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白:“可以了二娃。” 树枝不再长高了。 夏白站在高高的树枝上,看清了屋顶那道裂缝。 第一天晚上,他和凌长夜一起来这间房间检查,他们就看到了这道裂缝,当时他问凌长夜,这样王医生就能看到太阳了吗? 【要去大自然里,要去晒太阳,暖洋洋的阳光啊,在哪里呢?】 王医生在看一本叫做《去大自然寻找快乐》的书,书中说悲伤的人要去大自然里,去晒晒太阳,能治愈万物的太阳会给人温暖和希望。 可是王医生无法走出房间,找不到暖洋洋的阳光。 这里有一道裂缝,那天晚上花昊明在外面叫他们,他们离得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来得及多想。 现在夏白才看清,这道裂缝是被撞出来的,周围的石膏有破裂和脱落的痕迹,只是这石膏图案太繁复了,看得人眼花缭乱,层高又那么高,难以注意到。 层高那么高,房间里没有工具,不可能是人撞的。 不是王医生,这个房间里还有什么? 王医生作为研究彩鬼的专家,为什么一个人在这个酒店住? 夏白让二娃把自己放下来,他跟二娃说:“二娃,我们的方向好像错了,我们得去告诉他们。” 二娃点头,“嗯,一起。” 两人一起向楼下走,好像闲庭散步。 夏白问二娃:“二娃,我们是不是走得有点慢了?一点也不着急?” 二娃疑惑地眨了眨眼。 花昊明和闻雨新在三楼307门口,观察着房间里那个开心的女生。 她在餐厅吃早饭时依然很开心,可能是太开心太满足了,她吃着吃着就把自己的上衣脱了,只剩下她很爱的裙子。 吃完早饭,她回到房间后,还是在转圈圈。 长长的蓝色蛋糕裙,她手上拎起来一点,转出一个个大波浪,层层滑过房间每一处。 她不停地转、不停地转、转…… 传说有一种没有腿的鸟儿必须一直飞一直飞,停下就是它的死亡时刻。 她是一直转一直转,好像也不能停下,不是停下她会死,没有死亡的威胁,是她太开心了,太开心了,需要做什么来表达和纾解她的开心。 她的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她的嘴角挂着大大的笑。 她的身体已经显露出了晕眩,她的嘴角挂着大大的笑。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终于她身体承受不住,随着旋转摔倒在地,房间里响起一道“咔嚓”骨折的声音,她发出一道满足的喟叹,嘴里继续唱着稀稀落落,气息不稳的,好像是欢快曲调的歌谣。 没过多久,她又站起身,继续拎着裙子,又跳又转,这次没到两分钟,她身体就有点撑不住了,即将要跌倒。 一道如白绸般的软剑扶住她,蜿蜒到她修长的脖颈,转了半圈。 女孩永久地跌倒了,带着一道飞溅而出的鲜血,再也不会蹦跳转圈了。 半晌,一簇黄色的气从她的身体上散开。 情绪怪物开心,黄色,消灭。 杨眉和杨仪跟着那个三十五岁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去了210房间。 这个男人是最难看出体内是什么情绪怪物的,他脸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一切看着非常正常。 进了房间后,他也很正常的样子。 他回去后,先去洗手间洗了手,仔细地用毛巾把手擦干净后,他还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端到了落地窗前的小茶几上,他坐在小茶几旁的摇椅上,安静地看着窗外。 十分钟后,杨眉给哥哥发消息:【哥哥,是不是检测仪出问题了?他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情绪特别平静。】 杨仪:【不会错,他应该有问题。】 杨眉:【什么问题啊?】 杨仪:【再等等。】 又等了10分钟,那个男人终于动了一下,他转头看到了他泡的那杯茶,好像才发现一样,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杨仪有了结论:【悲伤怪物。夏白和凌长夜在六楼发现那个王医生,他就死于悲伤怪物,死后他体内的悲伤怪物进了这个男人身体里,不过悲伤怪物不是第一次寄生人体,进化了。】 见杨眉一副茫然的样子,杨仪跟他解释:【你是不是以为极度的悲伤,是止不住的眼泪和痛哭?有人是这样的,有另一些人在极度悲伤时的表现就是正常和平静,他们和往常一样,做着平时做的事,但仔细观察,他们有一瞬间不在状态。】 【悲伤在平静的冰面下不断酝酿,直到忽然爆发,将这个人瞬间淹没。】 杨仪敲了敲房间的门,那个男人还坐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的风景,一动不动。 杨仪加重力度又敲了两下,那男人终于回头了,他放下手里已经没了茶的空杯子,起身来给他们开门。 “你们好,有什么事吗?”他平静又礼貌地问。 杨仪动用技能:“你现在特别悲伤,是吗?” 那个男人愣了一下,握在门把手上的手开始颤抖,接着全身开始颤抖,眼角的颤抖格外突出,“是的。” 把这个事实说出口后,像是冰面出现了一道裂口,里面的东西就要喷涌,他手上青筋暴起,猛地抬起。 杨眉手里那个如纸牌的刀片比他更快一步,在掌心下旋转一圈,飞出又回来只用了一秒。 男人轰然倒地。 几分钟后,男人身体里一簇蓝色的气忽而消散,气息浓厚如烟雾,房间里飘出一片忧郁的蓝。 情绪怪物悲伤,蓝色,消灭。 一楼103。 石安蹲在门外,而周不语融进了墙体中。 