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措状似不太在意地问道: “让谁送?你不是说,不好劳烦厨房吗。” 随宁愣了一下,再开口时,已然有些咬牙切齿了: “我的意思是,我送,我送到您房里。” 心里难免有情绪了,若真做宵夜,搞这一遭,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过去。 越措似笑非笑地看着随宁。 忽然一步步朝随宁逼近。 随宁完全不明所以,一步步后退,直至退回房里。 所幸越措将随宁逼回房里,便不再向前了。 他面朝随宁,并未回头,长手一伸,将身后的房门关上。 对方不过是个凡人,害怕说不上,但密闭的空间确实还是顿时让随宁产生了一些紧张感,一时之间连尊称都忘了: “你——” “你想去灯会。”越措开口道,以一种很随意,但是很确信的语气。 随宁顿了一下,也懒得再装了,疑惑道: “你怎么知道?”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越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道: “不觉得你这一身装束,上街太突兀么。” 随宁低头看看,这才发现,自己还是一身异域装扮,与中原人的衣着截然不同,如果就这么走出去,确实是有些招摇。 忽然眼前递过来一个包袱,随宁的目光随着包袱,去看递过来的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似感觉越措脸上的表情不是非常自然。 越措停顿两三秒,才有些快地低声说道: “换上,随我一同去灯会。” 随宁哑然,这才猛然发现,越措卸下了异域的头饰,此刻的装束与中原人相差无几。 好一会儿,她才难以置信地缓缓开口道: “你也想去灯会?” 顿了顿,她还是疑惑: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宣布允许我们出去玩?” 对随宁的问题,越措不置一言,只把手中的包袱又朝随宁的方向递了递,多了些催促的意味。 待随宁接过去,越措又道了声:“快。” 然后便迅速转身出门,将房间留给随宁换衣了。 似乎是很着急的样子,一刻也等不了了。 随宁一脸莫名其妙。 她一边换衣,一边忿忿地想:“现在又这么着急地催催催,刚才站我门口掰扯半天闲话又是为何呢。” ...... 随倾终于处理好魔界事务,赶回营地。 许久不见越措,难以言说的情绪在胸腔中蔓延。 感知着、追逐着越措的气息,越措在猎场。 是在与手下勇士切磋武艺么? 随倾往猎场走去,其实还有一段不短的路途,但眼前仿佛已经有了越措英气矫捷的身影。 心脏难以抑制地一下比一下跳得更重。 到了猎场。 随倾想象中的,越措在场上英姿飒爽的身影并未出现。 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不在场上比武,也不在王位专属的观景台观赏,而是在场外的围地。 边缘地带,一个极度不起眼的位置,很难被任何人发现的位置,默默地面朝着场上,似乎在颇为专心地注视着,身边也没有带任何随从。 这不合理,非常不合常情。 若只是观战,越措为什么不去视野更好的观景台,为什么不带随从。 随倾心里忽然一股莫名的慌乱升起。 他一步一步走近。 在离越措还非常远的距离时,他已经看到了场上的人。 他停下了脚步。 是随宁。 骑着一匹骏马,手持长矛,头戴盔甲,整张脸只剩一双倔强的眼睛露在外面,间或有一滴汗从眼角滑过。 她跟一名勇士缠斗着,那名身形有两个随宁大的粗壮的草原勇士却几乎是被随宁压着打。 如果不是越措,如果不是越措在围地默默地专注着几乎是着迷地虔诚地看着随宁,目光随着随宁在骏马上奔腾的身影而移动。 随倾想,如果不是越措,他一定是会为随宁骄傲的。 忽然间,随倾的心很痛。 有了毁天灭地的冲动。
第61章 湖畔 随倾记得很清楚,那是自己第一次生出那样的念头。 好在彼时,自己尚是清醒的,便将一切狂躁、一切不清醒不理智压抑下去。 然后冷眼看着越措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默默关注着自己的小徒弟。 看他在她身上比其他任何人都停留得更长久的目光,看不苟言笑的他对着她时,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一点笑意,看他对她大大方方的钦佩与赞赏的眼神。 每当这种时刻,随倾脑中极端的念头便会增长一分。 他时常觉得自己真是下贱,一边心痛,一边却仍要强忍着胸口汹涌的情绪去偷窥。 不过,幸好。 让随倾觉得有些不可理解,但又幸福的是,越措止步于此了。 越措只在背后默默关注着随宁,几乎没有再进一步。 仿佛一个极度卑微的不求回报的倾慕者。 因此,随宁几乎是对这一切暗潮汹涌一无所知的。 一晃两年过去。 随倾远远看着随宁尚且有些天真意气的笑脸。 再看看隐于暗处的默默凝视着随宁的越措。 几乎是有些懊恼地不可理解。 头似乎有些疼了,怕是又要生咒了。 随倾勉强压抑,不予理睬。 还是想不通。 虽然越措默默的,不作为,对自己而言是挺好的。 但到底是为什么,越措要这样。 越措绝不自卑,绝不是个卑微的人。 随倾静静想着,没想太久,便想不下去了。 