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乌善小叫住他,“你平常几点下班?” “四点半。” “好早啊,下班之后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要不要来我这做兼职?晚上客流量大的时候,还真有点忙不过来。” 乌善小没招过员工,他自己忙得过来,而且店里多个人,日常生活也不方便。但现在,他想和小石搞好关系,必要时甚至打算交底,让对方在工作时对自己这只蓝喜鹊多加照料。小石的摩托车很旧,看样子应该比较差钱。 “可以免费吃冰淇淋哦。”在对方犹豫琢磨之际,他补充道,“我这一般营业到十点多,想工作到几点看你自己的时间,时薪20。” “唔,可以,那就从今天开始吧。”说着,小石竟然径直走进后厨,环顾一周,开始刷洗水槽里制作冰淇淋的器皿和模具。 乌善小愣了一下,没想到小石如此爽利,肯定很好相处。身后飘来一阵竹风铃的响声,等他的目光移回店里时,温寒已经不在了。 他把店外的展架收回来,对后厨埋头苦干的小石大声说:“你可真是个爽快人。” “以前我性子很急,现在好多了。”在锅碗器具清脆的碰撞声中,小石不紧不慢地说,“主要是,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怎么还停顿一下,我不是人还能是啥?”乌善小掀开门帘看着小石,顿了一顿,轻轻地问,“那只红嘴巴的相思鸟,是一下就失去知觉,还是挣扎了好久才死?” “没啥痛苦,一下子的事儿。” 他点点头,心里盛满酸楚,几乎要从眼角溢出来了。他慌忙眨眨眼,叹了口气走出门,闪进隔壁的“嗳嘿嘿”情趣用品店。 听闻大胖不幸去世的消息,白清波也悲痛不已,捂着脸半天没吭声。 大胖性格内向,爱好搓麻将,平日里只有他们两个朋友,所以总是三缺一。因偷吃庙里贡品而留下案底,业绩比乌善小还差。 二人哀悼了一阵,乌善小抹抹眼泪,冷静地说:“我把百鸟园的饲养员招到我店里做兼职了,先搞好关系再说。” 白清波觉得不靠谱:“那是个毛头小子啊,你不怕他惹事?” “小石虽然年轻,但很沉稳,我觉得没事。” 随后,乌善小提议,给大胖办个简单的追悼会。他们用平板电脑打开大胖生前的照片,通过滤镜改为黑白色,立在“嗳嘿嘿”里间的货架,并把四周形状各异、稀奇古怪的商品摆远了些。 乌善小手巧,用白纸叠了许多白花,装点在这个简陋的临时灵堂。又挥毫泼墨,写下挽联,悬于遗像左右:生而狂野,死而自由。横批:来去如风。 准备完毕,乌善小吸吸鼻子,说起有感而发的悼词:“今天,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一起送别我们的朋友赵月半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今天,不知道几点几分,我们的朋友停止了心跳,安详离世,令人扼腕叹息,享年七百,七百……”乌善小看向一旁垂首默哀的白清波,轻声问:“大胖多少岁了?” “不记得了啊。” 乌善小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享年七百多岁。由此可知,大胖生于七百多年前。他见证了江山易主、王朝更替,经历过兵荒马乱、啼饥号寒。他有什么错呢?只是因为肚子饿,又不忍心吃人,而去偷吃寺庙的贡品,结果被佛爷抓了个现行,就留下了案底。 他是外地鸟,新时代后,才和我们成为了朋友。他兢兢业业,与人为善,却因为记错了自己的辖区,业绩始终垫底。我怀念他,不是因为他走后,倒数第一就变成了我,而是因为我们一起度过了几十年快乐的时光。” 听他说完,白清波也致悼词:“很抱歉,现在你的照片周围全是情趣用品,多担待。你爱搓麻将,其实人生也是如此。我们的脸,睁眼像二饼,闭眼像二条。人一辈子,其实就只有这两种状态。有人先下桌,有人玩得久一点。我虽是自由身,但哪天渡劫失败,也就与你重逢了。现在,我和小小每人都为你献上一枝杠上开花,愿你来世天天胡牌。” 说罢,白清波将一朵假花放在遗像旁。乌善小也跟着献花,与好友一起默哀、鞠躬。 “你好,有人吗,有——”伴着愈发清晰的声音,一个男顾客迈进里间。看见这里被布置成灵堂,他不禁哆嗦一下,也朝遗像鞠个躬,慌忙走了。 “您好,您买点什么?正常营业呢。”白清波很敬业,吸溜着鼻涕追出去。 “本来想买小雨衣,”男人尴尬地笑笑,“不买了,吓得没有那方面想法了。” 不知不觉,夜幕低垂。 乌善小红着眼回到店里,小石已将桌椅地面全部擦得光亮如镜。见他回来了,小石说了句“明天见”,便跨上破摩托冲入夜色,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只办事,不管闲事,真靠谱啊。 对街的酒吧亮着灯,光线映透红色窗幔落在人行道,宛如一地血泊。 乌善小发现自己的积分增加了二十多分,除了免费冰淇淋带来的收益,还另有三笔入账。 冰淇淋,为两个孩子带来一个愉快的傍晚,青涩的情愫在夏日的甜蜜中发酵。另外的一笔,也许是方才变相帮助了可能因美色误事的人?或者,是因为给小石提供了兼职? 他闭店,走进后厨,将牛奶倒入搅拌机,又称量糖粉,奶粉,砂糖,蛋黄……削切水果,解冻黑醋栗等冷冻材料,与奶液混合打碎,加入糖浆、增稠剂,再倒入冰淇淋机。 他有独特的配方,除了创造性地将不同的味觉体验混合,还会额外添加一些意想不到的食材,好吃到腿软。因而,小屁孩柯道长才会念念不忘。 片刻后,机器轻颤着吐出绵软醇厚的冰淇淋,店里弥漫起清甜的奶香。 作者有话说: 预告: 小小决定与拖欠赔款的无良老板展开斗争 (我经常在作话里做下集预告,不想看预告的小可爱,可以隐藏作话~)
