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如是有些困惑地说:“怎么这时候突然想打扫家里,我跟你一块去吧,路上好歹有个伴。” 谢玄看向门外还在脸黑的乔听寒,对沈如是道:“你确定?” 沈如是看也没看乔听寒一眼,拍了拍胸口道:“这有什么不确定的,谁不服我先弄死他。”后半句,他故意拔高了声音,不远处的乔听寒嘴角抽了抽,假装没听见似的撇开脸去。 “行吧,现在可以走了吗?”谢玄笑了笑,两人沿着小路一步一步地朝着茅草屋的方向走去,在沈如是的坚持下,乔听寒被他们扔在了客栈。 估计是怕谢玄不小心说出什么来。 “自从我死后你一直在静海宗待着么?”两人踩过路上新生的杂草,谢玄低声问他。 沈如是点点头,有些感慨似的说道:“你们静海宗真是个麻烦的地方,到处都是规矩。门内弟子居然不可以去赌坊逛花楼,甚至剑修连喝酒都不许,这是哪门子道理,懂不懂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哇,喝了酒才能当剑仙。” 谢玄惊讶地看向他,给予了极大的肯定:“彪兄的诗作的真好。” “呃,这是我们那一位名叫李白的诗仙所作的诗,你喜欢听的话我给你多背点?”沈如是话音刚落 ,眼前却出现了谢玄的小破茅草屋,他挑了挑眉,说道:“有了!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怎么样?” 谢玄:“……挺好的,其实我的茅草屋也不是很破。这也是李道友所作的诗么?” “那倒不是,是杜道友的,他俩也是好兄弟。” “哦哦。” 谢玄没听说过这两位才华横溢的道友,但是想着沈大彪本来就很特别,他的家乡人才辈出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附和着夸赞了几句沈如是背的诗,伸手推开门去,眼前的场景却让他瞬间怔在了原地——全然不是他脑海里那脏乱简陋的模样。 菜园的枯草被拔去,房顶的瓦片被清洗,就连门上的蛛网也消失不见。 谢玄愣愣地看着,突然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的,丢下沈如是朝茅草屋里冲进去。 那三年无人住过的小屋里,被褥整整齐齐,桌椅干干净净,三只小矮凳排列在墙边。桌上搁着一盘谢娇娇最爱吃的杏花糖,还有几本破破烂烂的旧书,一本写着颂德经,一本是清心咒,还有一本上面画着乱七八糟的小人图。 书页被窗外温煦的阳光照着,清风路过不经意地吹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眼前的一切如同梦境,和每个他躺在三个小崽身边的夏日午后如出一辙,让谢玄一瞬间似乎回到了三年前。 他不敢相信地一遍遍看着,从房顶到屋角,从灶台到床头,手指摸到那熟悉的,柔软的被褥,如同一潭死水的心湖,逐渐有了跳动的声响,一下紧接着一下,愈发不知轻重,像是想要冲破他的胸膛。 眼泪无知无觉地落下来,滚落在浅粉的小被上,像是印出一朵淡色梅花。 他想要个家,所以,谢独一给他一个家。 即便只是一句醉后胡话,即便那只是他从小到大幼稚而执着的想法。他的小破烂,什么都懂。 只因为谢玄想要,谢玄喜欢,所以谢独一在这里收拾了一夜。他抓住乔听寒的手说的是,独一,别走。 乔听寒说的对,不是三个崽子需要他,而是他需要他们。 身后传来沈如是有些纳闷的声音:“不是,你家这么干净,你打扫啥啊,这也没你发挥空间啊。” 谢玄转过头来看向沈如是,把沈如是吓了一跳:“卧槽,你怎么哭了。” 听到他的话,谢玄揉了揉眼睛,忽然道:“之前问我的话,再问一次。” “啊?什么话?”沈如是挠了挠脸,“我每天那么多废话我哪记得住?” “你和乔听寒……” “停!你给我打住,我知道了,闭嘴吧你!” 沈如是深吸了一口气,有时候就连他也不知道谢玄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试探着问了句:“那你……” “喜欢。” 沈如是话还没说完,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当场表演自尽,他愕然地看着谢玄,说道:“我靠,你是不是疯了,谢玄?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玄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爬上床,朝着窗外大喊了一声:“喜欢!” 一旁的沈如是吓蒙了:“我去,你在跟谁说话,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我看不见那种?” 谢玄回头瞥他一眼,忽然绽开笑意,沈如是从未见过他笑得那样灿烂漂亮,好像融进柔软天光,他转过头,继续朝窗外喊道, “我说喜欢,听到没有!” “喜欢!” 茅草屋的房顶上,一道身形矫健的墨色身影脚下猛地一颤,险些从房顶摔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奉上~
