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星然对司机道:“麻烦您了。” 樊星然这才关上了后座的车门,转头看向了墓园的大门,樊星然从口袋中取出了神髓,夹在了发丝之间。 放下了手,有些没有被夹起的凌乱的发丝垂落在耳边,樊星然却没有要整理的打算。 修建在无人的郊区的墓园内,一边是土葬的墓园,一边则是放着骨灰盒的楼。 在不是特殊日子的普通工作日的白天,这里算不得人多,只是樊星然依旧能看到从身旁缓缓驶过的灵车,驶入了肃穆的停车场之内。 没有人注意到樊星然,即便没有神髓,沉浸在伤心之中的人也没有心情在关注身边的人和事。 樊星然无意识的看到了在来者中手中的照片,是一位年迈的,照片上看着很有精神的老人。 樊星然唯一一次来到这里已经是三四年前了。 他这次回来,是想看看他的朋友。 木森的母亲没有任何钱,无法支付丈夫和儿子火化和土葬的费用,她甚至连可以回去的老家都没有。 樊星然支付了这笔费用,但是只支付了木森的那一份,作为对朋友的哀悼。 放在这里的灵位,樊星然一直都在默不作声的续费,可从未亲自来过。 因为不希望被发现,不想被木森妈妈找到。 当看着在那狭小的隔间中,他的朋友安静的停留在方正的骨灰盒里。 骨灰盒上的照片是一张耍帅的自-拍,很可惜樊星然很难找到一张正经的他的朋友的照片,至少这张照片还能让木森看上去是活泼生动的。 樊星然仰望着,缓缓道:“好久不见了,木森。” 木森很安静,明明木森不是一个安静的人,可樊星然现在却总是觉得,他连木森的声音都快忘记了。 明明曾经总是会出现在耳边,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的。 樊星然的肩膀,比起平时似乎更加无力的垂着,没有风吹过的室内,樊星然的发丝甚至都不曾轻易晃动。 樊星然看了很久。 “对不起。” 樊星然道。 “谢谢你,一直支撑着我。” 将自己所有的叛逆都放在木森身上的自己,从木森的反叛上得到了纾解。 他曾经,将木森看做自己。 所以现在的他,才真实的对他的朋友感到歉疚。 “当初是我太不成熟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前提是有糖。 樊星然想要的那颗糖,一直都不曾存在过,他的吵闹和无声的抗-议,实际上毫无意义。 只是现在说或许太晚了。 即便回到过去,樊星然也不认为他有更好的方法 。 “或许我应该在认识你的时候,让你明白暴力不应该充斥着家庭,我虽然给你钱,却从来都不曾想着真的要帮你,我看着你挣扎还……从中获得安慰。” 樊星然面对着曾经卑劣的自己,用歉疚构造的恐惧,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散。 他或许可以帮着木森报警,可以在木森敲诈的时候主动引导木森寻求帮助,能做任何改变木森的处境。 即便可能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这次来是想给你说一件,我的事。” 从认识木森开始,樊星然就从来都不曾诉说过自己的事,不管木森如何将自己的事情对他如数家珍,也不管木森如何好奇的询问他的问题,樊星然一次都没有回答过。 “我有恋人了。” 这次,樊星然说了自己的事。 “我因为有了恋人,获得了很多勇气,包括来见你的勇气。”樊星然微微露出了几分笑容,和浅,也很平淡,“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樊星然给木森说了很早之前就应该说的事。 他在学校中的孤独,他在家中的对亲情的渴望,面对着周遭的压力,以及他贫瘠的兴趣…… 就像是在弥补曾经他们作为朋友的时候,樊星然在朋友这一角色的失职。 “他是我朋友。”瘦弱的,穿着奇装异服的小混混手里还夹着没有熄灭的香烟,和身边一群年龄更大的人混在一起,面对着樊星然,“你们没事儿也帮我照顾照顾他呗。” 木森笑着对身边的年龄更大的人笑着,即便脸上还有青紫,可是看着他的一群朋友的时候,眼睛里泛着的,却是明亮的光。 “你还有这样的朋友啊,真是少见。” “是很意外不是,我就和他对味儿了。”木森熄灭了香烟,随手丢在一边,“我去和我朋友说几句话,你们先进去玩。” 木森走向他的时候,其余的人也没有将目光再放在他身上。 站在他的面前的木森身上还带着未散开的烟味:“好学生,你看上去也太好欺负了,鞋子和书包都是名牌的吧,看上去就想让人抢的。” 樊星然当时没有回答,木森却是自顾自的笑。 “我和我哥们儿说了,你是我朋友,以后他们就不找你麻烦。” 樊星然勾起嘴角。 当时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的木森笑的特别自豪,即便只是那样的朋友,对木森而言也是独特的。 樊星然没有告诉木森,不会有人敲诈他。 甚至最开始木森的敲诈,都不会成立。 他的身份并不是一个小混混能敲诈的起的。 他默认了木森,只是因为木森主动来和他说话,仅仅是这样罢了。 那时候的他,渴望着任何人的主动的接近。 “你老说我肯定有很多朋友,其实不是的,我只有你是朋友。”樊星然缓缓道,“我很差劲,没办法和爸爸说的一样和有价值的人交朋友,我并不具备那样的亲和力,其他人不带我玩。” 