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仇旧恨叠加,谁也不服谁的后果,就是所有国际公约失效,不同国家、不同物种间的厮杀随之而来。虎吃狐狐吃猫,本该是救世大功臣的鼠类人人喊打,甚至同一物种的不同种群,也因冲突不断,渐行渐远。 半个月后,月白迷迷糊糊睁开眼,按了按痛得要死的头,听到外面很吵,便问:“什么情况?” 水寒:“不满现状的人找上门来了。” 月白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外面人头攒动,各种口音混在一起,高喊着诉求的同时,互相大打出手,还有部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落叶镇居民,正踮起脚伸长脖子张望。 庆幸的是,朋友们纷纷站了出来,甚至站到本身所属群体的对面。 就连从来唯唯诺诺的阿望,这回也不管犬族的破规矩,化作犬身一屁股堵在门前,生怕有人闯进去殴打他的小猫咪。 面对层出不穷的指责,月白没有退缩,先是道歉,承认自己考虑不周,然后将能解决的小问题当场解决。 最后剩下一堆棘手的大麻烦。 经历过那场逃亡式的迁徙,许多萨默郡人认得月白,一见到他就扑通跪下,恳求月白能像对待恶魔后裔一样,也给他们造一个新的家,好让萨默郡人彻底脱离格雷斯的辖治。 “您是知道的,知道萨默郡人有多难。”这句话哀求的话反反复复,戳得月白无比难受。 紧接着德郡的兔耳矮人,没有单一物种聚居地的猫鼬、浣熊,被四处追杀的鼠鼠们,妖精族,以及一大堆月白见都没见过,也分不清是什么的种群,都提出了类似的要求。 相反,大国统治者及占主导地位的人们,如格雷斯凯城人、东吉特人、鹿族王室等,均持反对态度,甚至要求月白将浮空的土地全部缝合,而不是现在东一块西一块,靠着狭窄浮空栈道相连,认为这种新式地貌妨碍他们治理国家。 最可笑的要属科罗旺。 在加西亚夫人的鼓动下,他们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达尔达诺后裔,并以此为借口,提出从格雷斯独立出来,还要求吞并安比。 倒了大霉的安比人终于硬气一回。 子祈持有易魂链,是世上除月白水寒以外,最后一位能驭使神器的人。 龙族彻底死光,他们身上的诅咒也在月白的帮助下得以解开。 有了子祈庇佑,安比人要求不再从属于世仇吉特,也拒绝同当年抛弃陷害他们的同胞科罗旺人和解。 还有一小挫人,不知是被枒桫洗坏了脑子,还是怀念独裁带给他们的优越与好处,三番两次放言说要恢复旧制,还吸纳了一群忠实信徒,到处搞破坏,希望世界倒行逆施。 这让月白犯了难,因为帮谁都可以,但帮谁都不对,做与不做,均离意志剑越来越远。 水寒的意思是别管,由着他们斗,世界必须经历一个极度混乱期,等所有人都伤了、痛了、疲了、打怕了,产生自下而上的反战浪潮,才会步入稳定期,迫使位高者收起贪婪,兼听民话。 菲力的意见则是全部切开。 区域不和,切。 种群不和,切。 邻里不和,切。 夫妻不和,切。 自己不爽自己…… “自己不爽自己,难道把人也劈开吗!?”月白炸毛道,“而且你是怎么跑进来的!” 他快速扫视屋子,确认门窗关好,还设了最高级别的防护界域,避免有人半夜搞偷袭,睡觉都不安生。但这个整天像吊靴鬼一样跟踪他们的艾利曼莎堡人还是闯进来了,还抱着只考拉。 “我,有认真排队。”考拉一顿一顿地说,“但是,睡着了,后面的人,也不叫醒我,直接插队,等瞌睡虫滚蛋,你们,已经关门了。” 月白摸摸它的爪子,抱歉道:“考拉也想有自己的领地吗?” 考拉:“我们,不要领地,我们,想去旅游。” 月白:“那就去啊。” 考拉:“可是睡觉,吃饭,已耗尽了我们,所有的时间,和热量。” 菲力:“他们要睡二十多个小时。” 月白:“那不是比猫还久?” 菲力:“因为考拉的食物是桉树叶子,纤维粗、营养低,唯有让消耗减到最低,才能活下去。” 月白:“可以试试吃些别的吗?” 考拉:“抢不过,从祖先开始,好吃的东西,就抢不过。” 那还真是恶性循环…… 虽则已不是术力能解决的范畴,但至少考拉们的要求简单,不像抢地盘那样牵连甚广,月白于是答应会帮忙想想。 菲力送走考拉,又大摇大摆走回来,穿过防御界域,给自己倒茶坐下,俨然也是这屋子的主人之一。 月白一头栽倒,比起纳闷更觉得有趣,便问:“跟了我们这么久,也说说你的来意吧。” 菲力:“我没有任何想要的,只希望你们能够考虑考虑我的提议。” 月白:“就是你那套切切切理论?” 菲力:“横竖现在版图已翻天覆地改变,方位气候战略要道全部打乱,不要管那块地从前叫什么,曾属于哪国,也不必赋予新的名字。凯城人、萨默郡人和兔耳矮人互相不对付,就物理分隔,各给一个浮空岛,抽掉连接岛与岛的栈道,如果他们真的在乎格雷斯是否完整,自然会想办法沟通协调,等哪天达成共识了,你再将他们连起来。” 水寒:“不行,这会消耗月白太多体能。” 菲力:“他如果能眼睁睁看着全世界混战,不在乎平民死伤,就不会去斗龙族了。” 