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当然也是相信的吧。”新娘疼痛却轻松地摸了摸自己腿上的针头,仿佛那是她的解脱,“不然你们也不会来这里了,外人来这里都是赎罪的,这是白海仙所在的赎罪岛。” 婚礼现场。 玩家们找了个地方吃席,刚坐下,那个穿白色衣服的女人就走了过来,幽幽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打量着的。 她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肤色和海岛上的大多数人不一样,没有被烈日暴晒的黑,白皙但松弛,下垂的法令纹显得她严肃可怕。她连唇都是白的。 “你们就是新来的一批人?”她的语速特别慢,带着奇怪的语调。 “好好吃吧。”她笑了一下,没等他们回答,就说:“这是你们在蓝茶岛吃的为数不多的大餐了,吃完就到岛北赎罪吧。” 玩家们还没弄清状况,那个老头就匆匆跑了过来,低头哈腰,“白姑放心,等他们吃完我立即就带他们过去。我带他们过来就是想让他们先学习学习。” 被叫白姑的女人点了下头,施施然走了。 她后面,两个人抬着白海仙的雕像立即跟上。 见他们走远了,老头回过头,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吃,赶紧吃!就给你们半个小时。” 方晓风问:“我们等下要去的岛北是哪里?” 老头有点烦,“问什么问?等下不就知道了?我都还没吃完呢。” 老头骂骂咧咧地走了。 “……” 夏白没上过班,但他感觉这老头很像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混子老油条,不做正事,就会在领导面前溜须拍马。 老头没走多久,美杜莎和喻茵就回来了。 喻茵把她们从新娘那里打听到的,详细地跟他们说了一遍。 美杜莎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方晓风也把他们这边的事跟两人说了。 夏白:“怪不得昨晚老头说,算是他家的婚礼,新娘不是他们家的亲女儿,只是因哭嫁这个习俗,在他们家出嫁。” “如果是他们的亲骨肉,他们怎么舍得那么对她。”姜倚彤说。 夏白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扒白饭。 喻茵不引人注目地看了一眼凌长夜,“所以这个游戏的主题是赎罪吗?” “新娘说这是赎罪岛,我们等下也要去赎罪,看起来是的。”方晓风说。 他的脸色算不上好,他想起了他们埋阎泉时,喻茵说的话,但好在,这个游戏是有赎罪方法的,只不过,他们赎罪应该比其他人难。 因老头说只给他们半个小时,没剩多少时间了,美杜莎和喻茵匆匆吃饭,结果又过了半个小时,老头也没过来,正坐在另一桌享受别人的拍马屁。 “……” 一个小时后,老头带着他们去岛北。 在离开时,他们看到新郎迫不及待地向婚房走去,没多久,正在向岛北走的他们,好像又听到了哭声,悲悲戚戚里,绝望绵长。 所谓岛北,就是蓝茶岛的北边,从村落过去,走路不用十分钟。这个海岛并不大。 岛的北边也是一望无际的海,海水倒映着天空的颜色,美丽辽阔,看久了却容易生出孤单的恐慌,好像会被世界永远抛弃。 在这样的状态下,作为群居动物的人,会不由自主地寻找同伴,想要被认同和接纳。 这可能就是蓝茶岛之所以会成为蓝茶岛的原因。 它不是一个封闭的山村,不是风雨桥围成的五姑村,但在某种意义上,比五姑村更加封闭固化。 岛北的建筑不是岛南的海草屋,而是木屋,聚集在一个像是学校的地方。 一走进大门,他们像是走进了悲惨世界,这里的人很多都不正常,有残疾人,有智障,有重病的人,还有畸形的人,当然也有正常的人,很多美丽的女孩,一看就很有气质的男人。 他们都盘腿坐在一个很像操场的地方,操场前面是巨大的白海仙神像,神像下的台上,白姑正坐在那里,她旁边站着一个异常矮小的人,不知道要做什么。 看到他们进来,白姑说:“正好,他们这一批新人也一起参加这次的忏悔。” 老头立即把他们带到操场前排,让他们盘腿坐好,好好听着。 白姑接着说:“我知道,你们或者和这位一样,从出生那一刻就很惨,就注定了一生的悲惨。或许,这辈子原本看起来不错,却遭遇了一件件悲痛的意外。或许,悲惨没发生在你们身上,但发生在了你们至亲身上,还不如发生在你们身上。” 她在这里说话,比在婚礼上说话还慢,语调也更加奇怪,不像是人说话的语调。 “你们想过为什么吗?明明你们比别人都要努力,都要小心,为什么人生还是这么惨,而其他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轻松地拥有幸福人生?” “因为罪孽!”操场上想起了嘹亮的回答,悲惨的人们目光炯炯,神情坚定。 白姑下巴微抬,“是因为罪孽。” “因为你们身上背着历生历世积攒的罪孽,有罪之人只配受罪。” “因为你们身上的罪孽,你的亲人会受到牵连,你的人生会悲惨如历劫,如果不赎清你们的罪孽,你们下辈子也一样会这么悲惨,甚至会更悲惨。” 白姑问:“所以,你们知道要怎么做了吗?” “要赎罪!”操场上的声音更加坚定,并且充满斗志,直冲璀璨的云霄。 好像为了家人,为了下辈子,他们愿意做任何事。 在这些一往无前的人中间,玩家们都不敢出声了。 白姑脸上没什么表情,和神像一样无悲无喜,她说:“接下来,请今天要忏悔的人去忏悔室,包括昨晚来的新人。” 