第60章 【一更】房梁小狗 云色恬淡, 万里晴空,阳光照在破落而温馨的茅草屋,照在被洗的发亮的黛色瓦片上。 谢玄喊完那一声后,窗外却没有人回答, 更没有他想象中的身影现身。 半晌, 谢玄有些许失落地垂下眼, 收回目光,低声嘟哝道:“听不到?” 无人回应,就像是这里只有他和沈如是两个人一样。 可谢玄偏偏就能知道,谢独一就在这里的某个角落, 偷偷跟着他。 就是不出来见他。 谢玄敛起目光,有些闷闷地朝窗外说了句:“听不到算了。” 与此同时的茅草屋上,那道熟悉的墨色身影, 俯下身子在鳞次栉比的瓦片躺下, 看着天上的浮云, 缓缓伸出手, 像是想要竭力掩盖住雷鸣般的心跳般,紧紧捂在了自己被那声毫不犹豫的坦白震得发麻的心口。他闭上眼, 有些颤抖地,长长抒出一口轻不可闻的叹息。 真是…… 跳得快要震死他了。 小屋内,谢玄赌气似的转过身, 他看向身后一脸震惊到麻木的沈如是,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说道:“彪兄?走吧, 我们回宗门去。” 沈如是指了指窗外, 讷讷道:“你刚刚……” 谢玄淡淡道:“哦, 没事, 门口路过条小狗,我在跟狗说话。” “……哦哦。”沈如是和谢玄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四下看了看,低声嘀咕,“这荒郊野岭哪来的狗啊……” 不远处树梢上立着的某“小狗”嘴角微抽,悄然化作了团魔雾消失在原地。 * 再回到静海宗时,宗门的一切好像都没什么变化,除却多植了几棵从前没见过的树外,一切都和从前没有两样。 谢玄依次走过宗门的各峰,最后脚步停留在了丹峰的主殿前,他指了指丹峰,说道:“我能不能去见见我师尊?” 听到他的话,乔听寒皱了皱眉,道:“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老祖在等你。” “他哪是在等我?”谢玄笑了笑道,“我就是个无名小卒。” 沈如是瞥了一眼乔听寒,乔听寒无奈地叹口气道:“去吧,快点回来。” 就在谢玄转身要走的时候,乔听寒却突然出声拦住了他:“等等。” 谢玄脚下顿住,以为他又要拦住自己,转过头,却见乔听寒摊开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枚赤红色的净透暖玉。 他倏然怔住,当时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被打成烟尘后,还以为这块玉也跟着被打碎了,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乔听寒手里。 “之前在你家捡的,上面有魔气,当时本来打算再见你时还你……”可没成想下次见面后谢玄就“死”在他手里了。 忆及往事,乔听寒噎了噎,低声道:“这是墨暄的吧。” 除了他,还有哪个魔族会和谢玄扯上关系。 “是。”谢玄抿了抿唇,纠正他道,“不是墨暄,是谢独一。” 乔听寒默了默,说道:“随便他叫什么,这块玉我给老祖看过了,对你无害,你戴上切勿摘下来。” 谢玄有些困惑地道:“为什么?”虽然他本来也没打算摘过。 见他居然不知道,乔听寒蹙了蹙眉,说道:“因为这块玉是魔族的心玉,魔族用自己的心头血炼化出来的,这块玉品质极佳,可以帮你抵挡大乘期的全力一击。” 谢玄眼睫微颤,伸出手去接过,喃喃自语般道:“可是他说,这是他娘留给他的。” 闻言,乔听寒也怔了怔,他撇开头去,有些不自然地说:“不可能。” 尽管他丝毫不想帮那魔头说话,但是…… “这块玉到炼成最多只有三年,墨暄他娘,也就是魔尊夫人,很多年前早就死了。” 所以这块玉,只有可能是三年前的谢独一,日日自己取心头血炼出来的心玉。 谢玄恍惚地听着他的话,倏忽像是站在暴风雪中,立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心头血。 他从未见过谢独一取血,所以只有可能是在他们看不到的时候——当时才十五岁的谢独一,在每个夜晚在他们入睡时,用刀子一点点捅进自己的心脏取血。 不会疼吗。 不会哭吗。 为什么要这样? 谢玄攥紧那枚赤红暖玉,忽然崩溃地掉下泪来。 他知道得太晚了。 谢独一早就知道他会死,所以才会日日用心头血炼玉,只希望能救他一命,可是谢玄却亲手把自己的性命了结。 当时看到他消散成灰的谢独一会怎么想? 谢玄,你为什么没有戴玉,为什么没有戴我日日夜夜用心头血熬制出来想要救你的玉? “你……”乔听寒显然不太会哄人,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谢玄,有些发愁似的说道,“你哭什么,魔族取心头血又不会死人,跟我们人类不一样的。” 身旁的沈如是忍无可忍地踢他一脚,说道:“你是没有心还是没有脑,不会哄人给爷爬!” 他伸手揽住了谢玄的肩膀,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玄兄弟,你先别哭,一会不是要见你师尊么,让她看到你哭得眼睛都肿了也不好,多让老人家担心……” “什么老人家?” 一道飒爽女声从身后传来,池茵兰足下轻点,已然立在了谢玄他们面前。 谢玄慌乱地擦了擦脸,不敢对视上池茵兰的目光。 半晌,他听到池茵兰强忍住声音里的颤抖,低声对乔听寒他们道:“听寒,你们先去主殿复命,我有些话要对我徒弟说。” “是。”乔听寒自然知道他们关系匪浅,淡声应下,便拉住沈如是便往主殿的方向而去。 沈如是惊愕地回头看向池茵兰,像是有些不可思议谢玄的师尊竟然那么年轻似的,回头一次就被乔听寒掰回去一次。 “不许看。” “啧。” * 丹峰偏殿,这里不是炼丹的地方,没有丹炉,大多都是放些丹谱书籍。 谢玄立在大殿中央,用袖子抹了抹眼睛,低声说道:“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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