因为他看到越措从暗处走出,独自一人,一步步朝湖畔的随宁走去。 随宁同样是独身一人,正蹲在湖边捡石头。 而那片湖,真是美极了。 水波粼粼,蓝得仿佛天地间一块巨大的宝石。 随宁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是越措,她笑起来,“王。” 越措嗯了一声,目光颇随意地停留在了随宁的手中。 随宁顺着看下去,笑意也大了些。 她举起手中的东西,“王,你看!” 是一块湖绿色的石头,长得极圆。 而捏着石头的手,是湿漉漉的。 应该是随宁适才捡起这块石头后,去湖边淘洗而沾的水。 其实在随倾的视角来看,平心而论,这湖绿色石头完全算不得多么难得。 若真有心去寻,名川大山,比这好看的石头数不胜数。 只是此地地处边塞,湖泊附近石块多是遭受千百年风蚀沙侵的岩石,其间这样一块小小的、秀气的、湖绿色的石头,确实就显得格外秀气美丽了。 随宁手心托着那块小圆石。 她的手细长舒展,显得那小圆石更是袖珍可爱。 她颇有点兴奋地问:“好不好看。” 越措走近了一步,不过也没有离随宁特别近。 低头,似乎是仔细看了看那小石头。 然后才抬起头,看着随宁的眼睛,说:“好看。” 随宁忽然就觉得心里有点奇怪,可是她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只觉得浑身都有一些轻微的不自在了。 不自在应该是面前这个人带来的,这个师傅要求自己必须好好保护的人。 有点想拔腿就跑掉,但这实在没道理,而且—— 而且也不是完全想跑掉。 随宁感觉自己被分割成两半,一半想走,可另一半却想留下。 真是矛盾。 随宁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折中偏了下脑袋,移开与越措对视的目光,略微有些慌不择言地乱扯: “你喜欢吗?” 随宁感觉到越措的视线应该还停留在自己的脸上。 他低声说:“喜欢。” 随宁心下更奇怪了,这下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没太细想,便颇有些草率地、慌慌忙忙地将手里的小圆石往越措怀里一塞。 她也不顾越措接没接好,便迅速地将手收了回来,飞速地含糊地说: “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越措似乎也有点惊讶,看着怀里的小石顿了两秒,才说好。 他将石头轻捏在手心,没对随宁说谢谢。 他说:“我很喜欢。” 随宁不知是怎么了。不懂到底是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越措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今日他突然跑来这里跟自己说这些琐碎的没什么意思的话,怎么他随便说一句自己的心就跳得似乎比平常更重一些。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问: “王,你来这找我?” “嗯。” “找我做什么?”随宁抬起头去看越措,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越措却突然不开口了,面上表情虽无什么异样和变化,但随宁觉得自己等待的时间好像比平常久很多。 随宁颇有些疑惑地歪了下头。 又过了一小会儿,越措才开口,他叫她的名字: “随宁。” 随宁看他语气似乎颇为随意,虽然有些认真,但不算特别严肃,便也轻松地回他一个鼻音表示自己在听。 越措又顿了顿,说: “明日是你的生辰?” 虽然是问句的语气,但语言间却没什么疑惑,仿佛颇笃定的样子。 随宁有些茫然道:“是啊。” 又有点奇怪,“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越措仿若没听到随宁的问题,并没回答,只自顾自地问下去: “明日便满十七了吗。” 随宁点点头。 然后等着越措继续说下去。 越措却没有继续说什么。 只静静地看了随宁的脸庞一会儿。 还是随宁拿不准越措在想什么,出声问道: “怎么了吗?” “随宁,明日,”越措终于开口,他说得有些慢,“还是这个时刻,你能再来这片湖畔吗?”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在此处等你。” 随宁眨眨眼睛,眨过两道,终于醒过神来。 她笑起来:“你要给我庆生辰啊?” 越措撇开目光,“算是。” 随宁很开心,长到十七岁,还从来没有人给自己庆过生辰呢。 从前在魔界生活,更是对庆生辰之事闻所未闻,还是受师傅嘱托,来凡间保护越措的这两年间,见到别人庆生辰,才知世上原来还有这回事。 她眼里全是笑意,问越措: “我也有礼物吗?” 她一个无爹无娘无人教养长大的野孩子,也不觉得自己这话像是在讨要礼物,多少失了礼数。 好在越措并不介意,低声说: “有。” 随宁好奇极了,连忙追问:“是什么啊?” 有些等不及似的,“要不你今天给我也行,我随你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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