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都毁天灭地了,心灵估计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 去时相柳心平气和,就算谈不拢还能喝杯酒,回来时相柳直接暴怒六亲不认,受此羞辱他不可能就此作罢,便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故意引君入瓮。 他那时也是年轻,中了计受到群妖围剿身受重伤,走投无路之际狄九徽来救他。 干净的竹青色衣袍很快被妖血染红,他眼眸冷若冰霜,没有丝毫心慈手软,一具又一具的妖兽死于他手下,淋漓鲜血溅在脸上却不狰狞,反倒如殷红朱砂,衬得他面若玉色。 他们拼死撑了三个时辰,而后天兵天将赶到支援,在周遭一片战乱与狼藉中,身体脱力的狄九徽注视着他,眼睛一弯对他笑了一下。 那是小九第一次开杀戒,也是最后一次,哪怕是后来那两条夫妻蛇,他也只是一笑而过,留了一命。 闫御越想越毫无困意,忍不住睁开眼,便见狄九徽单手撑着额头凝视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月色朦胧,夜明珠的光描绘出他柔软的轮廓,与记忆中浑身浴血的狄九徽重叠,同样的眼睛,带着同样的笑,闫御心底一软,雪山之巅的那捧雪忽然就融化了。
第49章 密码 漆黑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闫御呼吸渐渐平稳,狄九徽盯着他小声喊了几句,没有反应睡实了,便当场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小心翼翼地在闫御身上摸索。 天书一般都是随身携带,拢共就这点位置,没片刻被找出来,与狄九徽那本丝绢质的卷轴不同,闫御的天书是竹简模样的,一片片削剪匀称,颜色古朴,看着沉甸甸的,拿在手上轻如一根羽毛。 据说是仿前朝的复古皮肤,限时活动获得,现已绝版,日后不知道会不会复刻。 狄九徽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愤愤然地斜了眼毫无知觉的闫御。 这你都有,哪来的脸敢说不常用? 这三日里他的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第一天暴怒,就因为一个无名无姓之人,闫御竟然躲着他?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杀人,一直杀到这个过年。 第二天嫉妒,往前数三千年,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发生了,干脆把他杀了,杀了之后我再自杀。 第三天傲慢,管他是不是被蛊惑,多大点事呀,不就是杀个人吗? 狄九徽左等右等,闫御迟迟不归,一想到以后闫御还会因此人做出更离经叛道的行为,甚至自己的位置都会被取而代之他就难以忍受,郁气汹涌在胸腔翻滚,再不回来整座洞府都给他掀了。 狄九徽深深吸气平复了一下躁动的情绪,驾轻就熟地要展开天书一窥究竟,他倒要看看闫御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只可惜天书并未如他所愿,反倒弹出一扇巴掌大小半透明的门,门栓上着锁,浮现出八个空白的方格。 这是七仙女最新研发推出的安全功能,密码锁,可以随心所欲自定义设置,空格里需要输入相对应的字方能启动。 谁知道闫御会设置什么密码,狄九徽只能凭借自己对他的了解试了几次,答案也非常让人惊喜,全都是错的。 与此同时那扇门上又出现了一句提示——此生所求。 睡生梦死?朝欢暮乐? 虽然缩小了一定范围,但也只是从广阔无垠的海变成了滚滚而来的江河,从浩如烟海的字库里找八个字组合在一起,这有无数种可能,没有读心术神仙也破译不了。 在第九次密码错误后,天书提醒他再错一次就要永久锁死,狄九徽虽无能狂怒,但也只能放弃转而寻求其他办法了。 他仔细审视着这一小扇门,浮雕华美雍容,纹路精密繁琐,有金玉之明艳,巧夺天工,又坚不可摧地护住身后天书,狄九徽研究了一会儿不得其解,于是打算用下下策强拆。 指尖虚点着这扇门,狄九徽微微渡出一点仙力试探,几乎是瞬间,闪烁的雷电蛛网般从锁里反扑回来,他猝不及防被蛰了一下,还挺疼。 七仙女预想过或许会有人强行破解,便在锁上设置了与雷劫威力相近的机关,若非要硬拆也不是做不到,就是动静太大了,闫御势必会被惊醒,这条路行不通。 闫御所有不想让他知道的秘密就在这卷天书里,如此近在咫尺,却又束手无策,为了不打草惊蛇,狄九徽只好先把天书放回原处。 闫御应该没察觉到他昨晚的小动作,醒来后先是环顾自身一圈,对着镜子从头到尾每个角落都照了一遍,确认自己完好无损,狄九徽没有趁他睡着后泄愤,随后走出门去。 春和景明,日丽风清,建在白玉兰丛中用来观景的六角凉亭里放着几根青翠欲滴的竹子,狄九徽专门跑别处折断带回来,指腹从竹面一划,便利落地削成细长的竹篾。 闫御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靠过去,斟酌着言辞轻声说:“小九,昨天……” 狄九徽抬头一个眼神望过来他就住嘴不敢往下说了,“昨天怎么了?” 