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表兄所说,我是否需要去大理寺作证人?” 冯语年轻笑,“不必,你身子不好,我会与聂大人说明。” 裴淮之闻言心中暗叹,果然拥有权势,即便是身扯大案,也能从中摘出来,其实他也猜到了那刺客恐怕是皇子间的内斗,他一个江南府来的学子,不过是遭了场无妄之灾。 可是若是他没有背靠冯府,只是一个普通的学子,恐怕现在已经被关入死牢了,谁会还他公平呢? 或许他拖着病体便死在那牢狱中,多年来的苦读也是一朝化成飞灰。 从江南府一步一步走向京都,千里迢迢把命送在这,没有功名,只有背锅的污名。 像一滴水落入汪洋激不起一点浪花。 单是想想他都感到绝望,冯语年察觉到他脸色不对,连忙问道:“表弟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此刻半坐在床上的裴淮之因病弱烧了一夜,眼角还有些红,裴淮之勉强笑笑,“表哥不必担心我,表哥若是有其他事情便去忙吧,我有冬寻和探秋照顾。” 冯语年见他这副脆弱的模样不禁想到没有安全感的幼兽,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裴淮之的面庞,裴淮之的笑一时僵在脸上,他便把手一转放在了他的肩上。 “表弟好生养病,我去寻聂大人。” 裴淮之觉得这是冯语年对于弟弟的关爱,也不疑有他,轻笑道了句:“好。” 冯语年转身离开,袖中刚刚触碰裴淮之的那只手却有些僵硬。 夜里又下起了小雨,温度陡然下降,探秋在裴淮之的屋子中点好炭火,把药端给裴淮之。 裴淮之端起那黑漆漆的汤药一饮而尽。 他从不矫情,他从小到大吃了太多药,似乎每种药都有不同的苦涩,苦进骨子里。 探秋时不时的看眼裴淮之,从裴淮之回来开始,探秋似乎是怕他突然不见了一般,白日里每隔一会儿便要确认他还在不在。 裴淮之把碗递给他,笑道:“我又没长翅膀,还能飞了不成?” 探秋抬眼看向裴淮之,他家公子总是如一轮明月般,清冷皎洁,待下人也如此温和。 探秋眼眶以后,低下了头,他是奴才,怎么能直视主子呢? 可是一想到他翻了一夜的尸体,那些尸体在雨中已经凉透了,到处都是血,无色的雨水落到地面上便变成红色的了。 他总是很恐惧,害怕下一具尸体就是公子,直到翻遍了也没找到公子的尸体,心中既是忧愁,又是恐惧。 如今公子虽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但是他总是担心他家公子下一刻便变成蝴蝶飞走了。 “公子......” 裴淮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吩咐道:“下去吧,好好休息一下,你们也辛苦了。” 探秋不舍的离开了屋子,关上了门。 屋中十分安静,只有一股淡淡的安神香的气味。 十日后,裴淮之终于出了院子,冯语年一直让他在家休养,这一休养便是十日。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也是冯语年的生辰,他自然是要去冯府的。
第49章 喝酒误事 冯语年的生辰没有大办,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便饭,但冯家这种大家族,便是留在京都的也不少,所以这即便只是场家宴,也热闹非凡。 裴淮之入府之后先回了自己院子,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而且场上几乎都是他不认识的人。 倒是不曾想他刚回来不久,冯语年便来寻他了。 冯语年今日换上了一件宝蓝色锦衣,将他整个人衬得愈发清古冶艳。 “表哥,今日你是寿星倒是劳烦你来寻我了。 ”裴淮之有些不好意思道。 冯语年似乎今日心情不错,眼梢都含着笑意:“我知道你的身子不好,怪我学艺不精,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在运气不错,一向行踪不定的范老神医如今在长青道观,明日我便带你去瞧瞧。 ” 范老神医的名号裴淮之是听过的,原来表哥今日这么高兴是因为为他寻到了神医的踪迹。 冯语年比裴淮之高些,裴淮之抬眼看向冯语年,面色真诚道:“劳烦表哥挂心,日后若是有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 裴淮之是真心感谢冯语年的,冯语年此人也值得深交,这样的端方君子,便是日后步入官场也可互相照应。 “我知表弟是因为我才回来的,但是前院太过吵闹,表弟的身子刚刚养好一些,可以不必过去,我自会向祖母说明。” 冯语年不想裴淮之露面,今日家中来了太多女眷,且好几个族妹正当适婚年纪。 他不能让在将军府的情况重演。 “ 我不碍事,今日是你生辰,我若不去实在太过失礼。” 哪知一向好说话的冯语年却道:“ 我一会应付完他们便寻个醉酒的借口过来,表弟不知,今日府中来了许多女眷,你若露面,可就把我的风头抢了啊!” 裴淮之眉心微动,知晓了冯语年的用意,这是怕自己露面招惹了麻烦。 他如今壮志未酬,本就无心娶妻,若是招了姑娘的眼,倒是平白误了人家。 裴淮之嘴角微扬:“ 表哥兰芝玉树,风华内敛,小弟哪能抢到表哥的风头?” “ 今日是表哥的生辰,寿星所愿,弟岂敢不从?小弟在院中等表哥回来。” 冯语年轻笑一声,裴淮之难得这么多话,他喜欢听他说话,他说话总是不急不缓,声音又悦耳,总能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 好。” 