他不曾真正的得到过足够的好感,没有引导,没有举例,也无法从樊衡那里获得指导。 而得到他人好感这件事,如此的困难。 所以樊星然曾经所有交朋友的方式,都是按照木森的方法来的,他继承了木森,却成为了一个讨好者。 “你这样做其实没什么意义,并不是只要讨好所有人就能成为朋友。”樊星然说着,突然笑了,“当然这是我到了这个年龄之后,才勉强发现的事实。” “因为我没有刻意的去讨好,可我有了朋友和恋人。” 樊星然抿了抿唇瓣,因为说话的时间太长,已经有些口感了。 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樊星然的苦涩中,却逐渐添上了几分笑意。 “我是不是其实一直都在和你炫耀我的新恋人?”樊星然察觉到了这一点,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作为朋友,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我的恋人是神,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神,因为他,我有了很多的改变,虽然和神谈恋爱并不容易,但是我现在很快乐,有他在身边,我的心情很好。” “我可能,永远也无法很自豪的和别人炫耀我的恋人,虽然和你说很狡猾,但是我想给你说,我的恋人他是个神,也是个怪物,我还和怪物亲吻了……” 樊星然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说了很多。 在停下来之后,樊星然才察觉到,自己之后说的内容似乎更多的都是关于空格的。 樊星然最终,抬眸看向在照片中的耍帅的木森。 “对不起,谢谢。” 你定格在这里。 而我想要前进了。 感谢你帮助了我三四年的人生。 而我们终究是不同的人,也终究会有不同的人生。 “如果你依旧将我当做朋友,请保佑我吧,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带着我的恋人让你看看。” 樊星然离开了。 在灵位上甚至没有留下哪怕一朵前来祭奠的花。 冥府门犬安静的等在航空箱内的,从司机的方向传来刷短视频的声音,它并不感兴趣。 它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猜得出来樊星然来这里是来见谁。 在车外有风的声音,有夹杂在风中的陌生人的哭泣的声音,有火焰燃烧的声音,有织物化烟的声音,也有夹杂在无数的声音中樊星然偶尔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冥府门犬抬起头,他听到了樊星然回来的脚步声。 车门被打开,樊星然坐了进来,说道:“司机,开车吧。” 冥府门犬透过航空箱去看樊星然。 平静的,依旧是熟悉的稳定的属于樊星然的气息。 樊星然打开了航空箱的插锁,伸手进来抚摸它的脖颈,冥府门犬习惯性的贴近到樊星然的手心,却依旧用蓝色的眸子一直仔细的观察着樊星然的表情。 在昨天樊星然匍匐在影子中的哭泣,都被绝望神带走了。 所以也有安抚到今天的情绪吗? 樊星然笑了。 那刹那间的笑容,绽开,冥府门犬的眼前好像看到了藕断丝连的烟花,最终那明亮的火光消失在漆黑的黑暗中,连存在的痕迹都在一点点消失。 冥府门犬舔了下樊星然的手指。 作为非人类的它,无法理解现在樊星然的心情。 只希望,他能安心。 樊星然知道自己大概是让冥府门犬担心了。 可实际上,樊星然也很难去形容现在他的心情。 今天来看木森,并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只是发生这些,紧密的凑在一起的事,让樊星然的时间仿佛放慢了一般,目不暇接的各种各样的变化都在让他受之不及。 但是在真正的面对这些事的时候,樊星然才知道原来早就在内心之中,他已经接受了这些可能性的发生。 不是一蹴而就,而只是捅破了窗户纸。 可现在的他,有了捅破窗户纸的勇气。 樊星然点亮了手机,在手机的壁纸上,出现了那巨大的怪物的模样。 从昨天开始到现在,这个怪物似乎是像被允许出现在了这个世界里一样,形象没有再次消失了。 然:我今天来看木森了,是在计划外的事。 :嗯。 然:我和他说了很多事,但是说的更多的是你的事,我向我的朋友炫耀了我的恋人,感觉其实很好。 突然,空格发送来了一张图片。 是一个屏幕截屏。 截屏的内容是空格的朋友圈,他发送了一条:我的半身离开我已经四天了,我很想他。 甚至还配了图。 在这条朋友圈上有几个点赞,也有几条评论。 甚至其中还有说‘奇怪了我的手机bug了吗?昨天明明这些图片是看不到的’。 樊星然去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翻找到了空格发送的朋友圈,朋友圈上带着的图片,是星空、蛋糕、帐篷……全部都是自己留在神陨之地内的小东西。 樊星然讶然。 这些照片明显拍摄的很有水平,构图调色都是很不错的,空格还有这样的能力呢?真不愧是神。 然:你加了很多其他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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