面色如常,语气平淡,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闫御摸不准他的意思,如履薄冰地问道:“你……还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啊?”狄九徽笑着反问,手指灵活地编织着竹篮,“你回乡探亲本就是理所当然,就算不声不响出走了三日,念及浓烈的思乡之情,我也能够理解,不必放在心上。” 闫御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面前的玉桌上放着一琉璃酒壶和两个杯盏,杯壁是干燥的,狄九徽停下手中工作各自斟满,与他碰杯。 “下次你再回乡探亲记得顺便带上我,我有许久未见他们了,也该去探望一下,以往咱俩都是一同前去,这次你一个人走了把我留在原地,显得好不懂事。”狄九徽笑吟吟道。 闫御心虚地飘开目光,讪讪道:“他们不在乎这些。” 看上去太过正常反而不正常,尤其是昨晚狄九徽还那么生气,今日忽然就好了,未免太过奇怪。 闫御瞥了眼手中执着的酒杯,稍微一空就会被狄九徽续满,大有灌醉他的嫌疑,闫御也不在意,又喝了两杯,自我反省道:“小九,我不应该一声不响就走,也不应该接连三日连个音讯都无,我明知道你会担心,也与你约定好去方壶,是我爽约在前,才会惹得你不高兴。” 他伸手轻轻拉住狄九徽手腕,与那微凉的皮肤相接触时没忍住握紧了,酒意染红两分的眼眸全是自责与歉疚,闫御嗓音低哑地认错:“小九,是我不对,我错了。” 掌心灼热的温度紧贴着皮肤传递给狄九徽,偶尔指腹轻轻摩挲两下,那一处便如火燎,他有些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组织好的语言差一点儿散了。 “上次你说你一直在这里,有事直接来找,用不到天书联系,事实证明总有意外,我们不妨加下好友?” 闫御迟缓地眨了下眼,杯中的酒倒了一杯又一杯,他酒量本就不怎么好,很快上头了,“这……” “哥哥,好不好?”狄九徽拉长了尾音,松散的手指反过来攀住他的手臂。 纵使大脑是混沌的,闫御也留了一线警觉,掌心缓缓一松放开他,转道拎起酒壶查看,“这酒……” 是狄九徽特意准备的烈酒,他就喝了一口,剩下的全留给闫御了。 “哥哥。” 闫御听见狄九徽在唤他,半醉半醒间迷迷糊糊地循声看过去,狄九徽对他一笑,温声细语地问他:“哥哥,再有百年就到你四千岁的诞辰了,哥哥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 狄九徽离得他很近,精致的五官在闫御眼前放大,他笑起来是最好看的,温文含情,自有一股神清骨秀的谪仙风流,眉毛、眼睛、鼻子,视线流连忘返地一寸寸临摹,最终定格在他翘起的唇上。 “哥哥,你此生所求的是什么呢?”他如梦境中擅长幻术的妖鬼,迷乱人心智,颠倒三魂七魄。 “我心底最渴望的……”闫御丢掉思考能力着了道,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狄九徽,心口像填满了云逐渐膨胀起来,“我最渴望……能……变回原形。” 狄九徽:“?” 狄九没绷住,“你还惦记这个事儿呢?” “他们都嘲笑我。”闫御委委屈屈。 白泽和穷奇无论哪个单拎出去都是威震一方的人物,他身为独生子,那种风姿是一点儿没继承到,像麒麟梼杌或者犼他们的后代所遗传到的原形一个比一个好看,就他是个异类,和他们生活了不到三百年他受不了,自己一个人跑了出来。 狄九徽啼笑皆非,闫御见状更难过了,心情低落地耷拉着脑袋说:“他们都有,就我没有,你也觉得我不如他们对不对?” “怎么可能,改明儿咱俩一块儿回去,他们敢笑你,我帮你一个一个揍回去。”狄九徽哄他。 自尊心好强一兽。 把人哄完他还想套话,不料闫御乘着醉意小憩,早已神游物外,狄九徽取出天书又试了试,仍然不对,又是徒劳无功。 他举起编织好的竹篮瞧了瞧,手艺还算可以,虽然比不上观音大士的那只,倒也有模有样,便随手丢进池中,不多时沾水的竹篮飞起,里面装着一尾金灿灿的锦鲤。 果真在这儿。 闫御根本没把锦鲤带走,而是施了禁言术再加隐身术把她藏起来了。 他给锦鲤喂了点浆果,这小东西什么都吃,胃口好的简直不像条鱼,听闫御说和那两条夫妻蛇住一块的时候,要不是水球护着,差点把他们活吃了。 狄九徽叮嘱她:“盯好闫御,他要是见了除我之外的人全都告诉我。” 锦鲤摆了摆尾巴,表示记住了。 闫御嘴够严实的,喝醉了都不肯说,滴水不漏,狄九徽把他安置好后出去散心,他想找些别的法子再试,漫无目的溜达着就到了天庭,巍峨屹立的南天门前,四天王正在值班。 四个里面只知道傻乐的增长天王率先与他打招呼,他没心没肺地笑道:“闫御没和你一起来啊,往日你们同进同出,跟彼此的影子似的,今日怎么不见他?” 持国天王抱着琵琶接话:“昨日我见了,就在这附近。” 狄九徽看他,问:“闫御昨日来过?” “不止昨日,得有多久来着……”增长天王记性不好,皱着眉艰难思索。 “三日。”广目天王简短地补充。 “对对,三日!”增长天王一拍脑门猛地想起来,“这三日他一直在附近转悠,天书片刻不离手,我还挺纳闷的,他不常出来走动,偶尔来天庭一趟也是同你一起,怎么这三天没见你呢?” 狄九徽扯着嘴角勉强一笑,“我有事,脱不开身。” “闫御平时看着冷冷淡淡的,想不到私底下还挺能聊。”持国天王笑道,“我当时看了两眼,他不知道和谁聊得热火朝天,都没停下来过,看上去特别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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