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雨霏:“……” 如果他不是已然对这个人托付了全身心,现在大概会直接将他从这里踢下去。 司雨霏从小到大,受梦中巨大的非人存在折磨,被胁迫、被伤害、被恐惧笼罩。他被噩梦影响,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也无法辨别妖魔与人的长相到底哪一种才是正常的。他甚至经常以为自己的这一层人的皮肤也不过是临时拥有的伪装,总有一天会被撕开,露出认知中的妖魔形态。 他迷恋奇怪形状的东西,并非是因为审美的完全倾斜,而是希望,如果有一天自己变成了那副模样,自己也能接受自己。 人也好,奇怪的模样也好,他要做一个能完全接受自己的人。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那么吓人,没有人敢靠近自己,他也能自己活下去。 在这个基础上,他也是能分辨人长相的基本优劣的。 晓沐云就是一举一动,都能在世俗意义上引起人瞩目的美男子。 司雨霏伸出手,摸着晓沐云的脸。 晓沐云仿若不觉。 司雨霏的手大力掐了下去。 “啊!”他惨叫。 因为晓沐云声音,日月观的弟子立刻就锁定了这个地方,一窝蜂地冲了过来。 这一下,他们是还想在这里逗留都不行了。晓沐云立即站起来,打算叫司雨霏跟上自己。岂料司雨霏在他的身上,稍微用念力,轻轻松松将他抱了起来。 晓沐云躺在司雨霏的怀里,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我能自己移动。”晓沐云人高马大的,真的不想被司雨霏这样抱着。 “但是你很吵。”司雨霏嫌弃的是这一点。 晓沐云默默地伸出双手捂住脸,不愿意承认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事情。 按照晓沐云的指示,司雨霏带着他回到了流飞光和凌嫋的院子。他们两个人落在边上,司雨霏小心翼翼地托着晓沐云,将他放下去。 晓沐云的脚踩在地板上,一只手放在司雨霏的肩膀上,一只手还在捂住自己的脸。 “刚才发生的事情,就你知我知,千万不要说出去了。”晓沐云和他商量,“我觉得很丢脸。” “为什么?”司雨霏对他总有问题,“你之前也这样抱过我几次,我不觉得丢脸啊。” 不管是被晓沐云抱着,还是背着,司雨霏都不觉得有什么好在意的。 “你那么可爱,被搂搂抱抱也是正常,但是我……”晓沐云凄惨地叫了一声。 “你也很可爱。”司雨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就像是清凉无味的冷井水。 晓沐云完全不能上当。 “再说了,你和我之间……”司雨霏在思考这个问题,“做什么都没有关系,我不会觉得你哪里不好看。” 晓沐云终于把手放下,惊讶地看向司雨霏。 司雨霏一向不知道什么是场面话,他既然这样说,那么这就是他的心里话。 “相公。”晓沐云一开心,就想要调戏他。 “嗯。”司雨霏认真倾听。 晓沐云这才发现,自己喊他相公,司雨霏居然就这样淡定地应了。 他兴致勃勃地朝司雨霏伸出手,想要和他亲热一下。 “你们能不能不要把无聊当情调?”一个少年的嗓音插了进来。 晓沐云一转头,发现师白玉擦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脸恶寒地看着他们。 “死小鬼,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晓沐云第一次对着师白玉出言不逊。 “是我一直站在这里,你们两个人突然出现。”师白玉觉得先后顺序不能弄错。 晓沐云闻言,一下子蹲下去,双眼无神,自暴自弃。 被人看到他丢脸的样子了。 看着又一次低落的晓沐云,司雨霏指着师白玉,理直气壮地喊道:“你赔。” 他好不容易哄好的。 师白玉完全不懂他们两个人在做什么,只觉得心累,他们能不能在回去之前,不要旁若无人地做无聊事。 128 你太聪明了 虽然看着晓沐云这样子是挺有趣的, 但是司雨霏比谁都清楚,停留在这个地方越久,越是危险,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面具, 直接戴到自己的脸上, 黑色的猫脸直接取代他的面容, 套在人类的躯壳上。 饶是师白玉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司雨霏的行为怪异, 他还是总能在下一秒惊到自己。 若是面目可憎者,厌烦自己的面容尚可以理解,但是如司雨霏一样长相的人, 费尽一切心思,将自己放在人和非人的中间, 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司雨霏的眼珠子一动, 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转过头去看师白玉。 他黑猫面具的耳朵位置上挂着一条黄色的球穗, 随着他一动, 装饰划过空气。 师白玉徒然一惊。 因为怀孕, 凌嫋白天孕吐得有点厉害,到了晚上,她忍不住早早上床, 躺在上面, 辛苦地呼吸着。 也许是因为快要临盆了,她总觉得最近心头仿佛被什么压抑着,惶恐不安, 担心着会出什么事。 在将睡的时刻想到了这件事情, 她的呼吸又一次变得急促,甚至快要因此再一次呕吐。 “咳咳。”凌嫋托着自己的肚子, 稍微侧过头,想要让自己舒服一点。 当她转过头,立刻露出了啼笑皆非的复杂表情,问床边的人:“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总是不声不响地出现,如果不是我已经习惯了修仙者的法术,真的会被你吓死。” 