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滚的黑雾从他体内爆发,人类的身躯消散在黑雾之中,一股近乎恐怖的、充斥着毁灭意味的气息如疯长的野草般蔓延开来。 “玉奚生,人间当归我族!” “迎首领入世!” 字音古怪的笑声消弭之时,是鸣蛇独特的嘶鸣声,又似某种古怪神秘的吟唱曲调。 栾青词觉得这音调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出在哪听过,但危机感如潮水般几乎将他淹没,于是想也不想,青金色的涅槃火呼啸而去,污黑的魔气被很快烧灼干净,玉奚生的手诀同时一边,黑云之中雷光飞速凝聚。 这是引雷令的最后一道手印,这一套手诀须得连贯不断,否则使不出这最后一招,融雷令! 就在粗壮雷霆游走落下的瞬间,黑雾之中的吟唱戛然而止,传出一声戏谑的笑:“玉奚生——且看你还能不能再站到我眼前来,我就在我族门前等着。” 与此同时,雷光降,天地失色。 无人敢直视粲然雷光,直至那光渐渐消散,海面之上皆是横尸,鸣蛇四分五裂的躯壳也坠落水中,纯粹的雷霆与涅槃火都是极烈的天地之灵,适才还浓郁的魔气已然被涤荡一空。 栾青词掠至玉奚生身边,惴惴不安地唤了句:“师尊。” “无碍。”玉奚生拍了拍他的脑袋,眼神却望着东南方向,缓缓道:“还没完。”
第125章 .首领 岸上众人都噤若寒蝉,鸣蛇临死前的话很明显,来这儿的根本不是他的本体。 何况还有个什么首领,长生天从未出现过的首领? “原来如此。”妘自闲喃喃道,面含惊色,“鸣蛇借与人族留下的后裔,灌了自己本体的血肉,借此做了个能行走人间的分身,斗了这些年,我竟都不曾发现,季氏…临山季氏,怕就是这鸣蛇所留下的魔族之后!” 谢庭兰干裂嘴角的血已经干涸,哑着嗓子说:“先别管鸣蛇了,师尊他看什么呢?” 天昏地暗,黑云尚未散去,玉奚生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他也不免苦笑,鸣蛇说得没错,即便神力乃生就而来,可给他的时间太短了,他的小鸾也是一样… 若是能再早些… 很快东南方便传来一股死气,混合着腐败的恶臭,不仅玉奚生察觉,这下整个岸边都知道,那边有东西过来了。 只见远处海面忽而分出巨大的裂隙,仿佛海水瞬间枯竭,一头小山似的巨兽正飞奔而来。 栾青词本以为是鸣蛇的本体来了,但仔细一瞧,来的东西外形瞧上去像一头牛,头颅硕大,似犁一般,两只牛角向上弯起,角尖泛黄尖锐,走近后才见那东西脸上只有一只巨眼睛,身后甩动的尾巴纹路如蟒。 它越近腐臭就越浓,栾青词心中忽然浮现巨大的危机感,眼神愈发戒备,“那是什么东西?” 玉奚生缓缓道:“壮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这是蜚。 他伸手一招,将雪浮云召回,沉声说完后半句。 “死去的蜚。” 栾青词脑子里立马浮现两个字——尸傀! 于是很多事刹那间就能想通了,鸣蛇那像是吟唱的曲调也栾青词也终于想了起来,那是祝氏的驭尸曲。 祝氏为何能在当年突兀崛起,又为何祝氏身边一直有季氏的影子,临山季氏分家来的季悯生连季氏家主都要礼敬三分,因为临山季氏本就是大魔鸣蛇的后裔! 外人以为季氏依附于祝氏,可事实季氏才是暗中布局的那只手,其实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栾青词忽然想起一个几乎被他遗忘的旧事。 