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杪纹丝未动,只缓缓吐出几个字: “思考人生意义。” 对方问: “什么意义?” “比如,我在还是凡人的时候发过誓。”长杪依旧闭着眼睛,不紧不慢道, “从戴上面具的那一刻起,我就要一心向大道,不被皮囊迷惑,不受外物干扰,只修炼,不问世事。” “原来戴着面具就能不受到外物干扰了。”无翊恍然, “这面具可是神器,我竟然都看不清你的模样。是月神给你的么?” 长杪没有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只道: “能看清的话,你就死了。” 无翊问: “为什么?” 长杪道: “因为我完没有说还,我发过誓,若是有人揭开我的面具,看到我的真容,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无翊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这么狠啊。你的真容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让人看到?” 长杪却没有再回答他,他站在对方身边,看着那张精致的冰蓝色面具犹如冰雪一般万年不化,月光一样的衣摆从长而窄的椅靠上垂落,光华盈盈流淌,和氤氲的云气应和着。 无论是人还是神都有好奇之心,更何况他才二百岁,长踞与天界,什么都没见过,越是不让看,他越想看。 他伸手摸向自己脸上的面具: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戴面具?” 长杪道: “你跟我学的。” 无翊微微诧异: “你怎么知道?” “猜的。” 诚然,他是暗中窥探时看见长杪脸上的面具觉得新奇,也跟着模仿了一个,顶多算是装饰,没有丝毫作用,跟长杪的比起来差远了。 “这也能猜到。”无翊顿时觉得很没趣,面具在他脸上消失,他的语气有些低落, “算了,反正戴着也没用。” 果然,早在一开始就被盯上了。 长杪睁开眼睛,看见对方坦坦荡荡露出那张和季一粟极其相像的脸来,便将视线挪向凉亭顶: “戴上罢,看着烦。” “为什么?”无翊再次诧异, “你不喜欢这张脸么?” 不应该啊,每个人都会喜欢他的表象才是,凭什么长杪跟别人不一样。 长杪道: “烦的是你。” “可我才救了你。”无翊道, “今天若不是我,你恐怕性命堪忧。”他观察着长杪的脸色,却只能看见模糊的月光,只有声音能泄露对方的心情, “你怎么……好像很不高兴?” 暗潮汹涌他不是没见过,自然能领悟到轩辕宏业今日的意图,这个道理连他都明白,长杪怎么可能不懂。 对方现在还这么悠闲,没有受到任何刁难,是因为出紫微宫后自己就一直跟着对方。 长杪冷笑一声,继续闭上眼睛,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他怎么可能会高兴,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轩辕宏业想杀他,他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反杀对方,夺取对方的上神之位,开启下一步计划,偏偏大好的良机,全被这人给搅乱了。 无翊依旧看着他,没有再开口,半晌才道: “可是你今天,在他说你是邪魔的时候,你反而很高兴。” 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长杪的身上感受到了感情的波动,那种由衷的愉悦,像是盛放的甜美的花,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长杪这个人太奇怪了,他可以窥探到任何人的情绪变化,偏偏在长杪身上碰了壁。即使是修炼了无情道斩断情丝的人也做不到如此,只有长杪,冷漠得如同石头一样,用厚厚的冰雪将自己完全包裹住,不被窥得一丝一毫。 只有紫微宫中的那一刻,那种愉悦甜美得叫人着迷,是他从未在众神身上感受过的。 从那一刻起,他最想要的事,一是能窥探到长杪更多的情绪波动,二是见到对方面具下的真容。 长杪却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从他身边走过,往九霄宫正门走去。 无翊想都不想就跟在他的身后: “去哪?” “干活。”长杪面无表情道, “别跟着我。” 面前凭空起了一道月光铸就的墙,将无翊严严实实挡住,连背影都看不到了。 他在月墙前停下,垂下眼睛,看着手中出现一张普通的银白面具,随意把玩着,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良久,他才将面具重新戴在脸上。 如果他没有记错,曾经那位魔神,脸上就戴着一张面具,让人看不清真容,和长杪的十分相似。 他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在长杪出了月宫之后,紫微宫内殿给他传递的隐秘信息是:杀了他,神魂都不要留下。 * * * 长杪的职责颇为简单,只要每隔七日在九霄宫管辖的范围内巡逻一遍,检查有没有隐藏的危险即可,他巡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算是可以交差了。但他没有立即回去汇报,而是慢悠悠往九霄宫管辖地外走去,似乎要好好欣赏天界的风光。 他给百里林江和百里振羽都隐秘传音过去,询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在他们眼中,太子无翊究竟长什么样子,五官,衣着,都要细细描绘出来。 传音没有立即得到响应,他便在外面散漫地闲逛着。 