站在她床头的人自然是流飞光。 流飞光听到她说的话,立刻蹲下去,抓住她抬起的手。他握住妻子的手,说话的语气和凌嫋记忆中的从前都不一样,他说:“我以为你睡着了,不想吓到你。” “我最近到了晚上是比较累,你呢?”凌嫋叹气,“为什么不早点休息,你受伤了才应该多多修养,既然远边的事情有人去处理,你就不要太忧虑了。” “我不关心远边,我只关心你。” 听到这句话,凌嫋差点想要不顾身体哈哈大笑起来,她说:“哎呀,你今天说话怪怪的。” “是吗?” “你以前都不说这些话的。” 流飞光一时沉默。 凌嫋的手从他的手中挣开,去摸他的脸,心疼地说:“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多虑,我总觉得你看起来很疲惫,而且……老了。” 好疲惫的面容,好沧桑的眼神,仿佛在凌嫋不知道的岁月里,他独自一个人走过了长长的道路。 “你看吧,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嫌弃我老的。”流飞光对于她说的话,每一个字都记得,因为在后来的岁月里,他总是回忆,又再回忆,把所有的细节都记住了。 包括对于现在的凌嫋来说,只是昨天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却只是存在于脑海,无数次重复的片段。 “哈哈,现在是这样,再过几年就……再过……”凌嫋说到这里,呼吸渐弱,想要闭上眼睛了。 “你睡吧。”流飞光给她盖上被子。 “嗯。”凌嫋无力地垂下手,陷入睡眠中去。 流飞光看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随后,他麻木已久的脸上,出现了坚决的表情,起身离开房间。他直直走出房门,不回头看一眼,直接用手将门关上,脸上终于露出了师白玉熟悉的表情。 那一种妄人的表情。 “啊,江月年年照,居然能在从前的月下再见故人啊。”流飞光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司雨霏、晓沐云和师白玉三个人,伸出手,用一个结界将身后的屋子笼罩住,随后手中拿出另一把利剑,慢慢地走向三个人。 “你必须和我们早点离开这里。”司雨霏无视了他的杀意,慢条斯理地和他讲道理,“人的生死不能改变,过去未来不能颠倒。” “道理我比你还清楚,我研读万册宗卷,走遍大江南北,见证生命的出生,目送他们的垂落,时间、生命、善恶,这个世界如何运行,我看得比你更清楚、知道得比你还多。”他陶醉地伸出手,眼睛却无神地看着虚空,“但是人总是愚蠢的,前人的道理摆在眼前,悲剧不知道多少次上演,轮到自己的时候,总是一再犯错。” 司雨霏皱眉。 “弑神斩魔者,神魔于你面前无言,但是等你看到自己的人生中发生了无法挽回的悲剧时,到时候,你也能沉默吗?”流飞光用剑指着司雨霏,仿佛早就知道了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痴狂地笑了起来,“怎么能够去奢求,作出审判的人去审判自己自身呢?” “神祇和妖魔不和人作出只有单方面收获利益的交易。”司雨霏想要继续告诉他一些自己看到的内幕。 “我如果被掌管时间的神祇发现了,我就会被烧毁,不仅肉身消失,整个人也会消失在时间的河流中。你以为那本书是谁交给你们的,我若没有看仔细,今天怎么会站在这里。”他为了今天,已经徘徊太久,尝试了太多的办法了,“我无所谓,他人的记忆里有没有我……”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视线突然落在师白玉的身上,随后慷慨激昂的话语突然消散。 “你在这里,是忘记这里还有另一个你了吗?”司雨霏并不擅长言辞,他只是想要告诉流飞光,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没有办法留在这里的,未来的人不属于过去的时光。 “如果她能活下来,我会……” “杀了他?”司雨霏接话,随后摇头,“我曾经听乔大卫说过一个故事,一个男人为了回到过去找到未死的爱人,所以尝试回到很多次的时空跳跃。他并没有成功回到他真正的爱人世界,而是到了类似的世界,他为了独占自己在那个世界的爱人,便把那个世界的自己杀了,取而代之。然而爱人并不是他的爱人,而他自己也不能在那个世界久呆,总要离开。他就这样循环往复,不断重演自己的悲剧。”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想要挽回死掉的人,想要得到失去的东西,更悲伤的事情了。 “你现在不懂,你现在还不懂。”流飞光执着地摇头,“我活到今天都是为了挽回这一切,如果我失去了这个目标,我就什么都不剩了。” “你必须离开这里,不然神祇会沿着你的踪迹一路烧过去,到时候不止你,你使用阵法的镇子也会……” “我不在乎。”流飞光拿起剑,“若想要审判我,比起言语,不如用剑吧。” “真的?”司雨霏和他说那么多,其实只是照顾小孩子感受罢了,实际上他更想直接把流飞光直接打个半死,然后直接拖走。 “你们这样,是叫我帮谁?”师白玉终于开口说话了。 晓沐云其实很想建议师白玉,不如我们两个人走到一边等着就可以了。虽然司雨霏因为长期待在伏羲院,对自己的战力没有一个评判标准。晓沐云曾经问过他的修为,但是他都说不上一个合理的答案,只能大概说自己比哪个师兄师姐厉害。但是按照晓沐云的看法,司雨霏的修为远胜常人。给点时间,要把流飞光打晕带走,根本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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