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挞,相当于一个愿望中转站。 另外神明也与月白的认知有所出入,不是一位,而是十二位,他们分管不同范畴,每月轮换。所以每每月初,泽挞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将对应门类的祈愿交给当值神明。 其时魁札尔铃一鸣,天际之门打开; 魁札尔铃二鸣,巨龙挥动双翼,从曜谷腾空而起; 魁札尔铃三鸣,所有祈愿化形,攀附在龙的身上,由它捎带至神的国度。 为保证能一心一意侍奉神明,泽塔人不得经商,不得耕作,一切冶炼造器皆为祭祀准备,而人类及兽族首领们则会按时朝拜,进贡生活必需品,供养着这群泽塔人。 这本是各司其职,环环相扣的链条。 然而百余年前,龙族被屠杀殆尽,战火一度波及到泽挞。水寒的曾祖父,也就是当时的大司祭与龙族联手抗敌,最终死在了战场上,例行祭祀被迫中断多年。 没了龙族加冕,新任大司祭一职悬而未决,后来不知是谁提议,在城中搞了个民意调查,早先月白见到的那个老头,就是这样被推举即位的。 “难怪。”月白插嘴道,“我就说那鞋拔子脸不像好人,果然是个假货。” “你这描述,传神。”水寒比了个拇指,忍着笑说,“实际上,龙族亡故,这些年的祭祀不过是走走过场,也不怪外面的人起疑。” “既然这样,你怎么不弄一个假的风铃蒙混过去?” “我也想过,但铜在我们这里十分稀有,而且我是祭司,不是匠人,不懂炼铜之术。” “铜稀有?你们大司祭卖地给外人开发铜矿,你知道吗?” “知道。”水寒轻叹,“就是白天在大司祭房中的人,他来了以后,大伙虽说还是吃不饱,但总不至于饿死。” “所以你就容忍他胡作非为,得过且过?” “不能依靠别人养活的道理我怎会不懂,所以一直在寻找出路。但问题在于,泽挞人身上都有禁咒,出不了城,自食其力更是无从说起,我能力有限,只好到神像跟前去请求,结果神明没有网开一面,却让我联系上了哈恩。” 或许每个灵魂的相遇都源于临时起意。 水寒心血来潮,跑到神像边上念叨念叨,哈恩无所事事捡了本书翻开来瞧,于是他们阴差阳错搭上了线。 哈恩听完水寒的境况,拍着胸口说,禁咒属于光元素,用暗魔法对冲、就能解开。他说他可以做到,水寒却讲不出泽挞究竟位于何处。 后来就是月白梦见的那一幕,哈恩大显神通,魁札尔铃凭空消失。 这事说不清谁对谁错,但哈恩这种闯祸后玩人间蒸发的做法,确实不地道。 水寒说完,长呼一口气,歪头看着月白:“你真的……” “我真的不是哈恩。”月白答得无比认真。 水寒无奈笑笑,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也不会暗魔法?” “不会。” “其他元素魔法呢?” “也不会,只会猫猫拳,连环腿,特长的话,能吃、能睡、逃跑速度惊人。” 水寒认命地点点头,往地板上一躺,两手抱合置于脑后,直愣愣看着月白出神。 “临死前能遇上你,此生不亏。” “别总把死挂在嘴上,你不在了,你的族人怎么办?” “人死如灯灭,谁还顾得上谁,再说他们也不同意举族离城这个方案,总说我不敬神明,我死了,不定还遂了他们的意。” “这样啊,难怪鞋拔子脸要弄死他们,你会袖手旁观。” “什么?谁要弄死谁?” “你们大司祭,要用活人当祭品,杀人!”月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崩,“你不知道?早上你不是在墙角偷听吗?” “我才从密道出去,就被你从天上飞下来砸到,还暴打一顿,我能听见什么。” 完蛋,最重要的事情偏偏绕来绕去没有说! 月白赶紧将密谋内容重新复述。 水寒听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大司祭疯了吗,物质匮乏他不带头节俭,还要杀人?” “嘘!”月白耳朵灵敏转动着,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别说话,有人在靠近。” 水寒一怔,用口型问:“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这里除了你,我谁都不认识。”月白侧着脑袋,全神贯注地边听边陈述,“一共十个人,脚步声很凌乱,疑,这人的声音,好像是早上问你要抄本那个。” 水寒:“不好,跟我走!” 依旧是早上进城的那条路,只是没了阳光照射,夜里的竹林沙沙作响,异常阴森可怖。 月白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抓紧水寒的手:“你带我去哪?” “出城。” “我出去了,你要怎么办?” “就算你留下,也帮不上忙,反而害我分身乏术,难以静下心来应对。” “你打算怎么应对?有办法了?” “还没想好。” “还没想好你跑什么!”月白差点被气晕过去。“不如这样,你跟我说说哈恩长什么样,万一他就在附近,只是迷路了呢,我去找他来救你。” “不必了。” “这种时候你还跟我客气个屁啊!” “不是客气,是因为,因为……” “因为啥啊你快说。” “因为我也没见过他。” “这都行!?”月白崩溃了。 就在这时,水寒松开手,本来清晰可见的路骤然隐没,月白陷入一片迷雾之中。他在雾中蹒跚前行,喊着水寒的名字,不多时,看到前面有火光在跳动。 他以为水寒折回来找他,便跑了过去,谁知到了跟前,才发现是大司祭那张鞋拔子脸。