月白:“你怎么会知道我这么多事?” 菲力:“我师父,就是帮你调归元戒尺寸的人类,限制夙璜术力的那条绳子,也是出自他老人家之手。” 月白:“!!!” “至于这些利用以太力驱动的浮空装置。”菲力掏出埋置在世界各地的同款人造秘宝,“是富贵叔拿着一件古物,委托我改良制作的。我说的那个方案,只要你敢执行,我就帮你。” “……” 好吧。 月白有想过他是贪玩的孩子,是间谍是刺客,是洛洛,但从没想过这家伙是猫长老交到他手上的最后一张皇牌。 月白的选择毫无悬念,只是事态发展不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还像匹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之前想着分久必合,无法以战争和欺压强迫对方屈服,大家冷静过后就会选择各退一步,用理性方式沟通解决。 到那时,虽不能完全满足所有人的心愿,但至少不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 不料实际情况却是分分分分分,分个没完。 有人怕冷有人怕热,有人愿意留在刀耕火种的过去,也有人向往科技发达的未来。 有人喜静,有人整日蹦蹦跳跳尖叫不停,只睡2个小时的长颈鹿走来走去,导致要睡20个小时的考拉睡眠不足。 兔耳矮人没了凯城人这个共同仇敌,自己内部就分化出了立耳、垂耳、侏儒兔三个阵营,他们互相认为对方不能代表真正的兔耳族,于是再次要求分立门户。 就连阿望都跑来凑热闹,苦兮兮说不想当狗了,要当一只拥有自主命名权的猫,或是一只不用洗澡的兔。 邻里纠纷、父子反目、爱侣背离、朋友分道,抒发心中不满的信件像纸片一样塞满家中每个角落,弄得月白后来一听到邮差包的铁扣碰撞声就心慌。 分啊分,越分越细,就连猫族这种拥有独立聚居地,看上去无比和谐的物种也不例外。 人们脚下小小的浮空岛,形同独属于自己的大房车,想聚,便找一片空域,与朋友们的拼在一起,哪天突然打算自闭了,就从群体中脱离。 还可以今天当狗,明天当猫,后天当鱼,主打一个“这世界来都来了,不试试怎么对得起自己”。 月白也渐渐认识到,人的喜好、信仰和追求,往往是暂时性的,极易受他人影响,不意味着就是个体真正的想法。 譬如对某些物质的追逐,对某种看似时髦行为的模仿,对某个事件的看法,以及对非自身群体的莫名偏见,善意和敌意。 采取菲力的建议,将个人从群体中抽离,少了规则管束和道德绑架,少了贯穿整个人生的洗脑式灌输,离群的人开始安静思考,窥探喧哗背后,尝试发出与众不同的声音,或是勇敢寻找一种真正令自己舒适的生活。 在头几年,爆发战争是常有的事,没有了法律约束,争执、盗抢、谋杀事件也时不时出现。 在狸花的建议下,月白为每一块独立浮空岛设置了安防系统,即未经主人同意,外人无法进入。 又添加了一项被阿望戏称为“穷凶极恶值”的指标,与殴打他人、盗窃、杀戮等恶性罪行挂钩,以自供能汽灯的方式,展示在每个人头顶。 越危险者,汽灯的颜色越红,任何人均可查看,无法覆盖,不因改名换姓、更换种群,或整容而灭失。 于是人们作恶前都要掂量掂量,虽不会像从前那样被监禁或处死,但全世界绕着你走的后果,可能比死还痛苦。 至于战争。 希望称霸世界,高人一等的人很多,不过愿意服从的人越来越少,特别是那种完全牺牲自己,换取统治者名成利就的服从。 毕竟战败者非死即伤,战胜的一方,利益分配又往往落不到普通的人头上。 当人们无需寻求他人庇护,也不愿意让渡自身权利,不愿被集体捆绑束缚,旧时的统治者们再无法鼓动人们为他而战。 国家与种群的概念越来越模糊。 后来,据说在某个月夜,灰熊、加西亚夫人、贝莱、阿伦巴等好勇斗狠者扭打在一起,互相拉拽着,齐齐跌出浮空岛,于万米高空坠落,尸骨无存。 菲力得知消息后立即赶过去,可惜无法挽回什么,只站在空无一人的岛屿边沿,沉默低着头,呆了足足一整夜。 五年后,菲力和团团的父亲联手,研发出一项新技术——从空气和水中提取食物,并无条件开放给所有人使用,在帮考拉族圆梦的同时,彻底解决了人们赖以生存的物资问题。 由此,世界进入了一个新时代。 贸易仍在继续,但脱离了大财团管控,比起生活所需,更像是一种与绘画、旅行、写诗唱歌等同的,丰富生活的途径。 天灾在“对面”彻底升起后逐渐式微。 得益于科技发展,从前必须一群人才能做到的事,如今一个人也能胜任,没有人为三餐疲于奔命,没有谁必须听命于谁,从属于谁。 自私,从此不是一个贬义词。 世界最终达成一种散装的和平。 月白就这方面跟菲力探讨过。 菲力解释说:“古时候,单个智人类生物很难在自然界中生存,所以必须聚集在一起。游群-部落-酋帮-国家,侵略和征战和兼并,所有行为的根本诉求,无非是物资、安全以及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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