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后面的后生始终不发一言,若不是秦南时不时的回头看他一眼,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不知不觉的跟丢了。 果然,他们又往前走了不远,面前便出现了一堵石墙,乔渊伸手一推,很容易的就推开了,他迈步走了出去,迎面就是夜明珠柔和的光线,和不远处无比乖巧的站着的几具僵尸。 其余几人也走了出来,栾静看了看周围,惊讶道:“这里是……入口?” 乔渊点了点头。 栾静道:“若按你们所说,那几个聪明的工人密道挖都挖了,怎么不干脆挖到外面去?” 秦南道:“那时候并没有先进的测量方位的工具,人在黑暗的地底,很容易迷失方向,挖来挖去挖回原点都有可能,更何况他们在官方的眼皮底下挖密道,一定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能把密道挖到这里,已经是误差极小的了。” 栾静道:“所以并不是他们不想挖出去,而是难度太大,出现了误差?” 乔渊道:“就像你说的,他们没有理由把密道口开在这里,那不是二傻子吗?所以八成是出现了误差,其实秦医生说得不错,他们能挖到这里,已经是很了不起的高手了,若是要你来挖,一定会在地底不停的转圈儿,要知道当人的视觉被蒙蔽,方向感就会出现偏差,就比如如果把你的眼睛捂住,你很难走出一条直线,很容易走偏到一边一样。” 后生道:“既然如此,那些工人一定没能走出陵墓,逃出生天。” 乔渊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站在洞口的几具僵尸道:“或许,就是他们几个,他们躲在密道里,外面有人的时候不敢出去,外面没了人,陵墓就被封死出不去了,最后活活被困死在了这里,所以他们衣着完整,体表也没有致命伤痕,不是被官家杀掉灭口的,一番挣扎,最终也没能改变结果,也是可叹。” 栾静道:“现在倒是便宜了我们。” 乔渊道:“是啊。” 后生看着几个灰扑扑的僵尸中那醒目的一袭红衣,开口道:“既然我们找到了通道,就把和壁送到宣翎帝那里去吧。” 乔渊刚要点头,突然神色一凝,百里青迅速将秦南包裹住,道:“不必了,他已经来了。” 栾静道:“谁来了?” 就在这时,身后他们刚刚推开的石门再次传来摩擦声,一身明黄龙袍,面色雪白、双眼乌黑的宣翎帝走了出来。 栾静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乔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千年尸王的举动。 宣翎帝并没有理会他们,他直直的奔着一身红衣的和壁走去,走到近前,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抬手揭掉了他额头上的符纸。 和壁得了自由,还不等抖起来,就被尸王的气息压制得比被符纸镇着时还要乖巧。 宣翎帝微低着头,看着比自己矮小了些的和壁,仿佛静止了般一动不动,他不动,和壁更不敢动,两只僵尸戳在那里对对站,扮雕像。 过了良久,宣翎帝才抬起手,动作极轻的把僵硬呆滞的和壁抱进了怀里,就好像在抱着最最心爱的珍宝,可惜珍宝毫无神智,只是呆滞的由他抱着。 其实和壁现在的样子,真的跟“好看”之类的词沾不上边儿,他双目浑浊,面色是灰败的青白,长发乱蓬蓬的,虽然不像埋在土里的僵尸那样灰头土脸,但也干净不到哪去,浑身上下都灰扑扑的,唯一的优点也就是身形纤瘦挺拔,光看背影倒是挺诱人的,可惜是个“回头杀”。 现在的他别说跟画像上的美男子相比,就算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丑男,都能甩他十条街,可宣翎帝那温柔的动作、珍视的神情,仿佛在他面前的依然是那个绝世大美人一样。 栾静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宣翎帝的生魂被困在身体里,神智未消,带着满腔爱意拥抱千余年不见的爱人,奈何佳人的魂魄只怕早已经不知在奈何桥上走了多少个来回,如今被他小心翼翼的拥在怀中的,不过是一具古老的、无知无觉的尸体罢了,这世上早已经没有和壁,可宣翎帝却依然活在从前,只能说是可悲可叹。 宣翎帝似是听到了她的叹息,抬起了头来。 栾静的身体一僵,乔渊伸手把她扯到了身后,直面着宣翎帝。 宣翎帝双手依然小心的拢着和壁,声音嘶哑的开口道:“尔等为何还不离开?” 乔渊道:“皇上,陛下,你已经醒了,会带着你的和壁公子出去走走么?” 宣翎帝看着他,没有说话。 乔渊又道:“陛下一睡千余年,世间沧海桑田,宣朝早已经覆灭,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再也不是你的天下了。” 宣翎帝沉沉的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道:“这里是帝王陵,宣翎帝已死,朕……我如今只是一具会动的尸体,天下于我,已经毫无意义。” 乔渊又道:“我知道陛下现在只想和和壁在一起,可是你们的情况你也清楚,如果离开这座古墓,只怕非是幸事。” 宣翎帝似是有些讥诮的道:“这座陵墓已为世人所知,我们留在这里,就能得到安宁了吗?不消多少时日,我的帝王棺都会被人抬走,财帛动人心,我要杀多少人,才能守住这座墓呢?”
