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飞崩紧了下巴,是啊,他也是个卑劣逐利的人。 “不用可怜,是对他最后的尊重。”江景鸢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离开了车。殊不知这样的场景被拍了下来。 江景鸢敏锐地察觉到了,但是他不在乎。 因为裴谨又不会误会他。 狗仔还在沾沾自喜,一个男人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把他吓个半死。 “老板说把你手中东西交出来。” 狗仔抱紧相机,“你老板谁?” “裴氏总裁,裴总。” … 读书时书本上没有教过人面对死亡,江景鸢出生前,他奶奶就已经去世了的。还小的时候,爷爷和外公就没了。后来在外面上大学的时候,外婆突然脑溢血去世。 所以荣玉安的将死,是他成年后正式面对的死亡。 哪天白朝飞离开后,他们回了医院,荣玉安塞给了他一张卡,“江老师,我死以后,器官捐赠了火化后,就麻烦你帮我把我随便洒在哪里。”他买不起墓地,也不想买,随风飘到哪就是哪,他可以重新开始,“卡里还剩下近一万块,这是我能还给你的一点钱,你实在不要,就帮我捐给福利院吧。” 江景鸢接过了卡,他看了眼荣玉安,荣玉安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困了,我睡一觉,就不送你们了。” “你好好休息。” 江景鸢和萧庭逸都明白,这一睡,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他们给他关上灯。 两个人在病房外随意地聊着,萧庭逸给江景鸢讲自己这么些年见过的各种生离死别。 他说他最可怜的是几种人。一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的人,他们随意死在路边,地下通道,水池里,无人收尸,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是孤独的。 还有一种是因为天灾和疾病分离的爱人,哭得肝肠寸断,也挽回不了对方。 最后一种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对农村老夫妇,丈夫初中毕业,妻子纯文盲,但是他们没有重男轻女,而是耗尽自己的一生送了女儿上大学,他们的女儿学的师范专业,考研没考上,回了家乡在职考教师的编制。女儿一边在私校上班,教的高中,很累,晚上改完作业又要看书,最终猝死在出租屋里。”那是的萧庭逸,是那个女儿教书的私校的保安,他看着对方来得最早,离开得最晚,他知道对方已经很久没睡好了,但是对方不想再给父母一点压力,什么都藏在心里,“她猝死的那一天,其实刚被校长骂了,还被家长投诉,投诉她因为学生上课不听讲罚对方站了一节课。当天晚上她一边看书一边哭,然后人就没了。” 萧庭逸神色很难过,“真的,见不得这些场景,他爸妈来给她收尸时,路都走不稳了,她母亲本来就有残疾,父亲五十出头了因为还债还有想给女儿买辆车,还在挖矿,上的夜班,一夜没睡跑过来的,脸上脏污,眼睛里全是血丝,夫妻两抓着女儿的手,眼泪掉着,却发不出声音。” 江景鸢握紧了手,萧庭逸忽然又变得很轻松,“所以说人死了,真的这辈子就什么都没了,哪怕可以投胎,那其实,也不算是你了。” 他拍了拍江景鸢的肩,“所以嘛,人最重要的就是珍惜生命,珍惜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好了,我要带荣玉安离开了,你记得帮我给裴谨问好,叫他下次多借我点钱,我可以分期还款的。” 深夜的医院,安安静静的,一阵穿堂风过了,好像荣玉安在同他告别。 江景鸢推开门,荣玉安安详地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按响铃,医生护士进来了,他们抢救了一会儿,给他盖上了白布。 他看着他被推去了停尸房。后事是白朝飞来处理的,江景鸢就回了家,他睡了一觉。 梦里是呼啸的风,空气里是战争的硝烟味和血腥味,耳边是万民的哭嚎声。 他睡得极其不安稳,醒来时,裴谨坐在他的身边,心才安定了下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开口,声音嘶哑难听,他想起来,被对方按了回去。 “打着点滴,躺好。”裴谨探了探他的额头,“到了半天了,现在都已经晚上十点了。” 裴谨叹了口气,“早知道荣玉安的事,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冲击,我当初是不是再多…” “我死的时候你在场吗?”江景鸢很突兀地问。 话噎在了嘴边,裴谨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章 我会很坚定地走向你 有很多话卡在喉咙里,裴谨没法告诉他,其实自己始终都不是对方的选择,所以等到就地府后,他已经找不到他了啊… 几乎一瞬间裴谨就睁开眼睛,“嗯,是,我在场。”他很镇定地望向对方,目光描摹着他的五官,捕捉着微小的表情,“怎么想起问这事?” 江景鸢同样也在打量着对方,男人的表情控制得甚至比他这个做明星的还要好,他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就是不想说。 江景鸢伸手盖住了男人的手,勾起唇角笑清浅地笑着,“没什么,就是看着荣玉安去世,很感慨,总觉得生者面临死者的离去会很痛苦,瞬间想到,裴先生当时应该会很难受,所以…”他叹了口气,微别过脸,“有些心疼。” 