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雨点子却很小,不知道过一会儿会不会还有大雨。 时间极其漫长,实际上并没有过去太久,天空还是暗沉沉的,乌云密布,落着细雨,不见晨曦。 没有一丝光,只有他一身白,周身的月光黯淡得几乎消失了,在黑夜中像一粒微小的萤火。 雨似乎停了,年渺的身上不再有水低下,他将脸缓缓从膝盖间抬起,看见越沧海撑伞站在他面前,将伞往他的方向倾斜,把雨水完全挡住。 年渺没有说话,又把脸埋了回去,半晌,才缓缓伸出一只手,停留在半空之中。 他的手被握住了,微微用了点力,他顺着那道力被拉了起来,继而扑进对方怀里,紧紧抱住对方的腰。 “不是赶我走么?不是不要我么?”他很有气势地开口质问,问了两句却变成了委屈的哭腔, “还回来找我做什么?我是死是活都不要你管……” 越沧海忽然单手抱住了他,按着他的背将他压向自己,一手还固执地撑着伞。 年渺猝不及防,跟他紧贴在一起,仰着头,下巴抵在了他的锁骨处。 天地连接成无边的黑绸,雨落在草木上的声音清晰无比,如同奏了哀惋的曲调。 年渺慢慢松开了环抱着他腰的胳膊,他僵住,似乎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整个人变得颓然了,按在年渺背后的手一点点松开。 下一刻,他却察觉到年渺勾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的头往下压,他的心跳陡然一滞,既而剧烈得要冲出胸膛,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茫然而顺从地低下头,唇瓣被贴上了柔软冰凉且有湿意的东西。 没有任何阻碍,他被柔软的舌翘开了唇齿,纠缠不休。 最后还在坚挺的伞直接掉落在地,无人去管。 细雨织成了遮挡万物的帘幕。 年渺抛弃了所有顾虑,忘了这是在幻境中,一心沉浸在遥遥相隔了二百年的思念之中,只在被按在树前时迷迷糊糊想起这是越沧海。 “过去”还是有些不同的,反应青涩但太过猛烈了,以至于他的唇被咬得生疼,但至少这一次回应了他。 沉寂了两百年的火比以往都要旺,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条腿已经缠了上去,手也摸上了对方的要害,想引导着未经人事一无所知到恐怕连要害都不了解的越沧海欺负自己,对方却忽然推开了他。 他无比茫然,喘。-息着,不知所措地望着对方,唇瓣红得滴血,已经微微肿了起来,衣衫也是凌乱的,表情无辜而委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越沧海看着他,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年渺。”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开口十分艰难,却一字一字,清晰无比, “你这样做,想的是我还是别人?” 年渺愣住了,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越沧海看见他的反应,以为是被自己戳穿,心瞬间冻成了冰: “他到底是你师兄,还是你夫君?” 他早应该想到的,早应该明白的,相似到会被认错的脸,执着的跟随,自然得仿佛认识了许多年的亲昵和拥抱……都不会是无端而起。 他的声音在努力维持着冰冷和稳固,却还是带着一丝颤抖: “你一直跟着我,对我……那般,其实是因为把我当成了他么?” 年渺会喜欢把手塞进他掌心让他握着,是因为和师兄就是这样的习惯;会让自己挑裙子,是因为师兄有这样的爱好;会肆无忌惮地抱他,是因为和师兄向来如此。 为什么跟他沉沦的动作会如此熟练,是因为……跟师兄早就有过千百遍。 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师兄弟,而是实打实的夫妻。 而他只是在魔界的一个消遣,一个替代品。 他早该明白的。 年渺从来不是一个纯真的人,甚至不是一个好人,心机剖测,诡计多端。 他早该明白的。 天地仿佛在崩塌,他不由捂住心口,只觉心脏被一只手攥紧,在随意揉捏,疼得他喘不过气来,甚至要昏死过去。 他早就该明白的,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去想? 年渺呆呆看着他,终于意识到又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他的确一直故意在对方面前提“师兄”,可他只是在试图唤起对方深处的熟悉感,好让“现在”和“未来”融合时更加容易,没想到会让对方产生误解,在越沧海眼里,就变成了代替品。 一跟对方有关,他的大脑就跟灌满了黏稠的蜂蜜似的,一点都不好使了。 “我没有。”他的声音和语气认真而沉静,望着越沧海, “你从来都不是替身,我根本没有……” 他叹了口气,此时竟然词穷了,根本想不出言语来,一声“你就是我师兄”含在嗓子间,又吞了下去。 他看着受到最大打击有些疯魔状态的越沧海,觉得对方不能受到刺激了,沉默了片刻后伸出手摊开掌心,掌心间浮起两样被月光包住的东西,飘到了越沧海面前。 “越沧海。”他轻声叫了对方的名字, “我真的要走了,这是我一直带在身边的护身符,现在送给你,它会保护你平安。” 越沧海没说话,只定定看着他,眼圈已经是红的。 “这颗星星,你一直不要,但我还想送给你。”