禹城路氏当时因皖湖的异动,向仙门发出召仙令求助,那时九尾天狐后裔有苏氏惨死湖底,妖魂被古魔蜃的幽弥污染,有苏氏正是被路氏先祖所害,而路氏先祖自西陵郡迁走这一支分家,甚至将有苏氏杀害镇压,都是因一人的蛊惑,直到此刻,栾青词才蓦然想起,那声音不就是季悯生的? 这件往事早已无从追究,禹城路氏虽然有子嗣入了梧桐境,但大多数人都在这次的动荡中身殒,甚至连狐妖一族也死了不少族人,那些旧事远不如眼前要紧。 不过瞬息便被栾青词放在脑后,他更在意的是这头名为蜚的巨兽,它身上传出浓烈的腐败恶臭,但只要是他触及的海水都会顷刻消失,以至于他一路而来好似南海为其分了条路似的。 尸傀,这东西绝不是活的。 早在落洄山,栾青词就见过了,可那个东西给人的危险感远远不如这头。 思绪万千,其实也不过片刻而已,那头蜚尸傀已然横冲直撞过来,目标尤为明确——玉奚生! 蜚是凶兽,见之则大疫,不知鸣蛇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保存下了魔族的尸首,还将之制成尸傀,尸傀是能保留生前修为与手段的! “小鸾让开!”玉奚生毫不犹豫一掌推开栾青词,随即提剑迎着那头尸傀而去。 他要将那头畜牲拦在海中,否则他若是迫近,岸边这些人便都会因此染疫,疫魔与凡间疫症不同,即便是修士也会因此猝然暴毙。 栾青词猝不及防被推向岸边,堪堪在半空中稳住脚步,他衣衫上的血已经干涸,凝成大片的暗红色,脸色阴沉得难看。 本命灵器是剑,玉奚生于剑道之上自然也出神入化,单手持剑,另手控阵,古朴玄妙的阵纹一个接一个,纯粹云雪似的灵力光芒绚烂耀眼,浑身腐臭味的尸傀被玉奚生死死拖住。 可玉奚生也并没有那么游刃有余,他才施展过天雷令,脸色正苍白着。 “那是阎蜚!”妘自闲失声喊到,语速快了无数倍,“魔皇赤烛麾下的魔将!它曾饮过魔皇的血!长生天取魔皇头骨,就是为了这东西!玉奚生!回来、!” 到后来几乎喊破音,哪怕是个早已死了的尸傀,可这东西到底被长生天改造成了哪种地步谁也不知道! 但玉奚生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他指诀不停地变动,一道阵纹落在他与蜚脚下,正飞快地勾勒。 栾青词脸色一变,哪里还能再作壁上观,他自然不愿用本体与一具腐尸肉搏,漫天涅槃火受他心念一动,化作锁链去缠绕那头畜牲的四肢,同时召出碧山暮飞掠而去。 雪浮云剑光柔和却锐,碧山暮则浮金炽烈。 涅槃火将尸傀四肢紧紧缠绕,令他一时半刻动弹不得,两道剑光顷刻便至,轰鸣声响起,尸傀脊背和尾巴都被轰出了裂口,伤处只有腐肉与骨,并无血流出。 即便如此也未能让尸傀有片刻停滞,早已死去的大魔如今不过是行尸走肉,仍旧执拗地奔着玉奚生袭去,甚至硬生生扯碎了玉奚生布下的小阵,涅槃火困不住他。 “你们两个都回来!那畜牲不怕疼不怕死,以痛换痛都不成!”妘自闲急了,立马就要上前去。 栾青词虎口被震裂,他是鸾鸟,本体强横,却被一剑给震出了伤,鲜血涓涓涌出,他却丝毫不在意,更顾不得腐尸脏与不脏,听见妘自闲的话不免苦笑,回去也无用,这东西盯上了他师尊,必定是不死不休! 涅槃火在尸傀身上留下焦黑的痕迹,到底是大魔的身躯,栾青词干脆伸手一招,束缚它四肢的火链尾端被他攥在掌心,刹那尸傀始终不受影响的动作顿住了。 