那段记忆他在自己一个人时已经独自咀嚼了很多遍,嚼到眼睛通红,大脑皲裂,嘴里满是血腥味。 阎王告诉他,他和江景鸢在命簿上,没有姻缘,他不信这个,他凭什么信命,他从不信命!他和阎王大打出手,从地府逃了出去,那是江景鸢的第一世,对方是个普通家庭里的普通小孩。对方刚上高中,他一出现在他身边,鬼差就出现在江景鸢身边了。 裴谨阻止了对方死于父母粗心的煤气中毒,结果第二天清晨,他刚请了少年吃了顿早餐,他就在他面前,被超载钢筋货车里弹出来得钢筋穿胸而死。 浓黑的鲜血,从胸口蔓延了整个蓝白的校服。 他看着还只有十多岁的他,眉眼还那么稚嫩,好不容易生在太平盛世,却只能死在初夏的清晨,一片日光中。少年应该是很疼的,他看见他的脸都扭曲了。 裴谨怕了,是他害死第一世江景鸢的,阎王说了,他踏过了鲜血白骨,纵使乱世之中身不由己,他也应在地府赎罪。所以他安分地在暗无天日的十八层地狱打工。他没有再敢去看江景鸢,都是萧庭逸给他带回来的消息,但他从来都只问对方好与不好,没有问过江景鸢是否娶妻生子。 太沉重了,裴谨握拳抵住了额头,嘴唇煞白,在颤抖,“阿鸢,别心疼我啊…”他其实比谁都活该,江景鸢遇到他比谁都要倒霉。 对方身上浓烈的悔恨和痛苦扑面而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抱着男人给予他安慰,但是他刚想起身,裴谨又恢复了平静,他照旧轻轻按住了他,“做什么,不都说还在打点滴吗?躺好。” 要不是刚在他亲眼所见,这变脸速度他从来没有见过。 问这些事,只会让对方痛苦,江景鸢觉得,这种痛苦远远不止生离死别,他和对方的上一世,一定不是一开始他想的那样很幸福。既然如此,那么只让裴谨背着这些记忆是不是太不公平? 江景鸢生硬地转了话题,“我只是想喝点水。” “好。”裴谨趁着倒水的功夫,调整好了情绪,他守着江景鸢喝完了水,小声说着,“好像我来到了阿鸢身边,你就容易受伤和生病了。”他是侧着身看向江景鸢,所以更显得侧脸清瘦,背脊单薄,整个人沉重得身体里仿佛有一把火,要把他给烧干了一样。 江景鸢现在已经知道有有人有魂,那么比较玄妙的东西比如命运还有使人倒霉这种事情肯定是存在的,他目光带着微妙的探询和打趣落在了裴谨脸上,裴谨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什么奇怪的想法都没有了,以往都是他这么看对方的,陡然被这样看,裴谨手足无措得耳廓都红了。 “这么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裴谨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巴巴地看着江景鸢,大有对方再这样看下去,他就要钻被窝里去的架势了。 “哦,我只是没有想到在我心里强大镇定的裴先生,也会因为一个流行感冒,变得盲目自卑自疑。” 裴谨张嘴欲为自己辩解些什么,然后别开头笑了一会儿,“可能,爱情就是使人盲目的吧,再说,我那是因为一个感冒吗?我是因为是阿鸢所以不自信的啊!” 江景鸢摇头,这次他没有等裴谨反应过来,直接拔掉针头坐起来,在对方不赞同和担心的目光中把他拥入怀里,“不是的,裴谨,在我看来,我更希望你和我在一起,是幸福且自信的。裴谨,你好好听着,这话我只说一遍,我既然对你心动了,就意味着我也想给你幸福,我始终认为,命运将我们拉在彼此面前,那么我们就一定是最适合对方的,我无比的坚信,只有您能让我幸福,所以也请你这么相信自己。还有就是,我不知道以前你付出了多少才有我们今天,但是,剩下的时间,我一定会坚定不移地走向你裴谨。” 裴谨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死死咬着唇不出声,费了好大力才把眼泪憋回去。 裴总的声音小得黏糊得像猫儿在撒娇一样,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拽了拽了他的衣袖,“可以亲一下吗阿鸢?” “不可以,感冒呢。”想到这江景鸢轻轻把人推开,裴谨赶紧擦干自己的眼泪低着头,未免太丢人了,比他小那么多的江景鸢都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过。 ”裴先生还是离我远一些,免得被传染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我得照顾你。” “听我的还是听裴先生的呢?”江景鸢托着腮,故作疑惑地问。 裴谨无可奈何地叹气,咬牙,“自然是听你的,这个家你做主。” “这两天分房睡可以吗裴先生。” 裴谨崩着脸,不情不愿地点下头,叫了医生进来后,便去书房看书去了。 …… G715高铁从人间开往地府一般是在凌晨十二点,入口就在a市专门做祭祀生意的风华街最后一家做骨灰盒的商家家里。 当然这一条街也只有这一家是地府派在人间的工作人员。 萧庭逸刚带着荣玉安登记好,店外面就传来鸣笛声,他跟着店老板出去开了门,这个点敢来的就不是一般人。 “我去,劳斯莱斯幻影!”店老板就差抱着车轱辘亲了。萧庭逸抱着双手翻了个白眼,完犊子,麻烦来了。这辆车他认识,裴谨的嘛。 裴谨摇下车窗,店老板也认出了对方,“裴总,您过来了呀,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我想把车开进去。”裴谨噙着笑,“萧大人,哦不,主任,可以带我去趟地府吗?” “活人不能进,你又不是不知道。”裴谨只是有着以前的记忆,他已经投胎了,就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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