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粟不动声色道: “混进去了。” “骗人!你第一眼就看中了!”年渺得意道, “你买下来,总不可能是自己穿罢?肯定是想给我穿。” 季一粟转身便走,却忘了两个人的袖子还连在一起,把年渺带得踉跄了一下,扑到他身上,便直接黏着他,跟双生花似的相连: “你快承认!不然难道是要送给别人吗?” 见对方不说话,年渺突然紧张起来: “不会真要送给别人罢?你是来这里见故人的么?啊啊啊送给谁?!什么人!” 季一粟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手: “闭嘴,想什么呢。”他微微一顿,声音依旧沉稳, “晚上回去试试。” 年渺脸上的笑意重新荡漾开来: “我就知道,你就是想让我穿。”他仰头仔细观察对方的神情,终于在抿起的唇边捕捉到极为细微的一丝弯起, “师兄,你是不是很高兴?我第二次看见你笑了。那我就晚上试罢,毕竟以后只能穿给你一个人看了。” 师兄真的很喜欢给他穿裙子。 他声音骤然变小,还掺了几分羞怯,明明是在实话实说,却叫人莫名心跳不已,久久无法平静。 — 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啦! 还有一章要半夜了,加班头疼睡了一觉忘定闹钟了T^T
第24章 佛修 若是季一粟一个人,风餐露宿,无所顾忌,但是带着年渺不行,他本来想找个客栈,又怕鱼龙混杂不干净,想了想还是去城外买了套三进的宅子,又在城里挑挑拣拣,把被褥家具,一应换成崭新的置办齐全,才算满意,整整忙活了三天,年渺甚至怀疑,他到底真是来找东西的,还是来过日子的。 如此忙碌几日,年渺累得连裙子都忘了换,总算将这个临时居所布置好,可以住人了。 说是找东西,季一粟却没有半点行动的意思,布置完住所后,只带着年渺在幽兰城内外日日闲逛,吃喝玩乐,年渺问他,他只说还没有到时候。 幽兰城作为这片大陆最后的繁华,还是很热闹的,比年渺见过的幽州城不知大了多少倍,而且来往的都是修士,只不过受灵气限制,修为都并不高。 年渺坐在城里最大的酒楼中,百无聊赖地等着上菜,师兄正排队给他买城中有名的秋风白露糕,他在二楼单手托腮倚窗下望,眼巴巴盼着师兄回来,终于在匆匆的人群中看见了熟悉的红色身影。 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压城,暴雨将至,风将店铺前的招幌吹得飒飒作响,人群流淌的速度开始加快。大抵是有所避讳,人们衣着都偏于鲜艳,唯独没有紫色,似百花齐放,红衣服的更是走几步就能见到一个。 他当即精神一振,起了贪玩的心思,在储物袋中摸索出了以前用过的珠花,身体前倾,眯起眼睛往对方身上砸,可惜准头不够,兼之风力不小,珠花偏了方向,掉在了路人头上,可怜路人脚步一停,捂住光秃秃的脑袋,俯身捡起珠花,茫然地抬头张望。 “啊啊啊——”年渺没想到犯了错,惊慌失措之下,想也没想直接翻过窗户跳下去,落地时脚底还打了个趔趄,两三步跑到那路人面前,深深行礼,羞愧得不敢抬头看对方的眼睛: “真是对不起,东西是我砸的。” 最让他觉得不好意思的是,这人的脑袋光滑锃亮,没有一根头发,砸上去一定很疼,身上穿的衣服也很古怪,内里是土黄色,外面半披着一层绣着金线的大红长袍,脖子上挂着串珠,他从来没有见过。 “无妨。”对方声音清润温和, “此物还给施主。” 宽大洁净的手掌摊开,正是自己丢的那只珠花,年渺不好意思地从他手中拿走珠花,察觉到他有修为在身,便道: “这位前辈,此事是我不对,能否告知姓名和仙府,我好登门道歉。” 那人笑道: “施主是无意之举,小事而已,不用在意。”他突然“咦”一声,带着些许疑惑, “施主的命格……倒是奇特,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倒是平生从未所见。” 不知道为什么,年渺十八年来没见过多少外人,偏偏遇到的算命的多,每个都喜欢替他算算,他不由抬起头,好奇问: “现在是什么命格?” 记得师兄说过,他命中浩劫已过,不会再有大波折了。 他这才看清,原来是个十分清俊的年轻男子,目光柔和悲悯,似浩渺湖面,让人看着就不由心境平缓宁静,光亮的脑袋非但没减去他的容貌,反而增添了几分慈悲。 路人道: “人世总是无常,况且施主命格奇特,凡人哪能看清呢?”他意味深长, “施主,命这东西,会越算越薄,可别再轻易算命了。” 年渺一惊,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也不是他主动算,但总有人喜欢算他,他很是苦恼: “那,那要是算别的成吗?比如……”他试探着问, “姻缘?” 那人笑起来: “姻缘自有天定,时机一到,自然知晓,刻意去算它,反而强求了。” 年渺似懂非懂,便不去纠结这个问题,又问他姓名,日后好补偿,那人却道: “相逢即是缘,施主,若此事是你种下的因,日后还会结果,若是无缘,你我也不会再相见,凡事切勿强求。” 倏而一道闪电划破苍穹,撕开了乌压压的大口子,大雨倾盆而落,行人无几,那人微微颔首,偏身继续从容向前,硕大的雨滴没有沾到他半分,很快街上只剩他一人踽踽独行,如同湖中唯一盛开的金莲。 年渺跑回酒楼,进了二楼包厢,发现菜都上齐了,师兄早已坐好,听见他进来,目光从窗外收回,散漫地落在他身上, “啧”一声: “聊完了?