岸上众人甚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只见单薄清瘦的栾青词正死死拽着涅槃火链,而另一端正束缚着尸傀,他将尸傀死死牵制在原地。 “走!”栾青词冲着玉奚生嘶吼,本就鲜血淋漓的手掌涌得更狠。 不知鸣蛇给尸傀下了什么命令,但栾青词估计是要杀玉奚生,能不能杀这畜牲说不准,栾青词只能让玉奚生暂且离开。 可玉奚生又岂会轻易离开,他皱眉瞧着这头畜牲,忽地深深吐出口气,坚定瞧向费力钳制尸傀的小徒儿。 “拖一会儿,小鸾。” 玉奚生不肯走。 他还有机会斩杀这头畜牲! 栾青词脸色紧绷,虽然不出意料可还是心头无奈,“师尊…” 他手上的血不断涌出,涅槃火不会伤主,可为了禁锢尸傀,栾青词掌心已经被勒出更深的伤口。 他抽出只手来,掐出手诀,青色符文飞快勾勒成型,一道又一道地落在尸傀身上,甚至施展出了一道灵封术,依旧很快被这头畜牲挣脱,哪怕尸傀已经遍身伤痕,腐肉不断地落下再消散,可他依旧不要命地想要去杀玉奚生。 这是一头没有理智只知道搏命的上古大魔! 玉奚生已经收起雪浮云,他依旧衣不染尘,瞧上去比起凄惨的栾青词要好上不少,他静立于空,双手飞快如残影般结下一个又一个的手印。 巨大的阵纹从他脚下开始缓缓蔓延开来,这道阵纹远远不似之前那么快,每勾勒一些,沧海古朴般的气息便浓重一分。 栾青词见过这道阵纹,当时在落洄山时也遇到血枯莲供养过的尸傀,那时玉奚生就是用这招将其杀得连渣都不剩。 他从未见过的阵法,玉奚生没多说,他便没问。 柔暖的白光再次亮在世间,随着阵纹成型扩大,玉奚生的脸色愈发苍白,他缓缓说道:“此阵诛魔,与灵封术同出一源,乃是大巫山神一族的神咒。” 栾青词已经被那畜牲拽的向前了数丈,玉奚生便沉声喝道:“小鸾撑住!他若冲入人群,人族修士撑不住他的疫病咒术!” 栾青词干脆放弃阵法,改成两只手攥着涅槃火,同时青色浮金的烈焰在尸傀前结成火障。 “操!师兄我来帮你!”谢庭兰还没冲上去,就被妘自闲拎着后领子拽住。 “你去什么去?”妘自闲恨恨道,“一个是神,一个是魔皇和凤凰神的后裔,他俩才不怕这东西的疫症,你入那东西百丈之内怎么死的都不——” 他声音戛然而止,双目凝滞般死死盯着半空中。 栾青词的火障被冲破,那满身焦黑裸露森然骨头的巨兽,依旧迈着能卷起惊涛骇浪的步子向玉奚生冲去,火链断了三条,栾青词重新束缚时又被挣脱得崩裂。 他要撑不住了。 可阵纹还没成型。 玉奚生额心沁出薄汗,脸色苍白如纸,不断在心中默念,就快了,就差一点,只差一点… 嘣! 火链再次被蹦断,一条不剩,栾青词因惯性猛地向后到去,尸傀则不要命地冲向了玉奚生,而玉奚生却在原地一动不动,唯有手诀不停变化。 他还想要一搏! 栾青词当即勉强稳住身形向前追去,在鸾鸟出现的前一瞬间,一声近乎声嘶力竭地呼唤响起。 “师尊——!” 妘自闲惊骇欲绝:“他这是不要命了!”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明焉却如一抹赤色流光毫无犹豫地冲出,直直地向着那头巨兽奔袭而去,她说:“阁主,你想见的人还在东洲,我去把怀素仙尊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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