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连结。 “真是让人安心。” 可因为空格,樊星然却去对比了樊衡。 曾经是他仰望的人,他的风向标,他努力的方向,可是不是其实自始至终樊星然都只是在畏惧着去主动接近樊衡,所以故意给樊衡添加上了一切生人勿进的标签,来掩饰自己的胆小。 樊星然安静的躺在床铺之上,放松了神经,在缓解头疼的过程中,被睡意渐渐侵袭。 樊星然即便不能理解邱媛媛的话,也早就放弃了得到樊衡的爱,可他却比起以前要积极的去思考他和樊衡之间的关系。 樊星然也和一个尽职尽责的儿子一样,经常会在樊衡的病房,帮樊衡处理一些不要紧的事,樊衡也很坦然的使唤樊星然,并没有驱逐过他。 而在某天,在樊星然和樊衡的秘书视频沟通之后,樊星然和樊衡汇报目前的工作进度。 这就和曾经樊星然所学习的一样,他曾经一直笃定着自己迟早有一天需要到樊衡的身边,帮助樊衡完成他的事业。 樊衡安静的听着,偶尔做出一些指示。 直到工作内容结束,整个医护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如果是平时,樊星然会主动离开,去做其他的事,可这次,樊星然没有这么做。 樊衡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即便一直顶着樊星然的目光,却根本没有任何不耐烦和尴尬,平静坦然的接受樊星然的目光。 “爸爸。”樊星然突兀的喊了樊衡。 樊衡眉眼上抬,看向了樊星然,樊星然从樊衡的眼睛里看到了年迈的略微的混浊。 “我谈恋爱了,遇到了喜欢的人。”樊星然突兀的道。 樊衡点头,眼神示意樊星然继续。 “但是在恋爱上我有一件事,想要得到您的建议。”这是樊星然第一次主动和樊衡提到自己的私事。 这在记忆中不曾存在过的话题,樊衡的神色却很坦然。 “说。”樊衡的声音平静,就如同在处理公事一样。 樊星然微不可查的缓缓稀吸气:“如果我为了我的恋人,永远的离开您,您会介意吗?” 樊衡会说:不介意。 樊星然在心中想着。 厌恶他的樊衡,大概会不在乎他在哪里,在什么地方,甚至希望他不出现。 “不介意。” 樊衡的回答,完全是意料之中,得到这个回答的时候樊星然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本能的想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可樊衡的话却没有结束。 “我不需要你来养老,也不需要你的照顾,你做任何选择都不要考虑我。”樊衡平静的,也是笃定的,“你可以无所顾忌的做出你的选择,不论正确与否,如果你后悔了碰壁了,你想回来我也不会驱赶你。” 樊衡的语气依旧是冷然的。 可樊星然却好像听到了另外一层,他不曾注意过的含义。 樊衡给他了绝对的选择的自由,也给了他绝对的可以回头的保障。 就如同空格一样的,对他选择的尊重。 樊星然一时之间沉默了。 为什么类似的行为,他能看到空格是出于爱意,可却对樊衡却充满了猜忌呢。 真的是他的问题吗? “谢谢,爸爸。”樊星然缓缓道,可却沉默着,无法再找到可以继续的话题。 而樊衡也同样沉默着,似乎对樊星然的话没有任何在意之处。 “您好奇我的恋人吗?”樊星然问道,“不好奇为什么我会说要为了恋人离开您吗?” “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不打算参与。” 樊衡的声音并不温柔,也不是父亲对待孩子的调侃,冷漠的就像是在开会中的公事公办。 “您是不在意吗?”樊星然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我要如何在意?”樊衡抬眸,冰冷的眸色中,却和话语中仿佛带着的嘲讽完全不同,“你需要我在意什么?” 樊星然知道,自己大概在听到这句话后会失望,可邱媛媛的话和自己的思考,却让樊星然想着,会不会这是另外一层含义。 不论做什么抉择,作为父亲的樊衡都会为他兜底。 “如果我碰壁了,我应该怎么回来呢?”樊星然低头,问出了一个不会发生的如果。 “直接回,还要怎么回?” 樊衡的回答太理所当然了,就仿佛鸟儿归巢一般的,完全是没有必要询问的理所当然。 樊星然突然觉得很无力。 樊衡讨厌他是真的,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父亲也是真的,或许就和邱媛媛说过的一样,爱也是真的。 所以一直在纠结中,怎么都无法自拔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樊星然的睫毛微微颤动,就仿佛是最后的试探一般,问着樊衡:“我可以见见妈妈吗?” “可以。” 樊星然听到了答案之后,突然自嘲。 为什么一直以来,他都会觉得自己的要求会被樊衡拒绝呢。 在十八岁那天,樊衡撕毁了所有的日程表,其实又何尝不是在给他最大的没有任何束缚的自由呢。 原来不沟通会让事情变得如此复杂吗?樊衡也有很多无法做到的事,包括亲子关系吗? 樊星然在得到了冉然的墓地所在之处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纠结,到底有什么意义。 樊星然握住镜子的手,很放松,可却并不会担心镜子消失。 