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其他想带的东西”阮江岁耸耸肩,“空着不就可惜了吗?” 闻朝回过头和他对视,对方那股薄荷香依旧萦绕在鼻尖,搅乱着他的思绪。 “阮江岁。”闻朝轻声开口,想要直接询问有关那个鱼饵的事情。 在他看来那个鱼饵的破绽太多,他有自己的判断。 “嗯?” 还没等闻朝接下来的话说出口,不远处就传来一道轻微的声响,像是有双军制皮鞋踩断路面上的枯枝。 “谁?”闻朝迅速起身回头。 夜色之下,是一个朦胧的背影,摇摇晃晃向两人走来。 只是一眼,闻朝就认出了来人,是本应该在帐篷里修养的余天亦。 至于为什么是背影,是因为他是倒着在走路。 他只穿了裤子,裸露的上半身呈现一种很诡异的状态。 那应该平滑的肌肤此刻凹凸不平,有个鼓包一直在移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到处乱窜。 下一刻,闻朝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臭味。 还没等他出手,余天亦就猛然转过身,全是眼白的眼球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身边的阮江岁。 “救……救我。”余天亦缓慢的伸出手,乞求般伸向阮江岁。 “你……可以救我。” 阮江岁抿着嘴沉着脸,神色不明地盯着眼前的人。 “动手啊。”余天亦歪着头,上半身开始抽搐,“为什不救我!” 闻朝皱着眉刚要上前,一只修长的手就将他拦下。 “你站在这别动。”阮江岁没有转头看他,而是紧紧盯着余天亦,而后迈开腿上前。 黑暗之中,那双透亮的双眼里浮现一道诡异的血丝,在瞳孔中逆时针打转,慢慢将整个眼球染红。 接着空气中那股属于虫族的臭味就被一种更熟悉的味道掩盖,周身的温度也仿佛因为那浓郁的薄荷味而变得冰冷。 随之变得更僵硬的是余天亦体内的虫族,它们像是感受到什么危险的气息,又因为某种阶级上的压制而不得不听命于眼前这个人类。 那道被刀草划开的伤口先是渗出黑色的血液,而后慢慢爬出几只拇指大小的虫族。 这是一种类似噬血结虫的寄生虫族,叫煌蠕虫。 它们比噬血结虫更加脆弱,离开供体后很快就会死亡。 求生的本能让它们迅速向在场的另一个人类蠕动。 那个人类好香啊,一定很好吃! 却不知道正因这个原因,彻底激怒了面前的“死神”。 它们甚至只是只来得及将头部对准闻朝,下一刻那柔软的躯体就被一双军鞋狠狠踩上,剩余那一端尾部只能在空中不停舞动。 阮江岁的眼珠分明是炙热的红色,看向煌蠕虫的神色却是十分冰冷。 他背对着闻朝,抬眼看向余天亦。 后者正在瞪着双眼,惊恐地看着他。 “阮队。”余天亦结巴道:“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被刀草割伤之后他的思维一直是模模糊糊的,再次清醒就是现在。 他想将眼睛移开,不再注视那双诡异的红眼,但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就像是有道声音越过屏障,在他脑海里低声吟唱。 快,直视他的眼睛,直视他们的王。 接着,他的意识开始蒙上一层轻纱。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不断重复着。 “你一直在睡觉,你什么都没看见。” 许久之后,他睁着眼,像是梦游般重复了一遍。 “我一直在睡觉,我什么都没看见。” 而后又像来时那样,晃晃悠悠走回帐篷的方向。 此时有风吹过,吹散了一些薄荷的凉意。 阮江岁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 那双眼镜中的红色还未散去,直勾勾地盯着闻朝。 闻朝并不闪躲,笑问道:“怎么,你也要向给余天亦洗脑那样再做一遍?” 阮江岁静静和对方对视半晌,而后摇摇头。 “我做不到。” 是字面意思上的做不到,因为闻朝的体内并没有虫族。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打破有些安静的局面。 闻朝却猛然走上前,停在了他的身边。 此刻他们以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并肩站着,像是要偶然相遇,又像是要擦肩而过。 “阮队。”闻朝回过头,“明天是不是可以找到恰合敏石了?” 阮江岁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按照计划是差不多了。” 下一刻,师元霜的声音就在阮江岁的后方响起。 “阮队闻神,你们有看到余天亦吗?”她有些焦急地挠挠头,“他该换药了,但是突然不见人影。” “没有,可能去上厕所了吧。”闻朝对她笑了笑,说道:“你要不再回去看看?” 师元霜点点头,又转身回去了。 接着阮江岁的手心突然一紧,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掌心。 他举起手摊开,是一颗很好看的薄荷星星糖。 他转过头,看向闻朝。 对方依旧是那副面容,透亮的眼睛中含着笑意。 “我也没有什么好带的,就顺手将它装进来了。”闻朝拍拍阮江岁的肩,“没有多少,省着点吃。” 而闻朝的脚下正踩那煌蠕虫尾端,将它的尸体遮得严严实实。 阮江岁心跳骤然一停,而后又快速跳动。 就像是有什么在大雨过后开始快速的抽枝发芽,霸道地占领了他的整个心脏。 此刻眼前的这个人就站在他的身边,注视着他,想要轻轻帮他将过往掩藏。 他好像闻到了,对方曾经说过的薄荷味。
