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这!!! 他没有任何计划,眼泪啪嗒啪嗒掉在隆起的肚子上,却怕外面听见哭声,捂着嘴,将一张脸都给憋红。 来到魔宫外面,明州披着新斗篷摇摇晃晃下来。 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魔兵道:“我想自己走走,别跟过来。” 往日也是这般,远远的,偷偷地跟着明州便好。 他们毕恭毕敬对着明州行了礼,又道:“少君请便,我等随时听候少君差遣。” 明州失魂落魄地走着。 今日未到热闹的地方,脖子上挂着宗枭给的小玉牌,不论是穿着的衣裳跟披风,还是脚上穿着的,温暖又舒适的鞋,哪怕走在雪地里,也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滑。 明州慢慢走着,时不时回过头,看看魔兵们有没有跟上来。 地上白茫茫的一片,除了枯死的树干,并未有其他人。 宗枭在校场,突然心脏收紧,他微微皱眉,又叫了魔兵询问明州今日去了哪。 得到回答后,宗枭仍觉莫名的烦躁。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小鱼两只手腕上有保他的红玉镯,脖子上挂了自己魔尊拓印的玉牌,魔界之中,没有任何东西敢伤他,脚上也有自己下的咒,天涯海角也跑不掉,有什么好担心的...... 宗枭正这么想着,不消片刻,有一魔兵慌慌张张跑进来,“启禀尊上!少君他......” “什么?” “少君跑进荆棘林中了。”
第60章 宗枭的温柔 那荆棘林中属于魔界中的魔都鲜少会去的地方,荆棘丛生,四处都透着危险,参天大树高,遮住光,与利刃一般的尖刺,宗枭不知明州怎会跑那去。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瞬间,宗枭没有想象中那么气愤,更多的是担忧。 他丢下手中事务,赶去时夜幕低垂,寒风凛冽,雪已铺得很厚了。 “尊上……” 宗枭风风火火赶到后,没有犹豫,甚至眼神都没给手下的魔兵,而是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晚些自行领罚。” 他进入荆棘林中,唤出佩剑,黑剑仿佛自己有意识般,将阻拦在他面前的尖刺斩断,为宗枭清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明州脚踝上的朱砂符印除了已失传的秘术还融合了宗枭的血,明州无论走到哪儿,宗枭都能感知到他的方位。 天涯海角,上天入地,尚能找到,更别提明州还在魔界,还在自己的地盘里。 昨夜明州的状态便不对,实在哭得太多,宗枭这般无情的魔,也在来的路上不禁回想,究竟是昨日他在酒馆中受了刺激,还是自己不该带他去到地牢里,不该让他看见那般血腥的场景。 很近了,宗枭握剑袖口露出的手腕上,出现了一圈朱砂红的符文,缠缠绕绕,图案宛如同心结,与明州脚踝上的一模一样。 宗枭已能感受到明州就在附近,他四处望了望,幸好未曾看见周遭有血迹。 连他自己都未察觉会下意识松口气。 除了风声,寂静无声。 宗枭却知道明州就在不远处,他开口道:“明州,出来,你该知道,你逃不掉的。” 无人回答,宗枭垂眸看了眼手腕,又尽量让自己不把怒意展露出来,“自己出来,今日之事,我不与你追究。” 明州就躲在离他十米外的一处荆棘背后,捂着嘴不敢发出声响。 一个时辰前—— 明州本来独自走在雪地里,漫无目的,一心想要逃离。 他已来不及思考自己能不能逃掉的事,只知道躲着宗枭,要躲着不回去,不然小鱼崽会被吃掉。 魔怔的念头,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何时走到荆棘林边上都没注意,只是看着面前高耸入云般的荆棘林,头脑一热便躲进去了。 失魂落魄的他,一边藏,一边眼泪止不住地掉,身上的衣裳也不知何时割破了,鞋子亦是如此,已然感受不到冰冷,排山倒海般的恐惧仿佛要将他给吞噬。 他蜷缩在角落中,已不知时间究竟过了多久,慌乱跟恐惧之意仍然未消。 在听见宗枭的声音时,明州更加害怕,抖得更加厉害,他将自己缩成一团鱼球,胸腔贴着自己的肚子。 他听见宗枭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微弱的光被挡住,宗枭站在了他的面前,宛如一座难以攀登的岳。 宗枭迟迟等不到他出来,仅剩的耐心消耗殆尽,快步走到明州躲藏的地方,心中的怒火在看见这小鱼狼狈的模样时都给浇熄。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好好一顿罚,结果看见一身狼狈,冻得脸色发青的明州,竟是一句苛责的话都说不出。 他只是弯腰,将他乱了的披风摘下,将人好好裹住,又将人抱了起来,遮住风雪与寒意,将明州带回魔宫。 天色晚了,明州住的小院却灯火通明,寝殿暖和又明亮,赤屠等端着吃食候在床边,常郗则是在他面前为他诊脉施针,宗枭面色阴沉,只是陪同明州,也没多话,递了水让明州喝。 常郗都感到意外,本以为按照宗枭的性子,明州被抓回来后免不了又是一顿折磨跟恐吓,结果宗枭仿佛转了性子般,厉声苛责的话都没说一句。 常郗提前准备好的一番说服劝阻的话,竟奇迹般地没有派上用处。 施针对于明州来说依旧害怕,依旧痛苦,他闭上眼睛,别过脸让自己能够平复心境,但效果甚微,发抖的肚子,以及里面的小鱼崽出卖了明州的心。 宗枭将手上的杯子放下,将明州拉过来些,半搂着他,对着常郗多:“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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