她起身后,老头忙对他们这些玩家说:“快起来!快跟上!” 老头匆匆走到白姑身边,说:“这批新人和之前刚来的新人一样,好吃懒做,吃个饭都慢死了。” “……” 白姑没什么表示。她带着玩家和另外两个人进了忏悔室,没让老头进来。 忏悔室和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外面艳阳高照,建在地下室的忏悔室只有几簇烛台上的微弱烛光,照亮狰狞的白海仙神像,像在昏暗中窥探他们的一只只眼睛。 这让夏白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妙的记忆,来自偶像404。 幸好雪木妹妹不在这里。 玩家们学着另外两个人,在神像前面坐下。 白姑还没过来,姜倚彤低声问她旁边的一个女孩:“我们要做什么啊?” “忏悔啊。”女孩的声音也很低,“赎罪的第一步是在白海仙面前忏悔,就是说出这辈子你身上可能的罪孽,不能隐瞒。” 刚说完,白姑就举着的一个尖锐的烛台,坐到了神像旁边,视线在他们身边扫过,说:“开始吧。谁先来忏悔?” 刚才跟姜倚彤说话那个女孩先上去了。 这件事来的突然,玩家们都没有准备。 人这辈子的罪孽是什么? 一般人都会想到这辈子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如果没有伤天害理的事,做过一些坏事可能也算。人活一辈子,怎么可能没做过一件腌臜的事。 可是在众人面前,说出这些事,有点反人性。 “我小时候就对弟弟怀有嫉妒之心。”女孩一站上去,想都没想就开始说,她像是练习过无数遍,说得非常顺畅。 “爸爸妈妈都更偏心他,随时随地地偏心。过年的时候,他们给他买了两身新衣服,而我还穿着堂姐已经有补丁的旧棉袄。” “他在我面前炫耀,我一气之下就把他推到了湖中,我没想怎么样的,以为湖上的冰只会让他滑倒,没想到,冰裂了,他掉进了湖中,被救出来后,发了好几天高烧。” 女孩咬了咬唇,看向神像时,眼睛都红了,不知道是羞愧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好恶毒,我生了一颗如此恶毒的心,那可是我的亲弟弟啊。” “接着,我上了中学,我们班数学老师是金牌老师,全班同学都很喜欢他,他选了我做数学课代表,对我非常信任。我经常跟他一起改试卷,有一天他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一边摸我一边说喜欢我。” “第一次我没做什么,次数多了,我忍不了,把这件事告诉了爸妈,被爸妈打了一顿,没有办法,我写信到教育局。” “数学老师被辞退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同学们都排挤我,说我污蔑老师,把一个金牌老师害得那么惨。我太过分了,他只是摸了我,我却害得他家破人亡。” 女孩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在她脚边积聚成一小团。 她的声音也带了哭腔,“后来,我终于可以自己赚钱了,交了个男朋友,我对他特别好,省吃俭用给他买他想要的东西。” “他跟我们工厂宿舍的一个女生偷偷在一起。那个女生在宿舍里拿着他给她买的名牌护肤品炫耀,我好嫉妒,我偷偷在她的护肤水里加了石灰水,可是石灰水没有化开,被她发现了,我被男朋友打了,我反抗了,也把他打得头皮血流。” “我的嫉妒心太重了,我好丑陋,我好狠毒。” …… 玩家们听得很沉默。 他们没听出罪孽,只听到一个女孩从小到大的悲惨,一个女孩的反抗也能叫罪孽? 按照这个标准,人要完美到一丝错都没有,才算没罪孽吗? 女孩以撕开自己伤疤的方式,在神像面前忏悔自己的“罪孽”,在好像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后,终于结束了。 夏白看向坐在神像旁边的白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泄露的笑,非常隐晦。 第二个上去的,是另一个前一批的人,也是一个女人。 一个只有一只完整胳膊,另一只胳膊只有上面一段,面容沧桑的中年女人。 她比女孩平静很多,全程没有眼泪,连眼眶都没有红。 “我害死了奶奶,因为她在疗养院一年要花掉十二万,以前没人给她交钱,只有我一个人交钱。” “我快被这笔钱压得喘不过气了,那天看到叔叔他们家买车时的照片,看到他们笑得那么开心,去疗养院时,看到奶奶埋在马桶里开心地喝水,我就动了杀了她的心思。” “我心理扭曲,我是变态。”她面无表情地说,像是已经麻木了。 “我害死了我的孩子。那天晚上我丈夫喝得醉醺醺地被人骗着输了几十万,他回来发酒疯哈哈笑,我第二天就去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我没有让他见一天这个世界,我好狠毒。” “我偷过别人的包。” “我抢过盲人的钱。” “我砸过别人的豪车。” …… 她没有什么表情地把自己的罪孽一一说出,说完对着神像磕个头,就下来了。 白姑脸上没什么表情,她说:“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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