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灵枢充满期待的眼神下,顾神枢笑道:“我骗你的。小秦还是跟以前一样天真,我时时刻刻惦记着你们,怎么可能会忘记你们?” 秦筝似有些赧然,眸光却更亮了,回过神忙指向沈灵枢,“宗主,这是沈钰,您唯一的徒弟。” 沈灵枢被推着走到最前面,虽说先前屡次被顾神枢忽略,让他有些失落,可看着顾神枢那张熟悉的脸,他还是很期待的——这是顾神枢,天道之下第一人,也是他的师尊啊。 “沈钰,是吗?” 顾神枢歪了歪头,血眸含着几分恶意望向云灼然,“可我怎么记得,我的乖徒弟只有小灼然一人?” 沈灵枢面色骤白。 秦筝也是一愣,担忧道:“宗主真的不记得了?云灼然不是您的徒弟……宗主!云灼然他只是您的记名弟子,您的真传弟子是沈钰啊。” 顾神枢只看着云灼然,“我当然记得我的弟子是谁。”他再一次向云灼然伸出手,“为师的好徒儿,过来吧。为师走了二十年,叫你吃尽了苦头,不过你也无需难过,这偌大的浮空城,就是为师要送给你的礼物。”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因为太过震撼,他们都忘了顾神枢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他不仅是已陨落二十年还担着宗主之名的天道宗宗主,还是这座浮空城的主人! 听到顾神枢的话,不仅是其他人羡慕地看着云灼然,沈灵枢和秦筝也都是不可思议地回过头。 云灼然将他们的眼中的复杂情绪尽收眼底,微微蹙眉。 “真的吗?” 一道清亮的少年嗓音在大殿里响起,正是心魔,他看着顾神枢,捏起了拳头说:“你不要骗人,我会记住你的话的。若浮空城最后没有落到哥哥手里,我可不是好惹的。” 顾神枢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是你,我记得你叫云蔚然?” 云灼然眸光一沉,一把拉住正要回答的心魔,将人拽到身后,面无表情道:“顾神枢,我找到你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顾神枢看着云灼然护犊子的模样,苍白的面上涌现几分真正的愉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二十年前是谁杀了我。这个问题我会回答你,但你若想知道云沛然的下落……”他勾唇笑道:“你我需要再赌一场。” 闻言,桐叶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神色不明地望向顾神枢。 秦筝疑道:“宗主,当年杀你的人不是云沛然吗?” 话说到这里,沈灵枢也顾不上他心中那点难堪,与众人一样,他们都对此很好奇,莫非当年杀死顾神枢的人真不是云沛然?若非如此,顾神枢如今怎会对云灼然如此特殊? 顾神枢饶有兴趣地看着门前众人,“是或不是,且等片刻,你们就都知道了。先前我还嫌小灼然带来的尾巴太多了,可现在看来,小灼然真是聪明,为了给你哥哥沉冤昭雪,特意请了这么多人一起来见证呢。” 云灼然确定这个顾神枢表面对他好,其实从来都不遗余力在坑他,就好比现在。他此刻也无心计较顾神枢话语中陷阱,只问:“赌什么?” “小灼然的性子总是这么急。”顾神枢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悠悠抬起手,掌心随之亮起血光。 “那我们先来见见,另一些比你们更早到达城主府的人。” 不等众人为他的话作出反应,顾神枢勾起一抹阴鸷的笑容,长袖一挥,血光落到他与众人中间的地方,只听轰地一声,血光炸开—— 云灼然下意识拉过心魔,按住他后脑勺将人揽进怀中护好。 过分刺激的红光叫众人下意识闭上眼,殿中紧跟着响起顾神枢清润却透着一股阴冷气息的声音,恍惚中犹如蛇信子舔舐过他们的耳畔。 “好了,现在可以睁眼看看了,你们的道友都在呢。” 云灼然不自觉睁开双眼,看清楚殿中的状况后却是一怔,连心魔挣开他的怀抱探出头来时,见到殿中那个血光灼灼的邪阵也睁大双眼。 殿中的邪阵与云灼然曾在天道宗云池上的祭坛上所见的阵法极为相似,当时,顾神枢便是从那邪阵中死而复生,而此刻,顾神枢将几人关在了这个邪阵中,他们被交错的黑红魔气绑着吊在阵中,面容上皆是恍惚。 “爹!” 沈灵枢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人,他神色一紧,快步走去,不料阵前灵压极重,他还未靠近,就被阵前半丈翻涌的阴沉魔气逼得趔趄倒退。 同时,发觉邪阵中有一熟悉身影的桐叶脸色骤然大变。 “觉非师兄!” 黑红交织的浓郁魔气将在邪阵中的几人死死困住,有沈复、觉非、顾家家主,甚至还有云灼然曾在观月楼见过的血魔老祖的徒弟崔慎…… 认出他们后,众人无不惊诧。 “都认识吧?” 到了此刻,顾神枢再温柔的笑声也只会叫众人毛骨悚然。 看着邪阵中的几人,云灼然眸中涌上几分迷惘之色。 “你这是何意?” 顾神枢的血眸俯视着他,“小灼然,我不为难你,你只管选,是保他们的命,还是保浮空城里所有人的命。”他顿了顿,眼底涌上一缕期待,揉着黑龙脑袋轻笑道:“你若让他们死,为师就告诉你云沛然的下落。”
