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巫族,除了隐约知情的陆羽外,云灼然几人都是陌生的。 “颜长天?” 闻剑仙应当也听出了云灼然方话中的困惑,很快意会道:“巫族的境况,不如我们稍后再说,先将苏芃芃带上来,本座想问她一些话。” 云灼然问:“我们先回避?” 闻剑仙微笑道:“这倒不必。苏芃芃想害的不仅是我剑宗,还有少岛主和这位姬少主。诸位若不忙着,剑宗总得先给你们一个交待。” 原本都站起来了的姬若又裹紧狐裘坐回去,比起回暖和的小楼,他更想看看剑宗怎么帮他出气。 “行,我看你们怎么收拾她。” 闻剑仙笑而不语,给足了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魔宫少主面子。 执法长老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将苏芃芃带了过来,她双腕上束着捆仙锁,随身的本命灵剑和法器全都被卸下了,脸色仍是苍白的,但精神不错,可见剑宗的人并没有为难她。 见到闻剑仙后,不用任何人提醒,苏芃芃就自觉屈膝跪在大殿里,仰头望向殿上时,脸上明显的敬意在她背叛剑宗之后显得格外嘲讽。 “宗主,您回来了。” 闻剑仙的剑意很冷,比冰川还冷,但他待人一向随和,他身上总有种淡泊如水的气质,不会轻易动气,即便叛徒跪在面前,他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还点头回应了苏芃芃,“苏师侄,本座记得,你入剑宗已有二十五年,你初入门那年只有十五岁。” 苏芃芃怔了下,“……是。” 闻剑仙道:“巫族人因代代相传的恶咒体质特殊,从炼气期到金丹中期,足足二十五年,想来你曾经历过无数次生不如死的断骨之痛。” 苏芃芃双眸失神,“奉族长之命潜入剑宗,我必须要活下去。” “你骗了所有人,你师尊凌雪峰主,举荐你代掌门中琐碎事务的长老。所幸你师尊如今去了灵山宗做客,师妹应当想不到你会是巫族人。”闻剑仙的语气极平静,“二十五年,苏师侄,你眼中的剑宗又是什么样的?” 苏芃芃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微微垂头,半晌没再说话。 厉剑茗在一旁看着,到底是不忍心,但更多的还是气愤,他接着闻剑仙的话道:“巫族真的那么重要?比你师尊、比我大师兄还重要?” 许是被触动到,苏芃芃的脊背轻轻颤抖了下,而后哑声道:“……宗主,你们可知道巫族有多苦?”她仰起头,用泛红的双眼看着闻剑仙,“每逢月圆的断骨之痛,十年一次蜕皮之苦……巫族人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根本无法生存下去,外族人都在排斥我们,所以我们只能自救!为了活下去,我们也必须自救!” 闻剑仙问:“奉天神宫就能救巫族?被巫族人取血、残忍杀害的许许多多外族孩子能救巫族?” 苏芃芃道:“我只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巫族的未来,也许是巫族另一部分人做的,巫族内部并不完全齐心,巫城外不是还有一些部落吗?” “你相信这些都跟巫族无关?” 闻剑仙还是那么平静的语气,却让苏芃芃的脊背塌了下去,双手撑在地板上,低着头良久没再出言。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奉天神宫到底在做什么,她也知道那些事都跟巫族有关,可是……她捏紧了双手,咬牙道:“……巫族的未来,只能依靠奉天神宫。” 显然,她还是在坚持她的选择。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姬若一脸听不懂的烦躁表情。 云灼然静幽幽的一眼瞥去,姬若马上就安静下来,噘着嘴别开脸,看样子是又生闷气了,只要他不去打扰剑宗清理门户,云灼然就不会管他。刚回头,坐在身旁的心魔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意有所指地指向大殿一角。 云灼然抬眼看去,就见裴衡和徐知春正站在大殿的角落里。 发觉云灼然和心魔已经看到了他,裴衡才恍然惊醒,而后自嘲一笑,推开搀扶着他的徐知春,从角落里走出来,“所以,为了巫族的未来,你可以放弃一切,剑宗、师尊、多年同门情谊,还有……我,是吗?” 裴衡的突然出现还是让大殿里大半人感到惊讶的,尤其是厉剑茗,许是刚刚醒来,裴衡的脚步不太稳,厉剑茗回过神忙跑过去扶他。 裴衡朝他摆了摆手,继续用他沉重缓慢的步伐走到苏芃芃面前,用陌生的探究眼神俯视着她。 闻剑仙和执法长老面色平静,不见一丝半点的意外之色,显然早就知道裴衡来了。他们也都很清楚,裴衡和苏芃芃曾经两情相悦,是昆吾剑宗里一众弟子羡慕非凡的神仙眷侣。 “大师兄?”厉剑茗担忧道。 裴衡摇头,定定看着苏芃芃,“是你,出卖了我和师父?” 苏芃芃有些狼狈地别开脸,旋即又坦然地回过头,苦笑道:“是,是我告知族人你们的行踪。” 裴衡又问:“我们对你不好吗?” 苏芃芃怔怔道:“……没有。” 裴衡点点头,忽然抽出身后厉剑茗手中的佩剑,这虽然还不是厉剑茗的本命灵剑,却也相当锋利。 雪亮的剑光映在苏芃芃微红的眼里,也惊到了大殿里的众人。 厉剑茗道:“大师兄!” 裴衡只是握着剑,“你可后悔?” 