裴淮之看着那抹欣长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后转身踏步回了屋子,他的身子还需好好生养着,不然明年晕在了考场便不好了。 他非天才,自三岁开蒙到如今已有十五个年头了,十五年里他早起晚睡读书,外人看他非科举之路顺畅无比,皆说裴家得了个文曲星。 这其中的艰难困苦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但是他已经很知足了,他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吃穿不愁,年幼时长辈疼爱,如今便是到了京都也遇见个待自己很好的表哥。 宴席上四姑娘冯宜正在和冯家二房的姑莲悄咪咪地说着什么。 由于冯家人数太多,所以二房冯二爷是搬出去了的,只是往来依旧频繁。 冯家二房的嫡女今年已经十六了,名叫冯莲生得只能算清秀,偏偏眼光高,家中给她相看的她都瞧不上。 冯莲和冯宜关系较好,二人耳语了几句后老夫人便到了。 冯莲笑意盈盈地上前卖乖道:“ 许久不见祖母,莲儿好想祖母。” 老夫人笑着摸摸冯莲的头笑骂道:“小滑头! ” 祖孙和睦的行为众人看在眼中,纷纷露出捧场的笑容。 “祖母,孙女听说裴家表哥来了京都怎的今日堂兄生辰也不见他露面啊? ” 老夫人还没回答,身后便传来了冯语年带着几分冷意的话,“ 表弟之前生了场大病,大夫交代需得静养。” 老夫人闻言立马微微紧张道:“ 那可得注意了,这孩子从小就体弱,阿年一会儿去把我库房里那支老参拿去给他补补。” “好,孙儿先替表弟谢过祖母了。” 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冯莲却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冯家的小辈都怕冯语年,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堂兄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她父亲说了,冯家下一代得靠冯语年,冯语年非池中之物。 她虽很想见见冯宜口中一个背影就惊为天人的裴淮之,却也不敢再提。 月上中天,蒙蒙月色从雕花木窗上透露进来,窗户是开着的,探秋候在旁边,裴淮之持着笔在纸上作画,屋中燃着不知名的香,整个屋子都缭绕着淡淡的冷香。 冯语年拥着月色进了屋,他的脚步很轻,没有打扰到裴淮之,他挥手示意探秋退下,下一瞬屋中便只余两人。 这磨墨的事自然就落到了冯语年的手上。 骨节分的手还未碰到,裴淮之便出声制止了,“怎好叫表哥给我磨墨? ” 原来他知道自己来了。 冯语年手停住看向裴淮之,冯语年喝了不少酒才推脱掉那群亲朋好友,为的便是早些过来寻裴淮之。 裴淮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将早就备好的礼物拿起递给冯语年:“表哥,给。 ” 冯语年笑着接过打开盒子,只见盒中那锦布上放置着一块玉佩,冯语年觉得这玉佩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是块暖玉,我也有一块,此玉是我祖父老友所赠,原是一对,今日我就用它借花献佛了。”裴淮之解释道。 是了,他见裴淮之戴过。 冯语年看着玉佩,伸手把玉佩拿了出来,初入手是有些微凉的,渐渐的可以感觉到变得温热。 他看向裴淮之,月色下的少年更加清绝,脸上带着笑意,玉佩是一对,他如今给了自己算什么? “表哥喜欢吗?” 少年微微歪头,嘴角扬起,在等自己表态,这模样倏然拨动了他的心弦,此刻心神皆为月色中的少年所系。 喜欢,他如何不喜欢? 冯语年点点头,“表弟送的我都喜欢。” 裴淮之闻言心中也欣喜,这玉祖父确实给了他一对,虽然是叫他给他日后的夫人,但是这玉佩既然给了他,他自有选择把玉佩送给谁的权利。 再说他这身子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娶妻,若是娶妻定然是要护着对方一辈子的,可是他自己的命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尽了,届时他还有妻儿,那他岂不是死不瞑目? 最后苦的还是自己的妻儿,留着孤儿寡母在这吃人的地界上举步维艰,他定然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裴淮之转身从侧边架子上拿出一坛酒,望着冯语年笑道:“表哥,喝点?” 冯语年心下一沉,屋中冷香萦绕,裴淮之那坛酒是他送的,香也是他今日命人送的。 二者分开,香只是安神香,酒也只是加加了些药材的酒,但二者混合却可以扰乱人的心神。 可是裴淮之在这之前可没有喝酒,他还是把那一对玉佩中的一块给了自己不是吗? 他并没有被扰乱心智,那是他清醒时的选择。 “表弟身体不好,不宜饮酒。”冯语年伸手制住裴淮之倒酒的动作。 裴淮之绕开他的手,自顾自的拿出了杯子给二人一人倒了杯,“表哥,今日你生辰,我敬你一杯。” 冯语年开口想阻止,裴淮之笑道:“我知道表哥挂心我,我只喝一杯。” 说罢,便仰头饮尽。 冯语年眸色沉沉,一杯酒应该也无大碍。 之后二人便没再喝酒而是一起聊天,说是聊天倒不如说是裴淮之拉着他问科举会试相关的事情。 冯语年十分有耐心,将会试的每一步,以及几年前的考试内容,夺魁文章都给裴淮之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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