在玻璃的倒影中,在杯壁上倒影出的扭曲的人影上,在一切能够倒影的地方,他都能找到空格。 因为空格,他学会了去放松的面对自己的一切。 樊星然低头,将手腕上拴着狗头的手链稍微移开,暴露出在自己手腕处那几乎淡到已经看不见的伤痕,这种幼稚的,毫无意义的行为嘲笑着他的愚蠢。 自艾自怜,忍耐痛苦,原来是自己自作自受。 如果早点和空格相爱就好了。 这样也许就不会留下这些啼笑皆非的黑历史了。 樊星然将手链重新放了下来,衣袖遮挡了手臂,这将成为樊星然不再回顾的过去。 在樊衡出院后的第二天,樊星然独自开车去了那一处墓地。 他精挑细选了绽放的最美丽的花朵,小心的放在副驾驶,在驾驶坐上都能闻到不断侵袭而来浅浅的香气。 墓园很是偏僻,可四周的风景很好,整整齐齐的墓碑就仿佛是在死去之后依旧体面的邻居,住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樊星然找到了冉然的墓碑。 墓地四处都很干净,即便樊衡不常来也依旧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樊星然蹲下-身来,看到了冉然的照片。 明明是黑白的照片,可在照片中的冉然明媚,朝气,她很漂亮,笑容很可爱,在这一片死寂沉沉的墓园中格格不入。 她定格在朝气蓬勃的年龄中,樊星然看着照片的时候,却无法唤醒自己对她的任何记忆。 樊星然将那绽放的正好的花束放在墓前的时候,看着在照片中洋溢着青春和温暖的他的母亲。 “好久不见,妈妈。” 樊星然蹲在了墓碑前,有些腼腆的微笑着。 “因为我和爸爸闹了点小矛盾,所以才会这么长时间之后才来看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樊星然诉说了一些关于自己和樊衡的事,现在回忆起来,却发现能够被记起来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要多。 “我的恋人说,这个世界上有灵魂,所以我现在默认您在看着我。” 樊星然面对着冉然的时候,并没有面对着母亲的感觉,更像是一个陌生人,这样反而能够更加坦然的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樊星然打开了手边的小镜子,同样放在一旁,镜子可以照出他的影子,也将那菱形的耳钉展现在墓地之中。 “这是我的恋人,您应该是第一个我介绍恋人的亲人。”樊星然的手指悄悄的抚摸着镜子的边缘,露出一个浅笑,“是很奇怪也很独特的人对吗?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我和他在一起很高兴。” “明明我可以现在过好作为人类人生,在人类的樊星然死去之后,和他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但是现在我不想让他等待,因为……” “我很想念他。” 明明面对的只是墓碑,樊星然却觉得脸颊微微发红。 “冲动,是我这个年龄的人的权利吧,我觉得我偶尔,也可以做点冲动的事。” 樊星然结结巴巴的说完这句话,却沉默了。 他的记忆中,一直在学会放弃,忍耐,割舍,沉默,而他唯一得到的是绝望神,这个拥有着绝望的名字,却对他而言是希望的存在。 “人总是会分离,朋友也会不在,亲人也会逐渐更少,最终会陪伴在身边的,是伴侣。”樊星然跪在了冉然的墓碑前,“我和他也没办法离婚啊,以后就只能这样了,是不是有点好笑。” 樊星然并不是神,不能理会时间没有长度的感觉,只是觉得现在的每一刻,都是在想念的时候,而作为人的未来,其实还很长。 “我可能很冲动,很冲动了。” 樊星然深吸了口气。 “但是爱不就是,奇形怪状的吗?” 樊星然看向了镜面。 不应该再纠结了,不应该再惧怕,不能在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就开始退缩,也不要再等待一切顺理成章的到来。 不应该自己给自己树立墙壁,拔高困难,真正的开始前进的时候,道路上的坑坑洼洼都不会致命。 在镜子里的自己透露出了几分无奈,又有些孤注一掷的笃定。 “妈妈,谢谢您。”樊星然向着墓碑上的美丽的女人露出亲昵的,依赖的笑容,“很谢谢您当初救了我。” 樊星然的手摊开,在手心早就已经画好了召唤阵。 樊星然召唤了奇迹神。 当奇迹神降临的刹那,庞大的,被笼罩、被控制、被监视的强烈的感觉几乎瞬间将樊星然吞噬,他的创造者是如此的庞大且不可违背。 只是这次,樊星然说:“抱歉我没有特别准备祭品,我今天请您来,是想要和您说一件事。” 樊星然感觉到了奇迹神的好奇的情绪,萦绕在胸口。 “我很喜欢作为人类的现在,我很喜欢奇迹神您创造的这个世界,无论是人,还是各种各样的事,我真的很希望能够继续留在这里,我很爱我的家乡。” 樊星然抿唇,他最终看向镜子。 “可我也爱我的恋人。” 不想再纠结了。 在面对空格的时候,在面对没有空格的世界的时候,抉择突然就不再困难。 “即便不能再留在这里,我依旧会爱着我的创世神。”这一次,樊星然祈祷的对象不是奇迹神,而在镜子中的空格,“绝望,我想成为真正的神。” 镜子中的空格,不再和重复着自己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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