第64章 再遇 还在赛期,这里也并不是可以摊牌的好地方。 道理阮江岁都懂,但是他刚刚确实有一瞬间想直接和闻朝坦白。 脑中的理智被疯狂吞噬,只剩下野性的本能在跟他叫嚣。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异样,他想看看这种情况下对方会是怎样的反应。 惧怕或是逃离,又或是和他横刀相对。 无所谓,他就是有些累了。 但是闻朝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他往自己的手心里塞了一颗星星薄荷糖。 他收回看向闻朝的视线,仰起头。 夜幕低垂,繁星高悬,如同他沉寂许久的世界渐闪渐明。 “回去吧。”闻朝拍拍对方的肩,小声嘀咕着:“真是个薄荷成精。” “什么?”阮江岁似乎正在出神,没有听清。 闻朝轻轻叹了口气,“没什么。” 被意外打断,他差点忘了一开始想跟阮江岁说的事。 “阮江岁。”他用手将阮江岁的身子转向自己,盯着对方的眼睛。 “昨天余天亦被刀草割伤之后,我就一直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注视着我们。” “今天早上我说要出去开荒,其实只是想找个借口去探探究竟。” “我知道。”阮江岁动了动喉结,眼中的红色开始慢慢褪去。 “你回来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要晚很多。” “想知道我遇见了什么吗?” “什么?” “一个人。”闻朝观察着阮江岁的神色,继续说道:“他的体内长满了刀口虫,只剩一颗头颅连接着无数的白丝。” “他说他曾经是联盟大学的学生,而他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你,你将那些虫族植入了他的体内。” 阮江岁直视着他的眼神,“你信了吗?” 闻朝眨了眨眼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反问道:“如果你是我,在白天的时候遇见了这样的情况,晚上又碰巧发现了我的异样,你还会相信我吗?” 阮江岁沉思片刻,“如果我是你,我不会相信。” 接着又补充道:“如果只是我,我会相信你。” 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在潜意识中略过了很多有关闻朝的疑点,比如霍多利失控时对方僵硬的皮囊。 又或者是克里里曾经和他提过的,闻朝和贺西辞在相互防备。 而闻朝作为贺西辞的外甥为什么独自驻扎BY7399星,甚至就连克里里也只知道他是贺西辞的外甥,却完全不知道他就是风切的主人。 现在想想,他和闻朝之间或许就像两个清醒的沉沦者,对彼此的危险心知肚明,却依旧心照不宣的选择忽视。 他不知道闻朝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对闻朝保持客观的判断。 他想要得到对方的认同,想要将对方留下,也想完全认同对方。 闻朝笑了笑,“你倒是诚实。” “那你呢?”阮江岁追问道:“你信吗?” “我不是已经回答你了吗?”闻朝挑了挑眉,“也给了你那天的回应。” 他锁住对方投来的视线,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我已经在认同你了,阮江岁。” 不管是研究院也好,霍家或是阮家也罢,手段都太过拙劣。 若是想要借此让他怀疑阮江岁,那只能说对方太过天真。 难道他不知道阮江岁身上有问题吗? 但那又怎样,终究有那么一天他们会发现,阮江岁身上的异常将会成为他和阮江岁之间最特殊的羁绊。 他和阮江岁可以是这个世界上最默契十足的同类,也可以是彼此世界中最特殊的异类。 这种羁绊不是天生的,而是诞生于那些人的欲望之中。 更何况他答应过阮江岁的母亲,要将他拉出深渊,替她送出那份迟到的生日礼物。 阮江岁眼中的红色已经褪去,此刻双眸比天上的星辰还亮。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阮江岁语气依旧平稳,但是压抑不住的嘴角却出卖了他。 “意味着我们如果再不去睡觉,就可以直接看日出了。”闻朝侧过头,指向湖的对面。 那边东方微署,云开见日。 * 无论如何,比赛依旧要继续。 两人回了各自的帐篷之后没有休息多久,就到了要动身的时间。 余天亦站在树下,看着其他人收拾东西。 或许是因为煌蠕虫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今天他没有再发烧。 简宁星就在他的身边替他安装腿部外骨骼,这是队内几名机甲师为了让他能跟上校队的速度赶制的半成品。 因为物资比较紧时间也比较急,这副外骨骼并没有统一色调,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个被打翻的调色盘。 “阮队,闻哥。”见阮江岁和闻朝走来,余天亦兴奋地挥手。 “这两天是我给队里添麻烦了,之后我一定会努力的。” 言语之间又恢复了那个他们所熟知的“热血少年”,似乎真的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闻朝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对方一阵子,发现对方不像是装的,身上也没有了那股臭味,就没再关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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