雨不打在身上都不知道回来。” “也没有聊什么,是我把东西打在人家身上了。”年渺匆匆坐下,叽里呱啦跟他说了事情经过, “那个人好奇怪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没有一根头发,而且我发现,头顶上还有六个圆点状的胎记,说的话也是奇奇怪怪的,我听不懂。” 季一粟道: “那是个和尚,他是佛修。” 灵武大陆从未有过佛修,年渺只在杂集一类的书上读过寥寥介绍,才模模糊糊记起,这类出家之人,多是至纯至善之辈,具有大慈悲之心,平和沉稳,不为外物影响,六根清净,六尘不染,忌杀生,忌邪银,忌贪欲等等。 总结起来,都是好人。 “想起来了。”年渺眉开眼笑, “和尚都是好人,他修为好像很高,那就是好人中的好人。” 季一粟微微一哂: “凡事不要看表面,许多人都是披着虚伪的外皮,表面上救人,背地里杀人。” 那人眼神清澈透亮,身上没有半点杀气,是个正正经经的佛修,年渺笃定道: “他肯定是个好人,他还劝我,命这东西,越算越薄,不要轻易算命。” 季一粟给他剥着虾,头也不抬道: “算算算,又去算命,你那小命还能算出花来。” “不是我算的。”年渺反驳, “是他自己看出来的,真奇怪这些人,这么喜欢看我。” 他看着自己碗里堆积如山的干干净净的虾肉,夹了一半到季一粟碗里,称对方不注意,偷偷去揭开旁边的食盒,飞快摸了一块秋风白露糕,却被凭空腾起的筷子打了一下手。 季一粟无语: “成天摸零嘴,就不喜欢好好吃饭。” 年渺正经道: “你辛辛苦苦买来的,当然要先吃。” 他咬了一口,清清凉凉的,淡淡的甘甜,咀嚼后有股奇异的回香,让人想起秋日的晨曦,觉得很不错,便执意要师兄也尝一块。 俩人吃过饭,暴雨稍稍变小,但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趋势,索性坐着观雨,等雨没了再走。 雨幕迷迷滂滂,年渺靠着窗,伸出右手去接外面的雨滴,幽兰大陆正是夏季,丝毫不觉得清冷,接到满手的水便很高兴,在收拾干净的桌子上写自己和师兄的名字,写到“鹿鸣”时,只开了一个点又停下来,抬眼望: “师兄,你现在还用鹿鸣师兄的名字吗?” 季一粟正在静静观雨,闻言偏过脸,起身坐到他旁边,握起他的手,一笔一划在“年渺”右侧写下三个字。 年渺凑过去,慢慢念出来: “季……一……粟?” 两个人一时间凑得很近,呼吸轻轻纠缠,额角几乎要碰在一起,碎发落在脸上,带起一丝痒意,季一粟伸手,熟练地将他的碎发撩到耳后,再替他理理头发,年渺被无意中触到的耳垂酥酥痒痒的,开始悄悄泛红。 他的字也是师兄教的,有五六分相似,两个名字挨在一起,水渍竟然久经不散,一眼看不出是两个人所写。 季一粟淡淡道: “这是我本名。” 年渺大喜过望: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吗?” 季一粟道: “我骗你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年渺笑得眉眼弯弯, “就是没想到你会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大事。” 年渺笑得更开心了,恨不得蹦起来转圈,强压下去内心的兴奋,念了两遍问: “是取‘沧海一粟’的意思吗?”不等他回答,便自顾自恍然, “怪不得你给我取‘渺’,都是一个意思。” 季一粟淡淡道: “这是我爹给我取的。” “我儿,你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奈何命运如此,是为父的过错。你我命如草芥,只是沧海一粟,他人手中蝼蚁,只求能多活一日是一日,便是造化了。” 当年他不屑一顾,不愿用这个卑微到极点的名字,为自己改名改命,后来身殒,残魂眼睁睁看着碎成百块的身体被丢下堕仙台,才明白父亲所言非虚。 年渺愣住,随即睁大眼睛,震惊地望着他: “啊?!你有爹?!” 季一粟: “……?” 年渺继续呆滞: “你该不会,还有娘罢?!” 季一粟: “???你该不会没有脑子罢?”他用手指恨恨戳年渺的额头,戳得年渺头一顿一顿的, “听到了,晃晃全是水。” 年渺不敢吱声,等他戳够了,才揉揉泛红的额头,心虚且声音微弱地嘟囔: “还是有一点的。” 季一粟一声冷笑。 年渺小心翼翼问: “师兄,你是爹娘生的吗?” “你不是?” “我当然是。”年渺道, “但我是普通人,没有想到你也是。” 饶是季一粟养了他十年,也照旧被他一些奇怪的想法经常气到,掐红他的脸也不得缓解,咬牙道: “我没有爹娘,难不成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 年渺试探道: “地里长的?” 季一粟猛地站起身便要走,年渺迅速环住他的腰哀嚎恸哭: “我错了呜呜呜,是师兄的形象太过高大,我不知道师兄竟然和凡人一样有爹有娘,还以为师兄是天为父,地为母,生来是神仙,无所不能,才小小惊讶了一下,没有别的意思。呜呜呜师兄,师兄——”他把脸贴在对方背脊上蹭来蹭去,软软道, “师兄,你会带我去见你爹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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