第九十五章 刺目的血光在殿中覆盖了一个直径近百丈的圆,几乎占据整个大殿的空间,阴冷的魔气如浪潮在其中翻涌肆虐。中心主阵立着形成一个小圆的五道黑柱,黑红的魔气如藤蔓蜿蜒而上,缠上悬在柱子上的五人身体。 而这五人神情恍惚,双眸半阖,瞳孔亮着一点诡异的红光,在门前众人的凝视下,他们久久没有半点反应,显然已经是神志不清。 隔着大阵,云灼然与大殿深处高高站在首座上的顾神枢对峙而立,清亮眼底有过片刻的失神。 只因被困在阵中几人俨然是桐叶的师兄觉非、沈家家主沈复、顾家家主顾建南,崔慎以及百里家闭门不出养病多年的百里家主百里栝。 起初云灼然并不知道最后那个白面无须的苍白男人是谁,见那位百里少主与顾锦屏一同冲上前来,口中唤着父亲,他才猜到是此人。 三位盛京尚且小有名气的家主,还有天擎宗的首座弟子觉非以及血魔老祖的徒弟崔慎……这五个云灼然根本不熟悉的人被顾神枢关在一个邪阵里,还要他对这五人的生死做出抉择,他实在是猜不透顾神枢的用意。 继沈灵枢和桐叶之后,认出父亲的沈熙、顾锦屏、百里少主几人也都冲到了血阵前,但有沈灵枢这个前车之鉴,他们都谨慎地站在血光之外,仰头望着被困在阵中的各自的父亲,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为之担忧。 “爹,爹你快醒醒!” 顾锦屏朝阵中的父亲扬声大喊,慌忙之下,沈熙和百里少主有样学样,他们的声音比顾锦屏更洪亮,却也无法唤醒阵法中的任何一人。 见到自家大师兄觉非也在其中,桐叶素来超然淡漠的面上罕见的冷凝下来,他不像这些小辈一样干着急,而是直接诘问始作俑者。 “顾宗主这是何意!” 只见一道浩然金光自桐叶脚下晕开,以他为中心,呈圆形快速蔓延开来,其中蕴含着合体后期的威压随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正望着殿中大阵的众人眼中倒映的那点血光霎时被耳边突然响起的梵音震散,恢复清明。 这道金光落到顾神枢那边,却是惊得缠在他身上的黑龙沉吟一声,倏然化作黑雾往外飘出来,龙身于半空骤然变大,单是尾巴便有木桶粗细,它的长尾在顾神枢周边盘成一圈,几乎挤满了大阵之外的空余位置。 蜃龙低下头用血红双目俯视众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恍惚中,仿佛连整座城主府大殿都跟着震了一震,也将桐叶的那道金光震散,余威仍在往殿外晕开,众人却是苦不堪言。好在云灼然眼疾手快,在蓬莱几人面前划下一道金光结界,宋韶几人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桐叶见到众人为此遭难,双手合十,无声念了一声佛号,门前众人便见他们头顶洒落一道金光,如甘霖一般将先前的不适驱散。但这只是桐叶的一次试探,并非真正的斗法。 桐叶从中发觉黑龙的实力不在他之下,那顾神枢只会更强。因此,桐叶面上涌上凝重之色,不动声色凝望着远处高高在上的黑袍男人。 蜃龙已被激怒,似要穿过邪阵将对面不知天高地厚竟对它主人出手的光头咬碎嚼烂,未料刚一动身,身后的黑袍男人向它招了招手。 “何必急着动手,须知你若动了我,他们必死无疑。” 蜃龙低低吼了一声,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伏下龙身来。 见状,众人俱是松了口气,他们都听说过顾神枢很强,但没想到他座下的一头魔龙也能强到连桐叶不敢轻易招惹的地步,抚平胸腔内躁动灵力的殷少主刚与郁少主低声说了这话,他们面前的姬若听见后一脸不屑。 “这可是从我们魔宫禁地跑出来的魔龙,能不强吗?” 殷少主微愕,“魔宫?” 云灼然闻言也回头看来,却见姬若已没有再多话之意,嗤了一声,便不屑地别开脸。而姬无妄察觉到云灼然的目光,则是友善地解释道:“这魔龙便是从我魔宫禁地逃出来的,可惜魔宫中无人有降服它的能力。” 姬若小声反驳,“那是我爹闭关,否则能便宜他人?” 姬无妄并不像他先前对云灼然说过的那样不满魔宫宫主,面上仍是笑呵呵的,对待姬若很有耐心,“少主说的是,只是我等无能罢了。” 姬若满意地哼了一声。 云灼然静静观察着这对相处间更像上下属的堂兄弟,转而看向守护在顾神枢身前的那头魔龙,恰好撞上顾神枢含笑望来的血红双眸。 “小灼然,能救他们的人,只有你。”顾神枢笑道:“不要妄图与我动手,你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会是我的对手。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若动了我,这个阵法也会产生变化,到时他们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听到顾神枢这话,就是桐叶也不敢再妄动,沈灵枢、沈熙等人纷纷看向云灼然,顾锦屏没好意思开这个口,沈熙倒是直接,转头直奔云灼然过来,还未近前便拱手一礼,“云灼然,算我求你,你救救我爹吧!” 沈灵枢眼睁睁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沈熙的意思。 百里少主眼前一亮,跟着过来求情,语调甚是急切。 “求少岛主放过我父亲,他旧伤未愈,恐怕撑不了多久!” 沈灵枢和顾锦屏虽然没有出声,但都期待地看着云灼然。 云灼然转而看向桐叶,桐叶微微垂眸,捏紧手中佛珠串,不知在想什么,但一定是想救觉非的。 这时,顾神枢恶魔一般的笑语在空荡的大殿里响起——“若是小灼然选择救沈复五人,那么,浮空城中那些还在闯关的修士就会死。让我们来算算,外面还有多少人在闯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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