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在整齐的被子轻抚了下,出口的声音低哑地不像话,“他是怎么失踪的?” 庄骆眉眼间尽是疲惫,仔细看他眼珠里还有因夜不能寐而出现的红血丝,整个人如同失去了光泽一般。他低垂着眸,艰涩地开口:“我们在沙漠里碰见了巨型蠕虫,蠕虫被攻击后逃跑钻入沙漠时,艾望……”庄骆深呼吸一下,才道:“他掉下去了,我没能抓住他……” 话音落下,整个宿舍重归安静,庄骆原以为他会嘶吼地质问自己为什么没抓住艾望,但面前的萧凛整个人像是静止了一般,背对着他一动不动,没有质问也没有怒火。良久,只听他轻声问了一句:“尸体也没找到是吗?” “没有……对不……” “那就不一定。”萧凛快速打断他,像是安慰别人又像是欺骗自己。哥说过他会回来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艾望的尸体之前他是不会死心的! 此时萧凛和庄骆的心思空前一致,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都不想放弃。可这在别人看来仅仅是自我欺骗而已,一个人没有吃喝如何在沙漠中存活下来? “他的东西我来收拾,你离开吧。”萧凛喉咙干涩,如同在沙漠中好几日没喝过水的旅人一样,死亡边缘的痛苦和阴影一刻不停地笼罩着他,整个人就像游魂一般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场。 庄骆的手攥紧成拳头,无论是作为艾望的长官还是艾望的追求者,他都没有资格站在萧凛面前了,最后,他哑声说了句“对不起”,缓步离开了宿舍。 宿舍里只留下萧凛一人,他在床上整齐的被子底下找到了丝绒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精美的怀表,那是艾望离开前萧凛送给他的新年礼物,看得出来怀表被主人爱护得很好,即使一年半过去,怀表依然如初,宝石金的光泽未曾褪去半分…… “叩—”萧凛打开怀表,里面他们的合照还在,但多了一样素未谋面的东西,那是一枚戒指。他拿起戒指端详,发现戒指的内侧刻着傅月白的名字,若是艾望在他身边的话,萧凛就要大闹特闹为自己谋取福利了,可此时他哥在外生死不明…… 将戒指拿下来,他和艾望的合照就清晰露出来了,两人穿着同色系的大衣站在花灯前,呼出氤氲热气在空气形成朦胧的白雾。花灯五彩漂亮的光照在他们侧脸,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格外醒眼。萧凛脸上露出张扬肆意的笑,艾望的唇角也微微扬起,细碎的彩光落在两人眼眸里,他揽住他哥的腰,两人亲密地贴在一起,在寒冷的冬日里留下每凡看到都会被治愈的照片。 怀表不大,只能把照片上两人的脸放进去,萧凛还记得当时他们刚从超市出来买了很多东西,他硬要和他哥拍照,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揽腰的话,萧凛就没办法拿东西了,所以这张照片的下半部分是他哥双手提满大袋小袋的样子…… 触即那温暖记忆里那人的模样,萧凛浑身颤抖起来,照片连同怀表都被他紧紧攥进手心里,然后慢慢贴上自己的脸,眼眶通红,心脏犹如被刀剜一般钝痛。 …… 痛苦是不会愈合的伤口,时间只会让伤口越来越深,每每触碰都会鲜血淋漓从而陷入更大的悲怆。刚开始时萧凛的状态很差,连公司都不怎么去,短短一个星期暴瘦了十斤,萧正科知道之后亲自找上了萧凛。 “你很久都没去公司了,萧凛,该适可而止了,艾望已经……”萧正科顿住,他知道萧凛还相信艾望没死,所以一直没立墓碑,“你哥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去公司?”萧凛眼下的黑眼圈很重,凤眸冷漠撩起,视线毫无感情地落在面前的萧正科身上,他轻轻道:“你除了公司眼里还有其他事情么?” “从前对我妈离开是这副态度,现在对我哥也是这样……你有一点感情么?” 萧正科像是很累一样揉了揉眉心,说出的话却十分无情,“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再纠结有什么用。” “这句话唯独从你嘴里说出来最恶心。”萧凛冷冷道,周身的气场犹如寒气森然的幽潭一般,像是能把接近是人冻上,“萧正科,你不过是一个薄情寡义利益至上的自私小人而已。” …… 萧正科那天对萧凛说的话也只有那句“你哥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有用了,没过多久他就重新去公司,现在他基本已经掌握了萧氏的基本运作模式,有秘书在一边辅助,萧正科那边他也不再理会。 从前面对人笑眯眯谈笑风生的人现在却犹如失去了灵魂一样,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面具,萧凛变成了像日日穿的黑西装一样沉闷黯淡。 一个月,三个月……十个月过去了,萧凛越来越麻木不仁了,当隔壁的帝国发生政变,全世界的人都在关注这个大国的一举一动时,他依然没有兴致,电视上播放着从帝国转播到联邦的新闻,画面上一架银色的机甲犹如天神下凡般在城市降临,萧凛只草草扫了眼就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继续日复一日地重复永远做不完的工作。 直到黑雨的降落让太阳辐射无效化,萧凛沉如寒潭的眼眸中才有了波动。他觉得可笑似的呵了一声,填了这么多人性命进去的守卫战争就这么荒谬地结束了,那我哥呢?就这么被草草概括进历史里去么…… 黑雨停止时,刚好是艾望失踪的一年期限,萧凛一个人茫然站在艾望的房间里,这里每天都有人专门打扫,可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有什么意义了,就这么放手的话他又该用什么理由在这个处处令人生厌的世界撑下去…… 萧凛蜷缩在艾望的床上,哥,我好想你。 