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缓缓挥动三叉戟,船下的波涛凭空调转方向,船只被迫调转航线驶向来路,人鱼轻轻哼起不知名的曲调,声音穿透船上的一切阻碍,驾驶室里的人陷入梦境,满头大汗的趴在控制台上,嘴里还在念叨着应急措施。人类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最后只余夏逐君一个人硬撑着站在地面上,抬头看着他。 “花沐……” 人鱼瞬间移动到夏逐君面前,在空中留下一道散乱的烟雾,他珍惜的捧起男人的脸,抵住额头,真挚的注视着他的眼睛深处: “逐君,不用担心我,我有自己的路要走,那和你们的路是完全不同的方向。不要强撑着,听话,乖乖睡一觉。睡醒就好了,等到你醒来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 人鱼轻轻吻住男人的额头,带着海水的气息,夏逐君紧紧握着人鱼的手指,甚至弄破了指间的蹼,那是一层很薄的膜。人鱼珍惜的将男人放在甲板上,俯身将自己准备好的物品放在他的手心。 他将男人的手指轻柔的握住,仿佛终于确定了一般,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但他还是不明白,感情这种东西太过于奇怪,凭空出现后却又无可奈何,毕竟你无法去解决这些感情,只能只能将它埋藏在心底。 海浪完全丧失了骇人的能力,乖巧的驮着轮船按照人鱼设定的航线前行。巨大的轮船逐渐消失在视线中,满载着人鱼的希望。 花沐转过身,面对着仍要肆意妄为的巨浪,吐出一口气,眼神坚定的看向海洋深处的一处角落,随后落入海面之下,冲进无边无际的深海之中。 重获自由鱼尾摆动,人鱼的眼里看到了一处不一样的异动,他终于知道海啸是从何而来,气象又是为何变得过于古怪。人鱼不断加快游速,瞬间便掠过了一堆受到惊扰的鱼群,惊慌失措的鱼群下意识的远离危险的深海,向着其他地方逃去。 花沐停下身,看着脚下的海沟,面色凝重。 片刻后,花沐沉声道:“前辈为何在此处,又为何惊扰海面之上?” 海沟里除了某些生活在这里的某些海草就没有什么动静了,最下方漆黑一片,三叉戟接到命令,一股水流缓缓下落,片刻后被另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打了出来。 “小朋友,你的手里为何会有三叉戟?” 带有力量的声波从地底而来,尘土被震起,花沐皱眉看着地面,这才发现鱼尾下居然躺着一座石碑,上面刻着晦涩难懂的人鱼文字。 “奥菲尔斯……这是你的名字吗?” 一阵烟雾从海沟深处升腾而起,下一秒,一个银发人鱼瞬间来到他面前,幽幽注视着身下的小人鱼。长者面色不虞,下颌处清晰的线条传达出冷漠的气息,他上下扫视着面前的同类,这条人鱼刚成年不久,脸庞稚嫩,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的眼睛。 花沐愣住了。 这双眼睛和脸庞与他见到的另一位长者过于相似,以至于让他有些错乱。 奥菲尔斯轻轻笑出声,修长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道:“不要直呼长者的名讳,请回答我的问题。” 他看着花沐手中的三叉戟,道:“你为什么会拥有它?” 花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回答了他的疑惑:“这是我哥哥给我的。” “你哥哥,他是不是一条蓝鲸,那个奇怪的冒险家?” “是的。” “怪不得,”奥菲尔斯摩挲着手下人鱼的皮肤,“那就不奇怪了。 “我还有另一个问题,小朋友,为什么要拦截我的海浪?” 果不其然,花沐看着他,自己察觉到海浪中蕴含的信息后就发现了这个事实,海底有一位长者发动了这些海啸,摧毁了无数建筑。 “那艘船上是我的……家人,我不想他们葬身海底。” 花沐换了一个更亲近的词语,他知道人鱼对于亲情的重视程度。事实也确实如此,奥菲尔斯听到后神情确实有一瞬间的愣住,大人鱼感到很奇怪,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鱼敢和人类做朋友了,他们隐匿在海浪中,和陆地上的一切相互隔绝,很少会有人鱼登上陆地,当然,那家伙是个例外。 花沐询问道:“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我?”奥菲尔斯直起身,“我有一个孪生弟弟,他被人类捉去,为了不暴露人鱼的秘密,他在海平面上痛苦的死去。 “我因为某些原因被封在海底,直到近日才彻底醒来。大海感受到我的愤怒,海啸冲上陆地,缅怀着逝去的精灵。” 花沐沉默了,他不知道要如何说起自己见过的那一切。长者感觉到了他的心情,疑惑道:“怎么了,你在陆地上遇到了什么事吗?” “我……我遇到了你说的那个人鱼,他的骸骨在人类基地。” 周围卷起旋风,奥菲尔斯的望着他,银色的瞳孔眼底晦涩不明: “小人鱼,告诉我,那个地方在哪?” “你要去那里吗?” “对,我需要去带回我的兄弟,他不能一直在人类的手下遭受折辱。人鱼是属于海洋的,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花沐却摇摇头,低声道:“可我不想让你去那里。人类世界很危险,他们还没有彻底发现我们的存在,说实话,我很害怕人鱼彻底暴露在他们面前。面对着一个崭新的种族,难保他们不会做出什么恶事。” 奥菲尔斯沉默良久,不得不同意他的看法:“你说得对,但是还有另一个办法。” 他收回双手,银色长发在水中自由浮动,眼神悲悯,俯视众生。 “海神降临,海水淹没陆地,风暴席卷全球,人类灭绝。”
