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波莱双手插兜,终于对北海基地有了一丝探索的热情。 . “止血钳!” “将血清拿来,他要撑不住了!”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高高扬起重重下落,却忽然在某一刻沉寂了几秒,机器发出尖锐的鸣叫,脖子上的黑色淤青急速溃烂,裸露出下方脆弱不堪的骨头,白骨上沾满细密的泡沫,一点点融化里面的钙质。 “处理腐肉,骨头上的泡沫有腐蚀性,处理掉。” 赵明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身上的肉不断刮掉,他回光返照般攥住医生的衣角,用尽最大的力气,嘴唇也只是轻轻颤动了两下。 “嗬嗬……” 长风握紧他的手腕,将最后一管血清注射进他的动脉,声音轻轻发着抖:“别动。” 他身上的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赵明轩四肢剧痛,最疼的却是脖子,他心中忽然明了,鼻间充斥着血腥气。刚刚那下抬手耗尽了力气,他用尽全力眨了两下眼睛,眼眶中盛满了泪水。 长风忽然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他握紧他的手掌,伏在耳边道:“他们都没事,你的朋友都没事,现在就剩你了,你要撑住,赵明轩,你要撑住。” 赵明轩扯出一抹笑,安稳的闭上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手术台上。 花沐提着一个白色肉球,路过手术室,门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头发苍白的人影。 仅仅只是过了几天,中年男人已不复之前的精神,无形的重担压上他的肩膀,他侧过头,原本只是黑色掺杂着白色发丝的头发一夜全白,手术室上方的灯光落在脸上,男人坐姿笔挺,几乎一动不动。 金属座椅吱呀一声,他回过头,花沐坐在他身旁,视线仿佛能透过手术室的门看向病床上。他轻声道:“赵明轩的情况怎么样了?” 夏逐君带的那队除了他自己,伤得最重的一个是许时,一个是赵明轩。他的脖子被触手完全缠紧,镰刀带着黏液和病毒刺进脖颈,整个脖间的皮肤完全腐烂,连接处摇摇欲坠,整个头似乎都要从身上掉下来。 被发现的时候,他将乐正塞进怀里,乐正完全昏迷,弹壳时不时落在地上。赵明轩死死护住乐正,女孩受伤最轻,只是断了肋骨,黏液感染也仅有一小部分。 赵非摇摇头,道:“不是太好。” “我很抱歉,”花沐斟酌着语言,“黏液感染太过严重,法力无法清除,情况特殊,我没有办法。”他这次来的太晚,法力最多吊住几人的性命,多余的什么也做不了,在他发现赵明轩的时候,病毒和黏液已经进入他的筋脉,法力紧紧护住他的心脏,也只能护住他的心脏。 轮船上的触手只是捅穿了他的身体,却没有腐蚀身体,法力修复破损的肉体轻而易举,但是却不能驱逐改造之后的黏液。 黏液承载着人类的科技,林帆用它进行自己的研究,人鱼的法力无法为他们疗伤,勉强保下最后一口气。 “我知道,明轩他在海上已经是捡了一条命,这次如果……”赵非摇摇头,看向窗外,“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海上……”花沐放松身体靠在冰凉的椅背上,他回想起什么,道,“你都知道了?” “嗯,那次很感谢你,不然我连他的尸体都见不到,哪像现在,还能在手术室外面等。” 赵非闭上眼睛:“我原本是不想让他去的。 “但那孩子看起来人模狗样,实际自己的心思比谁都多,如果不是燕容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他和你们一起去了研究院。” “他很好,”花沐道,“他是一个很勇敢的人类。” 花沐抚摸着手心的恶作剧,陷入回忆。他们在地下被变异的石像拖了太久,人鱼选择直接轰开整条走廊,趁着石像再次聚集的时间,他们这才离开了那个地方。 “明图他们如何了?” “守在外面的那个人断了腿,其他人运气好,只受了轻伤。” 赵非回首,这算是最好的消息之一了,他道:“挺好的。” 空气一时沉默下来,急救室里的滴滴声传了出来,一时间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花沐垂眸,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手臂正在轻微的抖动。 从远处走来的一行人脚步匆匆,里面有几张熟悉的面庞,夏逐君曾经向他介绍过北海中央的高层,花沐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子,连排的椅子轻轻晃动,赵非起身道:“总理,您来了。” “坐下说吧,”被称作总理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小赵会没事的。” 赵非沉默了一会,叹了声气,他的皮肤黝黑,侧脸如刀削般锋利:“能活下来是他命大,如果……那就是他的命了。我赵非的儿子,不丢人。” 男人安慰的抱着他,视线这才落到人鱼身上。花沐坐在椅子上放空自己,感受到打量的目光,他淡然看了过去。 “花沐先生,你好。” 他伸出手面容和善:“鄙姓杨,您可以称呼我为杨仪。” 花沐的动作停了几秒,他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回答他的话,五秒后,花沐站起身,手掌轻轻碰了下他的算是握手,道:“杨先生不必用敬称。 “你很和善,但我现在不想和过多的人类交谈,希望你能理解。” 杨仪沉稳道:“你的朋友有几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就在楼上的病房,要不要去看望他们?” “不必,我先等夏逐君醒过来。” 花沐靠着墙,杨仪站在他身边,正对的是亮着灯的手术室,花沐低下头,扫视着地板间的缝隙。他的小指抽动,法力从指尖探出头,融进墙壁游向赵明轩的病床。 不行,还是不行。 人鱼的力量对于感染的他们没有任何效果。 花沐面色茫然,垂落的长发遮挡了他的神色,心中的某些信念悄然崩塌,发出无声的巨响。夏逐君受的伤比赵明轩还要严重,他不敢想之后的事情,如果赵明轩都撑不下去,那夏逐君呢。 他们能活下来的。 花沐默念道。 他们会的,赵明轩和夏逐君,都会活下来的。 花沐直起身,道:“我们先……” “滴——————” 就像是死神的镰刀落在地上,赵非盯着手术室,心中升起可怕的猜想。 手术室的仪器设备都是新的,几百万的设备经常维修,没有出现过故障,门框的润滑油被挤压着冒出头,大门无声打开,里面的声音更加清晰。 漫长的滴声有些急促,出来的小护士脱下消毒后的防护服,看着走廊上的人,尤其是中间的赵非,道:“您……要不要进去看看。” 赵非想上前,膝盖一软被杨仪及时扶住,他踉跄两步,压抑的气氛之下,赵非紧紧抓着杨仪的手臂,声音颤抖:“……好。” 手术台在最里面,从门口进去要经过消杀区和两道防弹玻璃墙,赵非来到手术室深处,看到台上的一切,脊背挺直的男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瞬间塌陷下来。 长风站在一旁,无声的护在他身后。 隔着透明的玻璃墙,花沐的右手抵在上面,手指泛白,在透明的墙壁上留下一道薄薄的水雾。 看到里面的一切,人鱼呼吸一滞,眼底泛出血丝。他根本无法想象赵非此时的心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样……的心情。 手术室的灯光映的人脸色惨白,台上的人双眼紧闭,裸露的骨头被完全腐蚀,颈间的血肉滋出白色的泡沫,病毒感染是小范围的,更多的是改造后的黏液带来的伤口,黑白相间的血肉散发出甜腻的香味,腐烂在骨头缝里乃至身体深处发展,最终断开那脆弱的脖颈。 赵明轩的脖子完全消失,在手术台上,在他的父亲面前,在花沐身旁,尸首分离。 赵非握住他的手,俯下身塌下肩膀,痛哭出声。
第150章 旧时代的遗物 “啊——————” 雷电从云端落下劈在四周,土地一片焦黑,风暴从云端落下,树木折断,残垣断壁轰然倒塌,花沐跪坐其间,脑海中满是赵明轩死去的惨状。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眼泪滚滚滴落,人鱼双眼大睁瞳孔紧缩,脑袋一片嗡鸣。 喉间发出嘶吼,他抱着头跪在地上,以人鱼为圆心升起风暴,飓风扫过废墟,卷起地面的一切,阴暗的天空落下暴雨,狂风呼啸着,雷电劈落在地。 “我好没用啊,明明可以不用死的,如果我和他们一起行动就不会变成这样……我不该答应他的……我不该答应的……我不该……” 花沐捂着脸,从指缝间传出阵阵呜咽,继而是崩溃大哭,人鱼在陆地上第一次体会到了从未想象过的情感,心脏抽搐的疼痛,花沐近乎偏执的自言自语: “我不明白……赵明轩怎么会死呢,明明昨天还在一起的,我们刚从海上回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花沐嘶哑吼出声,瞳孔泛着血红,空无一人的废墟了无生气,这里除了破损的建筑物什么也没有,天空阴云密布,黑压压的乌云遮盖太阳,暗的像是要进入黑夜。 无法形容的疼痛从心脏蔓延,人鱼抱着自己的头看向地面,手指嵌进头皮留下一道道血痕。身体上的疼痛无以言表,心脏万箭穿心般猛烈跳动。 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倾盆大雨在飓风中落在这片土地,同伴的在自己面前死亡,尸体的惨状深深烙在脑海里,花沐浑身颤抖,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被世界抛弃在废墟之上。 “海神……Satin……三叉戟的法力为什么不能救下他们……为什么、我就是一个废物、在外面什么也不能做……哥哥……哥…… “哥、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人鱼抽泣着,风暴襁褓般将人鱼裹住,往日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轮船上的场景,水母上与他们的打闹,在珊瑚岛上发生的一切……所有的所有组成了人鱼鲜明的回忆,花沐闭上眼睛,喃喃抽泣: “夏逐君……” 夏逐君,你可以醒过来吗,难道你要留我一人在这个世界上吗……夏逐君。 雨水拍打石块的声音异常清晰,包裹着自己的飓风不知何时出现了缺口,花沐抬起头,一道身影遮住迎面而来的飞雨,他愣了一瞬,泪水如同断掉的珍珠滑过脸颊落到地面。 春张开怀抱,他的手臂强大而又温暖,他半跪在地,雨水与污泥打湿衣物。春将幼崽搂进怀中,让人鱼躲进这个暂时的避风港。 春垂眸,他的眼神温柔,长者的气息将人鱼紧紧包裹,他轻轻拍着人鱼的后背,花沐靠在长者的胸口,失声痛哭。 飓风绕过中心,暴雨化作细密的雨滴飘洒在发间,闪电在云层中留下一道道白光,冰冷的风吹过衣角,被那道结实的后背挡住,呼啸着飞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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