老奶奶回到房间里后,像是变了个人,不复在餐厅里凌厉的模样,她一下黯淡了下来。 床头的墙上挂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个笑着的老头,她把相框拿下来,一边抚摸着里面的照片,一边跟里面的人说话。 “老头子,你还知道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吗?我记的特别清楚,是在去年春天,我们一起在林和公园,遇到一个傻猫咪,想蹭人要吃的,直接从椅子上蹭了下去,栽了个跟头,你笑了起来。” “我匆匆拿起手机,抓拍到了你的笑。我好喜欢你的笑啊,你知道吗,我问你知道吗?” 她的声音一下变得高了很多,“我只是希望你能像这样多笑笑啊,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点。” 石安在门外看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周不语移动到她身边的墙上,看到她的手指也在颤抖,胸口剧烈起伏。 “那天看到你用仇恨的眼神看着我,我也没有恨你的,我本是打电话给我们儿子的,可是我怕他会着急赶回来,你知道他有多孝顺,你也知道,我们大泰市变成什么样了,他怎么能回来啊?” “我就给安全局打电话了,我给他们打电话是想救你啊!我不该啊,我真不该啊。” 周不语回到了门口。 两人同时在手机上打字,亮给对方看的是一样的内容:后悔。 她体内寄生的是后悔怪物,后悔这种情绪正在腐蚀她。 她是后悔的,后悔当时给安全局打电话,造成了老伴的死亡。 她那么坚持,一次次向安全局讨要公道,除了她对老伴儿的爱和悲痛,还有她的后悔,后悔带来无限的自责,日夜折磨着她,推动着她去找安全局,让她恨上了安全局。 两人又听了一会儿,听她越来越自责的话,看到了她呼吸越来越困难。 周不语看向石安,石安对她点了下头。 坐在床上的老奶奶用力锤打着胸口,长大嘴巴努力呼吸,她好像呼吸不过来了。 周不语从床头的墙里悄无声息地出来,向她嘴里塞了一个药丸,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她问她:“这在这段漫长的婚姻里,您是不是经常后悔,后悔为什么嫁给了一个每天愁眉苦脸,影响心情的男人?” 有一首诗,是写诗人期待逢到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有网友曾调侃,也就只能逢着,长久在一起肯定就没有期待了。 人都是情绪动物,情绪是会感染的,没人能一直阳光地陪一个抑郁的人走到结局,也没人能永远面带笑容地面对苦瓜脸另一半。 老奶奶睁大眼睛,瞳孔不断颤抖。 可是,她已经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了。 一道橙色的气从她体内消散。 情绪怪物后悔,橙色,消灭。 凌长夜在504。 他让夏白和二娃回去了,因为他复制了周不语的技能,可以融到房间各处,确实一个人可以清楚地观察房间里的人,做出准确的判断。 房间里的男人虽然没被仪器检测,但是昨天晚上他们就把他列入怀疑对象了,今天早上他的情绪更加明显。 早上没有去吃早饭大概是愁的。 此时他还躺在床上,愁得都起不来床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叹气。 凌长夜一开始还站在墙里,后来干脆坐到了沙发里。那个人愁得对周围一切都不再感兴趣,可能连知觉都没了,只沉浸在自己忧愁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凌长夜喝了一杯茶,开始数他的叹气声,看他皱眉的次数,翻身的次数。 在他叹气声达到三十次时,凌长夜拿起检测仪走到他身边。 检测仪亮起深红的光,那个男人也终于注意到了他,愁眉苦脸地喊了声:“滚,别烦我。” 凌长夜身后手里的小刀已经在他手指间绕了好几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飞到这个男人身体里。 他的直觉一向敏锐,是这种直觉阻止了他的立即动手。 他也叹了口气,皱眉盯着床上的男人。 接着他听到了一道叹气声,不来自床上的男人,叹气声后接了一声“队长”。 是夏白。 凌长夜立即走到门外,看到楼梯口的夏白的脸变成了一个小苦瓜。 “不要消灭情绪怪物。”他愁眉苦脸地说:“我们的方向错了,被误导了。” 凌长夜长眉紧蹙,“为什么会这么说?” 夏白想了想,“先去找其他人,等会说。” 他慢悠悠地下楼喊人了,每一层都喊了上两声,然后跟他们一起爬楼上去。 杨眉撇着嘴说:“这楼梯好难爬啊。” 夏白垂着脑袋点头。 好不容易回到六楼的景观房,六人坐下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看着雾蒙蒙什么也看不清的窗外面露忧愁。 过了好一会儿,夏白才开口问:“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哪里有点奇怪?” “愁死人了,这时候还要问问题。”花昊明抓了把自己烦人地竟然垂下来的头发,“我们哪里奇怪了?”
第144章 大泰市9 夏白拿出一把剪刀,把花昊明垂下来的头发给他剪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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