某个下午,夕阳的光辉将天边燃烧成橘红色,余晖给整座城市铺上一层绚丽的光纱,听说日半落时的这个时刻被称为逢魔时刻,也许能见到已经不在人间的人。 从前萧凛对玄学论嗤之以鼻,可他从艾望莫名其妙打开的房门走进去时,在窗前风吹拂起的窗帘旁边见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 萧凛从这里只能看见他俊秀的侧脸,和记忆中的脸一模一样,落日余晖透过大开的窗户落在他身上,他整个人被镀上了一层橘色金光,这给给萧凛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让他只能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似乎是听到门口的动静,黑发青年面向窗户的脸朝门口转了过来,见到和黑沉西装融为一体气质大变的萧凛时,他也愣住了,这和记忆中那个张扬潇洒的那个人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哥……”萧凛瞪大眼睛喃喃道。 艾望朝他张开手,轻轻一笑,“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凛心脏在耳边重重地跳动,“咚咚咚—”他踩着急促跳动的心跳声冲过去抱住了那人,生怕这一切都是逢魔时刻造成的幻觉。 在把温热的躯体抱了个满怀之后,萧凛沉寂已久,快要枯死的心河重新流动,冰冷的面具终于裂开,生动纷杂的情绪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泪几乎是瞬间就落了下来…… 日夜轮回往复无常的枯站等待,终于等来了最好的结局。兜兜转转,不该分离的人终会相遇。
第92章 艾望被紧紧抱住,箍在腰上的手臂用力得似乎要把自己揉进骨血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萧凛胸腔中传来的强烈震动,控制不住的急促心跳伴随着身体的微微颤抖都在昭示着主人此时难以平复的心情。 突然,艾望感觉到脖颈处变得湿润,他的手搭上萧凛的侧脸,果不其然摸到了温热的泪水。 艾望难得觉得慌了,他伸出双手捧起萧凛的脸让他直视自己,面前人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粘成一簇一簇惨兮兮地垂下来,好看的凤眸通红,水润可怜地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生怕把视线挪开之后艾望就消失不见了。他的嘴唇也抿了起来,似乎不想让人听见他狼狈的泣音。 艾望用拇指擦拭萧凛流下来的泪水,声音很轻,“别哭了,我没事。” 萧凛用脸颊蹭了蹭他哥的手,声音低哑,“你去哪了?” 夕阳终于落山,橘红的光撤离,城市恢复了原色,萧凛也终于从那种不真实的恍惚状态中回过神来。 艾望和他讲述了自己失踪后发生的一切事情,草草略过了和乔伊兰斯洛特的接触,尽管如此,萧凛还是醋得不行。 “那个弗兰克对你很好么?”因为刚刚哭过,萧凛的眼睛现在还红着,他从背后抱着艾望坐在宽阔的天台上,任风吹拂他们的脸庞。 在得到他哥的肯定回答后,萧凛更醋了,他蔫蔫地从背后把头埋进艾望的颈窝,柔软的黑色发丝蹭着怀里人的脸颊,给人带来撩拨心弦的痒意。 说完了自己的事情,艾望抬手揉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问道:“你过得还好吗?” 萧凛又像埋怨又像撒娇地大声说句:“一点都不好!”说完后他把声音压低,在艾望耳边小声地说:“你不在,我都要疯了,哥。” 他继续嘀嘀咕咕:“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把你关起来,哪里都不准去的好……”话音刚落,一个力度不重的爆栗就敲在了萧凛脑袋上,艾望对于这激重的想法只淡淡道了一句:“收起你的想法,囚禁他人是犯法的。” “知道了……”萧凛对艾望仰起脸,眯了眯哭得发红的眼睛:“哥,我眼睛好干……” “下去洗把脸,顺便把你这身黑西装换下来。”艾望微微皱眉,颜色太沉了他不喜欢。 “哦。” …… 晚上,萧家大少爷还活着的消息传了出去,萧正科时隔已久拨通了艾望的电话,在听到那孩子的声音后,他心中沉沉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这对父子俩之前并没有相处多久就分离了,从前他们之间少话,现在更是无话可说,末了将要挂电话时,萧正科缓缓道:“艾望,你能……叫我一声爸爸吗?” 艾望在那头顿住,他想起来兰斯洛特那天在老皇帝面前的样子,不是所有的事情在被时间冲刷过后都能得到原谅的。“你对我和我妈的背叛是真的,所以,我不会叫你爸爸。” 电话挂断,萧正科缓缓捂住脸,他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 萧凛进去洗澡时,艾望在他床头看到了熟悉的怀表,他拿起来打开,里面傅月白送的戒指还在。艾望有些意外,按照萧凛对傅月白的态度,他原以为戒指要被远远丢掉了。 浴室门咔哒一声打开,萧凛一出来就看见他哥拿着戒指看,醋劲一下子就上来了,他阔步过去扑倒艾望,两人倒在床上,身上散发着同样沐浴液的清香。 萧凛从上往下俯视着他哥,危险地眯起凤眸道:“戒指我就应该扔掉的,免得哥你想起某些不必要的人。” 艾望撑起身子把戒指和怀表放好,单手搭在萧凛后脖颈上稍稍用力把他的脑袋摁下来,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之间,呼吸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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