第31章 摇篮曲 晨昏交替,天光从云层乍泄,鱼群跃出海面, 远方的海鸥发出呼唤,张开翅膀翱翔于长空。人鱼侧坐在港口,看向天际线。 黎明按时到来,花沐脖子上的鳃缓缓开合,狭长的缝隙发出难以观察的颤动,他回过头,看向倾斜在一侧的轮船,身旁横七竖八的躺着船上的所有人。花沐敛眉看着自己的手心,犹豫着叹了口气,勾起唇角,不知在笑什么。 明明可以早就离开这里,人鱼游行的速度比轮船快得多,他可以沿着河流迅速进入内地,到达他所要寻找的基地。但他刻意忽略了这种方式,还是想回来见他一面。归根结底,刻意遗忘的原因还是…… 人鱼的睫毛微微颤动,失落的看着地上的人,他将自己的一片麟放在夏逐君手心,深蓝色的鳞片微微闪光,半透明的质感透露出下方的人类手掌。 说到底他还是不舍了。这明明是不该有的心思。 男人的手心处有一处发红的凹陷,是被珍珠顶出来的痕迹,珍珠一直被被男人攥在手里,完好无损。 花沐不知想起了什么,迎着光笑出声: “当时情况紧急,只来得及给你这个,没想到居然没弄丢。” 他将男人的手蜷起,鳞片盖在珍珠上:“这下我真的要走啦。” 人鱼看着自己的队友,留恋的转过头。鱼尾拍打着水面,水珠从身体上滚落,反射出美丽的光芒。片刻后,人鱼微微张口,唇间流淌出低沉的鸣叫,海面之上隐隐冒出微光,海神的力量与水融合,随着洋流传遍四海,传达给每一个需要的灵魂。 一旁搁着几件衣物和背包,花沐拿起背带准备出发,手指突然被人用大力攥住,难以挣脱。他深吸一口气,侧过身对上了男人布满血丝的双眼。 事实上,夏逐君现在的情况糟糕透了。 身体异常疲惫,精神紧绷,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经。强行使自己从人鱼的催眠中苏醒,身上的海水未干,整个人异常狼狈。 男人的唇色泛白,整个唇干燥无比,话语间甚至冒出一粒血珠。夏逐君沙哑道:“你要走了吗?” “……嗯。” 花沐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体,与人类截然不同的部位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夏逐君笑道:“没想到你会是一条人鱼,很漂亮。” “……你也是。” “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吗?去凤城基地,或者是海洋。” 男人自嘲的看着他的眼睛,挣扎着坐起身:“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我想试着去追求。” 花沐将他揽在怀里,两人相互依偎。 他难过道:“我们有种族差异,而且,人鱼的寿命太长了。”长到睡一觉就能过完人类的一生。 “我们又不用生孩子,怕这些干什么,”夏逐君靠着他,两人并肩望向海面上的日出,“我们已经有了爱情,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 “你很爱我吗?” 夏逐君看向他的双眼,异色眼瞳在阳光下清澈透亮。夏逐君轻轻吻住他的手指,郑重道: “我从见到你的那一瞬就已经爱上了。” 花沐看向男人的脸庞,俯身吻住了对方。血滴被挤压,流淌在摩擦的唇间。海鸥从头上飞过,废墟在身后座落,远方的天际飘来一朵云彩,俯瞰地上的生命。 没人敢打扰面前的所有。 人鱼在光的照射下仿佛圣洁的天使,抱着怀中的人类,下凡拯救人间。 人鱼将湿润传递过去,喘了口气,笑道:“夏逐君,我给你唱首歌吧。 “那是我哥哥教给我的,一首摇篮曲。” 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夏逐君看向海平面,微笑着闭上双眼。 空灵的曲调由人鱼的嘴里送出,如同曾经在大厅里演奏过的名贵音乐,带着舒缓的平静与悲伤。夏逐君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这次演出比得上所有管弦的奏鸣,人类乐器完全无法发出这种声音,这是独属于人鱼的爱意。他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陷入了沉睡。 花沐扬起笑,像哄小孩般拍打着男人的后背,一曲终了,他眼神缱绻的望着他,将人放在地上,盖上一旁的衣物。 他的身体变形,柔光从尾部飞出,最后人鱼走上地面,夏逐君的衣物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宽大,花沐卷起袖口,身后背着自己的背包,抬脚走向内陆的方向。 · “老大。” “老大?” 小蝌蚪找妈妈般的声音此起彼伏,夏逐君岿然不动,两耳不闻窗外事,认真地忙活着手下的事。 夏逐君将珍珠和鳞片钻了个小孔,用细绳穿起来郑重的挂在脖颈,身后站着一排队员正在等他的解释。男人满意的将项链塞进最里面紧贴着皮肤,这才转身打了个手势:“走,我们去外面说。” 他们现在在海岸附近的一座废弃房屋里暂时修整。随船人员好在并没有受伤,除了在外面的几个队员外并没有人看到了花沐的真实模样。只不过船长目前正在怀疑人生,他想破脑袋也不能理解船是怎么自动转向的,就像是成精一般自己找了个港口靠岸,如果不是来了一股浪掀翻了船只,说不定它能直接找个角落安稳的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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