第17章 无良老板 做好几款产品,他回到二楼的家,洗去一身疲惫,端坐于桌前,在黑暗中想了一会儿大胖。 这个结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依然揪心。被管理局的道士带走正法前,大胖说:“你们要好好活着,努力工作啊,别难过。” 他缓缓舒了口气,然后打开收音机,滋——各类念头纷至沓来。 “加班好累,要不要继续下去呢,不敢辞职啊。” “赐给我一个女朋友吧,手都出茧子了。” “啊,我在飞!” “嗯……不要……要……” 他面色平静,如同训练有素的特工,快速转动旋钮,在附近居民繁杂的心声中大浪淘沙,捞取能够为己所用的信息。 忽然,他捕捉到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是还没进入变声期的清澈少年音,语气凶恶。 “那个姓王的狗杂碎再不赔偿我爸,我就砍了他!哼,事情闹大了,就有人管了!” 原来,那个老板姓王。 乌善小还想多听听,可是一分钟到了,法宝不灵了。他恼火地拍了下收音机,迅速记下少年家的坐标,接着逐一排查本地水泥砖厂,找到法人姓王的那家——鸿发水泥砖厂。 利用新获得的信息,他在网络上检索,终于挖出去年6月的一个帖子,进而得知事情全貌。从叙述者的口吻看,是上午遇见的中年女子,即少年的母亲。 “我丈夫是浅山市鸿发水泥砖厂的工人,去年5月在工作中不慎掉入搅拌机,导致双腿截肢,被认定为工伤……不久之前,劳动能力鉴定委员会作出鉴定结论,我丈夫符合伤残二级,大部分生活自理障碍。 丈夫受伤后,我辞去工作,打零工照顾他、我年迈的公婆,以及我刚上初中的儿子。好在,经过仲裁,工厂应当一次性支付我们各项赔偿费用共计50万元,并按月支付伤残津贴和生活护理费。 但是,老板王强拒不履行,找理由推诿扯皮,还反咬一口,将秉公处理的仲裁部门告上法庭……从此,开始了拉锯战,一家人生活困难,精疲力尽,劳动局的工作人员也是焦头烂额……” 看着这些血泪斑斑的文字,乌善小心头腾起怒火。王强是吧,碰到我,你可是猩猩他妈狒狒(废废)了。就算你是个貔貅,老子也要让你把这50万吐出来。 这时,手机震了,对街的大野狼发来消息:“你朋友去世了,我看你很难过,我也睡不着,来喝一杯?” 乌善小犹豫一下,懒得出门,就拒绝了。不过,他确实需要喝一杯,便从楼下拿了苏打水和做冰淇淋用的威士忌,一盏香熏蜡烛,两个空杯,凭窗独饮起来。 他端起杯子,嗅着被气泡带出的酒香,和另一个杯子碰了一下,说:“大胖,我会好好生活的,干杯。” “喂,你喝不喝?”浅山岭第一美人将一碗山泉水凑近狼嘴,对方探出猩红的舌头,他却又缩回手,“等一下,这是我吃饭用的碗,不能用来喂狗,我给你换一个。” 十郎不满地低哼,大脑袋搭在没断的那只前爪上,转动一对悍戾的黄眼珠打量这洞府。 此地宽敞通风,洞顶连通外界,天光自缠绕的藤蔓间透下,因而并不暗,还有天造地设的石桌石榻。真是个不错的居所——假如没被那些艳丽的衣裳和布料充斥的话。 这里活脱脱就是个大染坊,锦绣斑斓的布匹、绸缎从洞顶垂落,构成花里胡哨的迷宫,随风飘摇。自制的竹衣架上,挂满花红柳绿的衣服,男人的女人的都有。 “把家搞成这样,像青楼。”十郎嘀咕。 “呵,你去过?” “路过。” “喝水吧。”浅山岭第一美人,或者,就叫他山美吧,将缺口的破陶罐递在十郎嘴边,后者吧嗒吧嗒用舌头卷着水喝。 “咦,你伤得有点重啊。”山美查看它的伤势,秀丽的长眉渐渐拧成个疙瘩。 不是有点,而是十分。除了断掉的前腿,它躯体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皮肉外翻,肋部的几处伤深可见骨。如果是寻常的狼,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唉,被那死和尚虐待得好惨。这是什么癖好?降妖就降妖,何必凌虐至此。 山美找邻居兔妖借了药粉,又剪了件不太喜欢的衣服,为它包扎伤口,最后用竹片固定断腿。自始至终,它都没吭声,只在痛极时闷哼。 背部有道伤口太长,只好用针线缝合。它脊梁骨在微微发抖,耳朵也来回转动,山美便陪它聊天:“我手艺很好,经常自己做衣服鞋子。大家都说,如果我是女人,肯定能嫁个好婆家,哈哈。” 缝合完毕,他埋头咬断线,动作很温柔,浓长的睫毛忽闪着。一抬眸,正撞进那对阴鸷的狼眼。眼角有一小块秃的,不长毛,是前些年自己啄的。 那日,他正在灌木丛间轻盈纵跳摘浆果吃,此狼突然斜刺里扑出来,叼住了他的右腿。他狠啄狼眼,对方吃痛松口,他才逃过一劫。对方又来扑,他扑棱着膀子拼命还击。对方挂了彩,悻悻地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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