苏芃芃脸上有过惊愕之色,不过多时,被释然取而代之,她轻吸一口气,这回确实是发自真心地弯唇笑了,“为巫族,我百死无悔。” 这果然不是裴衡要的答案,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但苏芃芃只是决绝地仰起头,闭上双眼,将自己的脖颈袒露出来,“动手吧。” 这些是剑宗内部的事,云灼然本不该插手,可见到这一幕,他还是有些不喜的皱着眉看向闻剑仙,这才发觉,闻剑仙仍旧从容地坐在上面,反观原本坐在他身后的执法长老早已无法保持冷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要杀一个苏芃芃不难,但剑宗的人未必下得了手,也未必忍心处决她,厉剑茗便是其中之一,他下意识往前一步,即便很快遏制住自己不去阻拦,但看着自己的剑在裴衡手里寒光凛然,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大师兄,她是巫族人,知道很多巫族……” 没等厉剑茗说完,裴衡已手起剑落,凛冽剑光划过半空,转而利落地回到厉剑茗手中的剑鞘,厉剑茗手心一震,险些扔了自己的剑。 但苏芃芃没有死,她身上甚至没有一道伤口,她睁开双眼时也愣了好一会儿,随后有些手忙脚乱地低头找起什么。她原本挂在腰间的剑穗不见了,在剑光中散成了一堆湛蓝的丝线,铺满了她裙边的一大片地板。 裴衡深深地凝望她一眼,却不再问话,转身走向闻剑仙,二话不说便跪下磕头,沉声道:“是徒弟轻信他人,若无这信物,她便找不到我们的行踪。师父,错在徒弟。” 苏芃芃恍然回头,“你……” 裴衡一直跪着不动,苏芃芃看着他的背影,眼里似乎有些湿润,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她应该也明白了裴衡毁坏定情信物就是断情之意。 闻剑仙轻叹道:“此事与你何干。”他轻轻摆手,厉剑茗当即会意强硬地将裴衡扶了起来,他才接着道:“不管如何,苏芃芃确实冒犯了少岛主和姬少主,如何处置总得过问少岛主,不如就将她交给少岛主,如何?” 云灼然不由一怔,心下很快了然,闻剑仙果然会做人,不过看他家大徒弟怔愣之余紧跟着盯向自己的眼神……云灼然不动声色道:“本座的意思自然是任由剑宗处置,姬少主呢?” 姬若的意思那当然是杀了,得罪他的人还能让她活吗?可没等他开口,云少微一把按住他手臂抢先道:“都听九叔的,小若没有意见。” 姬若疼得轻抽一口气,又是委屈又是不满地瞪着云少微。 云少微用认真的眼神示意他别说话。他隐约看出来了,闻剑仙给云灼然这个面子,但云灼然也知道闻剑仙并无杀死苏芃芃的意思,至少为了不与他的大徒弟离心,他绝不会亲自动手,而云灼然也不想做这一把刀。 当然姬若也不能做。 不管闻剑仙到底是为何不想杀苏芃芃,他们如今在剑宗里,当然还是将人交给剑宗处置比较合理。 闻剑仙果然没有二话,“那即日起,就将苏芃芃逐出剑宗。你的选择如此,看在你多年以来为剑宗做出的贡献上,本座也如你所愿。” 苏芃芃不可置信地看着殿中众人,“你们不杀我?” “你与剑宗的缘分已断,走吧。” 闻剑仙一句话,就有门外的弟子进来,要将她带出去。 到了此时,一直坚定的苏芃芃反而开始不知所措,她看了看闻剑仙,又看向裴衡,恰好捕捉到对方看她的眼神,隐约看见了一丝留恋,但没等她细看,裴衡就匆匆别开脸。 苏芃芃愣愣跪在原地,不知想到什么,惨然一笑,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细碎丝线,捧在手心便头也不回地跟着剑宗的弟子走出这座大殿。 在几人即将走出大门时,云灼然忽然出言,“回去告诉你们圣女,不日,本座将亲自拜会奉天神宫。” 苏芃芃背影顿了顿,便在众人的注视下踏出了大殿门槛。 殿外风雪苍茫,冰寒如旧。 大殿里陷入了沉寂,云灼然他们几个外人看了半天昆吾剑宗内部的热闹,在这种颇为尴尬的局面下不好说什么,姬若则是满脸不满,说好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交待?就这? 唯有陆羽,看戏看得津津有味,苏芃芃走后还意犹未尽,口中小声喃喃道:“怎么都没说上几句话,情缘分手也没见谁掉一滴眼泪?” 闻言,众人更是无语。 好在闻剑仙出言化解这份尴尬,他起身道:“巫族的情况尚且不急,过后裴衡会告知少岛主,正好徐馆主来了,先去看看巫族那孩子吧。” 客随主便,云灼然几人能有什么意见,便都跟着起身,反倒是徐知春有些吃惊,“巫族的孩子?” 闻剑仙俨然没有不避讳他的意思,坦言道:“正是巫族族长的孩子。还要劳烦徐馆主帮忙看看。” 徐知春惊愕道:“闻宗主怎会将巫族族长的孩子带回来?巫族人最是重视自己的后代,您抢走他们的孩子,就跟要他们的命一样啊!” 云灼然闻言免不得多看徐知春一眼,从闻剑仙格外温和一些的态度看来,他对徐知春很信任,而且剑宗上下也都很信任这位长春馆主。 厉剑茗嘟囔道:“可巫族人也劫走了很多外族人的孩子啊。” 徐知春静默须臾,“可是这也……”他说着一顿,望向闻剑仙道:“闻宗主回来的路上一定很危险吧。” “劳徐馆主担忧,本座无事。”闻剑仙率先走向后殿,“先去看看那孩子吧,他的身体很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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