第6章 回援 上百个辅祭手持火把,簇拥着大司祭和不安好心的学者,水寒已被他们五花大绑摁在地上,而早上撞见的那个人估摸就是告密者,他追到家中找不到人,便带着人马赶来城门汇合。 水寒见事情暴露,干脆破罐子破摔,大喊说:“半夜兴师动众来抓,看来大司祭的人牲名单上,我名列前茅啊。” “你小子胡说什么!” “我胡说?城里物资不足,大司祭决定弃用牲口,改以活人祭祀,明日初尝,先选五十人殉,若无异议,每月按此例招办!”水寒煽动那群辅祭说,“今日你们助纣为虐,就不怕将来落得同我一样的下场?” “不是吧,活人祭祀?” “这这,要怎么祭啊?像猪羊那样开腹取心,剥皮分食?” “哕,别说了,我要吐了。” “会不会是水寒在撒谎?” “可是有人接到通知,要将明早的祭品撤下,说是另有安排。” 辅祭们你一句我一句,大司祭见场面越发不可收拾,命人堵住水寒的嘴,又踹了踹离他最近的一个心腹。 心腹会意,大声说:“怕什么,即便要搞那什么’人牲’,也不会落到我的头上。” “咦,怎么说?”果然有人上钩。 心腹清了清嗓子:“别忘了咱们是辅祭。大司祭,祭司,再往下就到咱们了,地位何等尊贵,泽挞上万的人口,辅祭才百余人,且个个身居要职,缺了谁都不行。反观其他的呢,老弱病残、无用的侍者、木笃的匠人和手脚慢吞吞的后勤,你们觉得以大司祭的聪明才智,会怎么选?” “对哦!” “是是,每月的祭祀还得我来统筹布置,我怕什么。” “我也不怕,核算洒扫的督导,只有我最熟悉。” “其实我早就看不惯那群废物了,好吃懒做,占着我们的粮,住着我们的房。” “就是,能奉献给神明,是他们的福气!” 迷雾散开的时候,月白正巧看到了这荒唐的一幕。他张口结舌,突然觉得水寒能在这群窝囊废里长得那么正常,实在是太难得了。 “不对啊,水寒是祭司,地位在我们之上,可他说他也在名单里呢,这又怎么解释?” 有人指出了破绽,学者灵机一动,指着突然出现的月白说:“哪来的妖怪!” 辅祭们停止交谈,目光齐唰唰射向突然出现的月白。 随即,告密者接上说:“我见过他!他今早披着水寒的衣服,两人走在一起,水寒还骗我说他是阿望!”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水寒与妖怪勾结,要祸乱泽挞。” “那杀他不冤。” 大司祭趁舆论一边倒,赶紧下令说:“还不速速将那妖怪给我拿下!” “拿下!拿下!”辅祭们高举棍棒、气势如虹,却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毕竟大家都不傻,没搞清楚这妖怪的底细之前,谁也不想被贸然吃掉。 这下月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望向水寒,希望对方能给些暗示,结果水寒一个劲地眨眼,月白看到了,却没看懂。 大司祭又踹了告密者一下。 那人用力吸一口气,夺过旁人的火把,挥舞着直扑月白,高喊道:“臭妖怪,纳命来!” “你才臭,你全家都臭!”月白怒了,抬腿当胸一踹,踹得告密者“咻”一下飞出去,摔趴在好几米开外的地上,没了声气。 辅祭们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更加不敢上前,只妖怪妖怪地喊口号。 既然动了手,月白也不再客气,将拳头捏得“咔啦咔啦”,威吓道:“全都给我闭嘴,谁再嚷嚷,我就撕了他!” 瞬间鸦雀无声。 月白指了两个人:“你,还有你,赶紧放了水寒,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真是一群傻子。” 大司祭见情况不妙,以目光求助学者,学者思索一阵,两指塞进嘴里吹了个响哨。 后方风声异动,月白耳朵一转、旋身挡格,不料来人力大无穷,只一击,就打得他往后滑出半米,差点招架不住。他连忙弓步站稳,以左拳抵着右手臂,硬接下这招,再变拳为爪,用足十成的力气朝那壮汉的门面袭去。 壮汉没想到这外表软糯的小个子竟有如此爆发力,更没想过男人打架会使出抓脸插眼这种阴损招数,当场被抓得满脸是血,捂着眼睛大声吼叫。 月白甩甩手,无奈指头上的血怎么也甩不掉,他当场虎下脸,泛着绿光的猫瞳横扫过众人:“还有谁想挨打的,一起上吧!” 辅祭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齐齐退后一步,生怕被这妖怪看上。 大司祭心急如焚,既怕妖怪发难,又怕水寒被劫走后带头造反,于是抛出杀手锏说:“水寒与妖怪私通,大家有目共睹!现在我宣布,革其职务,谁能拿下这妖物,谁就顶上祭司的位置!” 众人哗然。 那个被月白“踹死”了的告密者闻言,悄悄睁开眼看了看月白,又继续装死。 月白等了等,见他们既不应战也不放人,干脆助跑两步抽身跃起,一记旋踢风驰电掣,将位于前列的辅祭踹得人仰马翻,可是很快的,其余辅祭又填补了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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