他垂下眼, “你不许愿,我许,许愿我们还会相见。” 他说完便化为一团月光消失,半点没给越沧海拒绝的机会,越沧海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被迫接受了他留下来的两样东西。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让那块护身符和星星落在自己掌心。 他觉得护身符十分眼熟,却没有来得及细看,那颗年渺一直想给他的星星贴到他掌心时,倏尔绽开耀眼的光华,飞到他面前,化成了一把古剑。 * * * 天还是黑的,雨已经停了下来,乌云渐渐散去,现出一轮朦胧的红月。 漓玉泽的血腥味尚在,但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很淡了,寂静得只剩下偶尔落下的水滴的声音,年渺站在后山坡季家的墓群外,正抬头仰望着天空。 无垠的苍穹下,无数道光束划过天边,直直坠地,形成盛大的流星雨。 不是红色的星,而是璀璨的银白,仿佛永不停息。 年渺兀自欣赏着,察觉到有人出现在不远处,缓缓扭过头,和前方几丈外的人相对而望。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被流星照亮。 “我十八岁生辰那晚遇见了一颗流星,想要许愿,可是流星落得太快了,根本来不及。”他轻轻开口,却无端说起很久以前的回忆, “于是我师兄为我下了一场流星雨,让我顺顺利利许了愿,我许的愿望是,想要跟师兄永远在一起。” 他微微一笑: “越沧海,我给你的星星,你许愿么?” 越沧海看着他,眼中划过无数璀璨的光,半晌,才从嗓子里“嗯”一声。 “许的什么愿?” “跟你一样。” 年渺眉眼也弯了起来: “那你一定能见到我师兄了,等你见到他,能帮我给他带点话么?” 越沧海问: “什么话?” “就告诉他……”他拖长了音,似乎在思索, “告诉他,我为了见他,做了很多事,吃了很多苦,他一定要补偿我才行。” 越沧海的喉咙滚动了两下: “好。” “还要告诉他,他的信我收到了,可我不想给他写回信,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想告诉他,等哪一天我想写了再给他写。” “好。” “还有一句话,不过不是我说的,是帮他的阿娘带的,他的阿娘让我告诉他,他的爹娘一直都很爱他,从来没有变过。” 静默许久,越沧海才应了一声“好”。 年渺又望向了天边的流星雨,没有再看他,声音中带了一丝细微的哽咽: “还要告诉他,我很想他。” 天地在悄无声息地变得虚幻起来,甚至成了半透明的,如同缥缈的雾缓缓摇晃着,一切都要崩塌,只有流星雨还在稳稳划落着。 越沧海眼中不断流过的星芒像是水珠一样在颤动,开始慢慢朝他走去,声音也变得干涩: “还有么?” 年渺反问: “你带到了么?” “带到了。” “他回了什么?” 虚无的轮回剎那间碎裂,最后的镜子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他说,他回来了。” 十八岁那夜许下的愿望,终究在多年以后成了真。 — 渺,因为太老司机暴露了自己。 渺的眼里:这么复健他总能有点印象吧! 粟:懂了,我是替身。 还有一章是总的结局
第202章 众生相 春末夏初,正是草木疯长的时候,百里家家主百里乘风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进入了慕情林中。 这是少明大陆的禁地,即使是百里家家主,也应该谨慎行事,但百里乘风还是没有犹豫。 过不了多久他就要飞升成仙,恐怕再也来不了了。 他记得在自己年少时曾经因为一个冲动的赌注来过这里,那时就是找慕情花的,他在湖边找了很久,一无所获,不但无功而返,还受到了大哥的训斥。 百里乘风骑着飞云踏尘雪花白沿湖而过,速度算不上慢,但也不快,足以让他仔仔细细搜寻,可湖畔只有葱茏的草木,满眼皆是青翠的绿,看不见一朵花。 和年少时一样。 正感慨间,平滑如镜的湖面忽而涌出一束巨大的水流,溅起无数水花,他不由让飞云踏尘雪花白退后一些,见那水流之中出现一个年轻男子,正颇有愠色地望着他,心道一定就是传闻中的慕情湖湖主了,连忙下了坐骑,拱手行礼,不卑不亢道: “在下百里乘风,无意冒犯,只是为了一些琐事想来寻找慕情花,但愿没有打扰到阁下。” 湖主在少明大陆多年,自然听说过他的名头,闻言神色和缓: “既然是百里家主,倒也无妨,只是我这里从来没有什么慕情花,都是假的传闻罢了。” 百里乘风一愣: “没有……慕情花?” “没有。”湖主笃定道, “我最讨厌花,这儿从来不种花。” “可以前我来的时候明明记得有……”百里乘风脱口而出,说完却是怔住,因为他以前来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找到,又何谈“明明记得”? “百里家主一定是记错了。”湖主道, “我这里千年如一日,一草一木都没变过,的确没有家主要的什么花,家主若是不信,可以继续找,只要不进湖,一切自便。” 对方虽然这么说,百里乘风却是不好再打搅,只好说一声“叨扰了”,便翻身上坐骑,飞驰而去,又徘徊许久,见果真没有花,才失望地出了慕情林。 等他一离开,湖畔又凭空出现一个清俊的男子,一身白衣,面容苍白,似乎大病初愈,那湖主见到此人,慌忙离湖,上前躬身行礼,恭恭敬敬道: “都按陛下说的做了。”
234 首页 上一页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