天界的东边,九霄宫管辖以外的地方,就是偏远的蛮荒之地了,尚且是安全的,唯一要注意的是,继续深入会遇到一些强悍的结界,千万不要试图穿过结界,因为结界隔绝的,可能是一些在沉睡的凶兽上神,一不小心惹怒了他们,是十分危险的。 长杪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无垠的荒野,杂草肆无忌惮地在暖风中疯长着,除了天异常低,云气四处缭绕外,和凡间的景象似乎也没什么区别,让他想到了在帝华大陆时所住的那片荒芜的野外。 没有等候多久,他收到了百里林江和百里振羽同时发来的隐秘传音。 百里林江的声音十分温和: “太子的眉眼都是狭长的,长相很凌厉,嘴唇也像刀锋一样,不怒自威,身材高大,穿的是黑金色。” 百里振羽的声音就粗犷许多,也简单些: “圆眼,小鼻子,红嘴巴,很瘦,挺高的,喜欢穿白衣,怎么了?” 长杪飞快: “是你们喜欢的长相么?你们看到他什么感觉?” 这句话传过去,等得比之前更久,好半天才有回复: “呃,算是罢,总之,看到他会觉得很亲切。” 长杪随意回了一声“多谢”,便没有再问下去。 荒野温软的暖风将他的衣袂和腰带撩成摇曳的光,发丝飞扬,连唇畔都被吹起了一丝笑,他的心情许久没有这么舒畅了。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每个人眼中的无翊都是不同的,唯一的相同点是,无翊的表象会是每个人最喜欢的样子,但又不会是喜欢的那个人,以此区别,所以他见到的无翊,和季一粟长得很像,但可以明显看出差别来。 这样的变化,会让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心生好感,而此人,竟然能察觉到自己在紫微宫时的那一刻的情绪波动。 天界不是仙界,这里的散神和上神,有不少是见过年少的魔神的,若是无翊真的跟季一粟长很像,其他人怎么可能没有反应,怎么可能不会疑惑,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所见到的无翊的脸,不是真容。 这位太子,恐怕没有自己的脸,完全按照别人的喜好变幻。 他到底是什么存在? — 渺:说杀手谁是杀手 上午十二点可以来看一下qwq
第160章 线索 不巡逻的时候,长杪都是清闲的,他可以独自一人待在被分配下来的小宫殿里,重新筹备他的猎神之计,可以在天界除了隐秘之地外的任何地方闲逛,可以去找百里家的两位散神打探天界的秘闻,然而最后,他只能被太子无翊日日纠缠,忍受着对方肆无忌惮的探究。 “我是在保护你。”对方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 长杪用冰雪和月光将对方冻住隔绝,百般折磨,也没有将其赶走,反而换来无休止的追问,他逐渐放弃,任由对方跟在自己身边,当成是空气,毫不理会。 因为有无翊在,轩辕家的人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好像将他遗忘了一样。 没有猎物送上门,使得计划中断,长杪反倒没有刚出月宫时焦躁了,毕竟那时他什么都不知道,迫切需求成神,如今因为无翊的插,。入,他隐约摸到了些许眉目,耐心被一点点积蓄了起来。 九霄宫不单是一座宫殿,凡是天界东边的领地都属于它,绵延千万里,平日是见不到什么人的。这日无翊难得没有出现,长杪在被纠缠一个多月后终于获得了一点清闲,便去拜访百里家两位散神。 二人在天界多年,想必对于季一粟也有所耳闻,他要向俩人打探一下关于季一粟的所有事情。 天界对于邪魔讳莫如深,贸然传音问过去,恐怕会触动一些隐秘的禁制,还得当面问才行。 两位散神在西边的长元宫内,通往是的西天佛门清净之地,是最安全悠闲的地方,收到长杪提前传达的消息,早早便在住处等待。 天界实在太大太空旷,诸神可以选择住在分配好的小宫殿内,也可以另外找自己喜欢的地方,自行建造住处,两位散神是后者,在长元宫管辖的僻静之地过着散漫的生活。 白墙黑瓦,粉白的花枝探出墙头,是熟悉的百里家特有的清新儒雅,长杪感到了一丝亲切,但没有驻足停留,表现出多看一眼的在意模样,直直走到门口,简单和二人见了礼,在进入会客的大堂后,浓郁的月光便淌满整个大堂,同外界完全隔离起来。 谨慎起见,长杪还布下了数道禁制,看着他认真布置禁制时,百里家两位散神互相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从对方在“扶摇之战”中的表现,以及在紫微宫中的反应来看,此人空有蛮力,没有城府,做什么都横冲直撞,毫不掩饰,可如今看见对方如此周密的布置,不像是有勇无谋之辈,又在心里泛起了嘀咕,愈发觉得此人捉摸不透,神秘莫测。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这个敢在紫微宫里直接嘲讽宏业帝君的新神这么慎重? “我此次前来,是想向二位请教一些往事。”长杪开门见山, “关于一个人。” 百里林江温和问: “什么人?” 尽管周围已经隐秘到没有任何神明的眼能穿透,长杪还是没有立即说出那个名字,而是扬起手,皎洁的月光在他手的挥动下缓缓流淌起来,很快汇成汹涌的波涛,是一片茫茫沧海。 “一个邪魔。”长杪平静地看着月光凝成的海面, “把关于他的事情,全都告诉我。” 一瞬间,俩人几乎要将那个被禁止的名字脱口而出,不敢置信地望向长杪,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你要知道他做什么?” 长杪简略道: “往事。” 俩人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懂他了,一个正统的凡人修炼上来的新神,为什么会跟那个邪魔有往事?又为什么会在紫微宫中坦然承认自己是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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