第45章 太好忽悠 乔渊一哽,好像确实是这样,帝王墓啊,上面不可能放弃挖掘探索的,这是人家的地盘,皇帝留在这里,怎么可能容忍生人入侵,进来的人只怕都是有来无回。 他清了清嗓子,道:“那陛下你,是怎么打算的?” 宣翎帝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语声缱绻的道:“慕风(和壁,字慕风)从前曾对我说,渴望能过上几日老百姓的日子,没有前朝,没有后宫,只有我和他。” 乔渊道:“所以你想带他出去过‘老百姓的日子’?陛下,恕我直言,你的慕风已经逝去,现在在你怀里的,不是渴望平凡的和壁公子,而是一具没有神智的僵尸,如果出去了,只怕是祸非福。” 宣翎帝并没有他们想象中被戳破了幻想的暴怒,反而很是淡定的道:“不,他还是他,是我将他藏起来了。” 乔渊:“……”算了,真相往往使人痛苦,宣翎帝不愿醒来,他又何必一定要揭人家的伤疤呢? 宣翎帝看了看他道:“我知道你是修仙者,不是普通人,你担心我出了古墓,会为祸天下,但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我既不想称霸天下,也不用生啖人肉,只愿得一方静土,让我和他能抛却一切,过几日安生的日子,我曾为人君,自是一言九鼎,只要旁人不来挑衅于我、欺我慕风,我绝不会与他人为难。” 看来之前后生把和壁像小鸡仔一样拖着走的事一定不能泄露给这个皇帝知道,几人心中同时决定。 乔渊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是陛下的真实想法,毕竟在这座陵墓里,陛下就是绝对的主宰,如果想要解决我们这个麻烦,直接杀了我们就是,犯不着与我费这个口舌,我不想阻止陛下完成和壁的心愿,但是现在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同了,陛下带着和壁,只怕不好生活。” 宣翎帝皱眉看着他。 乔渊解释道:“太多年过去了,外面早已经不是陛下所熟悉的样子,而你们的外貌……现在也有些异于常人,去到俗世,只怕会寸步难行。” 宣翎帝沉沉的看着他道:“你依然要阻止我,要我们留在这里?” 乔渊摇头道:“不,诚如陛下所言,这里已经不再是安静的所在,陛下留下来,也得不到安宁,不如……跟我走。” 宣翎帝依然看着他,似是拿不准他的用意。 乔渊笑了笑道:“陛下也看到了,我们几个开了一个小店,主营镇宅捉鬼什么的,一屋子里几乎都是异类,相处非常好,陛下如果有意与和壁公子体验一下俗世生活,不如先到我的小店里落脚,等到熟悉了环境,再天高海阔也不迟。” 宣翎帝道:“无故相助,必有所求,你的目的是什么?” 乔渊轻笑了一声道:“陛下是人君,统治八方,城府非是我等所能相比,还怕我会诓你吗?陛下醒来,遍寻和壁公子不得,虽然和壁并不是我们放出去的,但断龙石会落下,阻了陛下寻找和壁的路,我等却是难辞其咎。 若是旁人,只怕会立刻杀了我们泄愤,就算我和百里将军联手,杀我们会很麻烦,但也并非不可能,何况你还有那些僵尸手下做帮手,胜算也更大了些,可陛下却平息了这一时之怒,回到帝王棺中静观其变,若是我等找不得出路,自会生生困死在那里,也省得陛下动手,若是找到了,我们几个自然就是那不用白不用的开路卒子。 陛下刚刚苏醒,便能在第一时间行一步而思百步,行事滴水不漏,我若想骗你,岂不是自处其辱?更何况,出了这古墓,陛下若想自去,我等也留不住你。 我说过,我们开了个小店,偏安一隅,我们大家都是知根知底,一屋子人都是异类,谁也不用嫌弃谁,陛下想要安宁,我那里就是再合适不过的去处,而我也能得陛下这个助力,有陛下坐镇,虽然我们没有笑傲天下的野心,但至少无人敢欺,这是双方共赢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宣翎帝微微垂下眼睑,过了一会儿又抬了起来,直视着秦南身后百里青的虚影,暗哑着声音道:“百里将军……你到底是谁?” 百里青沉声道:“在下,百里青。” 宣翎帝似是有些惊讶,微微歪了下头,试探的道:“西北天关,银风白羽,前朝第一名将?” 百里青道:“第一名将不敢当,只是尽了当尽之责,一生无愧。” 秦南不由自主的抬了抬下巴,骄傲得很,这世上有几个人敢说自己“一生无愧”?不说别人,面前的这个皇帝肯定就不敢这么说,果然大将军就是大将军,谁也比不上。 宣翎帝道:“百里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百里青言简意赅:“因缘际会。” 宣翎帝抿起唇,沉默了很久,可惜他脸上没有表情,从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中,也实在看不出此刻是个什么情绪。 秦南不禁想到,他们这些身居高位者,表情管理是真·炉火纯青,不管他们心里在转什么念头,在表面上都休想能看出一丝一毫。 其实他挺佩服乔渊的勇气,这人真是艺高人胆大,连皇帝都敢招揽,就不怕人家翻脸把他们都团灭了么?不过奇怪得很,自从宣翎帝走出来看到和壁时开始,整个“人”都变得温和了很多,身上那股似有似无的戾气都消失得差不多了,果然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只可惜,他的爱人已经死了,这么一想,也挺心酸的。 他现在越发的好奇,既然如此舍不得,当初怎么忍心让和壁年纪轻轻的就给他陪葬呢,爱一个人难道不是盼着他好吗?还是帝王之爱就是这样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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