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躺着的那只黑猫也听到了动静,挣扎地支起虚弱的脑袋,冲着花卷的方向翕动鼻尖。 花卷几步并作一步跨到跟前去,谨慎地伸出略微发颤的手轻轻抚上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触碰到的那瞬间双方都顿住了,随即小猫主动用湿润的鼻尖蹭着花卷的手心。 细小的倒刺刮过手心的痒意让花卷心中一悸,连日里来堆积的委屈和思恋如山倾般奔涌,眼前很快模糊一片:“馒头,我好想你啊……”想说的话全被压抑不住的哽咽打断。 带着哭腔的声音和纪彦辰平常听到的话大相径庭,瘦弱的肩膀还在不住抖动,看得他心里虽然也很不是滋味也找不到理由劝慰。 在一旁观望许久的闫嘉终于开口:“这猫已经不是之前的馒头了。” “不可能,我能感受到它就是我的馒头!”花卷立刻厉声反驳,周身的气息悄然发生变化,此刻像是只发狠的小兽。 闫嘉抬手浮现出卷漂浮的卷轴,徐徐展开上面都是些形状奇特的字符,纪彦辰完全看不懂,只见他在其中一处点了下,一只玄猫的轮廓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和躺在花卷手下的那只相差无几。 “这只是五年前从山里下来的玄猫,于三年前因病去世,就是你口中的馒头,”闫嘉手一挥那只黑猫的轮廓就消散了。 “五年?那就更不可能了,馒头最近一段时间才走丢的,”听了闫嘉的话花卷更加笃信是他弄错了,这只猫就是馒头。 闫嘉意味深长地望着他,许久才开口:“你虽然能吸收易春山的灵气为己用,但资质平庸,化形足足用了五年,若不是有山神大人的出手,你或许要更久。” “不可能,我分明记得馒头就是近日晨起时消失不见的,你肯定是弄错了,”虽然在极力否定闫嘉的话花卷眸子里依旧盛满了无措。 “自你陷入沉睡后不久馒头就下山了,缘故不知,但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闫嘉将卷轴收起,继续道,“但因为他身上有山神大人给予的一缕神识,所以重新入了轮回,但过往的记忆早就湮灭了,可以说和馒头已经毫无关联,就是只普通的玄猫。” 这番话将花卷直接定在原地,好几次张嘴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五年,若真如赤狐说的那般,是自己丢下馒头五年没管,仍由它在人类世界孤独的死去,它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那时肯定很害怕、很无助,可是唯一能和他有关联的自己却只顾着化形。 为什么要化形呢,资质如此平庸的我为什么要选择化形呢?为什么要这么不自量力呢? 花卷突然在脑子里发了疯似地逼问自己。 直到手心再度传来温热的濡湿他才愣愣地望着这只奄奄一息的玄猫。 “是想和馒头一起到山下见见它出生的地方,”不仅是因为听到他口中纷呈多彩的人类世界,而是无意间听到其他动物的交谈,说是出生那处会留下一家最亲密的气息。 虽然馒头从没提起过自己的父母,但花卷是能感受到他无意中的思恋,尤其是看向很跟在父母身后其他的小动物时迷惘又羡艳的神情。 “是我的错,是我自己弄丢了馒头……” * 人上去已经快半小时了。 是不是有点久了? 再次瞥向表盘的郝迟眉头无意识地蹙起,真看出问题来了? “好先生,”身后传来的青稚呼唤让郝迟很自然地起身。 彼时才注意到小孩儿后面还跟着道高大的身影,虽然知道这位可能就是庾主任,但只一眼就让郝迟升起怪异的感受,尤其是对方脸上明媚招摇的笑意。 “想必您就是郝总了,”庾海越过唐小鸭主动朝郝迟伸出手。 “嗯,”郝迟淡漠地应下,视线始终落在唐小鸭身上,以往他早就跑过来了,这是因为自己替他找医生闹脾气了? “不喜欢这里?”郝迟朝他倾身温柔地询问。 唐小鸭快速瞄了被晾在原地的庾海,脑海里回响起他的话不禁撇嘴道:“不喜欢,我又没病,为什么要把我送来这里。” 果然是庾海跟他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郝迟将手搭上唐小鸭的肩膀,手心下的肌肉果然紧绷着,耐着性子解释:“不是因为生病才带你过来,只是害怕你生病才先过来预防着。” “可是庾海说你认为我心里有病,所以才找上他,”唐小鸭虽然嘴上还在忿然地嘟囔,脸上的神情却明显缓和,显然是多少相信了。 “我不记得有说过这话,是不是庾主任理解错我的意思了,”郝迟脱口而出的疑惑,令唐小鸭立马倒戈,跟着附和。 “对啊,庾海你是不是理解错了啊?” “或许是吧,”庾海跟郝迟如出一辙地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个人类果然比其他人类更虚伪、更会装,小鸭子哪里玩得过他,在他急切地跟着对方一起反问时,自己的答案已经并不重要了。 “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郝迟带着重新黏回自己身边的唐小鸭就往出走,经过庾海身边时顺势抬手搭了下他的肩膀,幽声道,“庾主任下次可别这般大意了。” ??51花卷和馒头(十七) 庾海看着他俩的背影笑的越发粲然,但眼底依旧波澜不惊。 这个人类不只是虚伪,而且幼稚。 虽然庾海说好先生是认为自己有病,但唐小鸭只知道是不好的事情,就像那些猫咪一般。 想到这儿唐小鸭才记起不见了两人。 “花卷和小纪呢?” “小纪?”郝迟不动声色地认真上下打量了番身旁的小鸭,“纪彦辰可是比你大上好几岁。” 快两百岁的唐小鸭没搭腔,而是用小嘚瑟的眼神直愣愣地冲着郝迟笑。 分明都比自己小,要是能找到好看的母鸭子生蛋,他们肯定和自己宝宝的宝宝的宝宝一般大。 没弄懂这个笑意的缘由,只是看着小孩得意的小表情郝迟也不由得勾起嘴角:“你也可以直接叫他名字,”纪彦辰应该不会介意。 “我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比他小才叫小纪的,”唐小鸭突然正色,仔细给好吃解释,“因为他是好朋友,才这样叫的。” “那我就不是你的好朋友了?”郝迟戏谑的反问。 本来是想看小孩儿着急解释的样子,哪知对方毫不思忖,脱口而出:“不是啊。” 这不假思索的回答让郝迟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愣怔几秒后才轻巧地应了声:“这样啊。” “好先生当然是最最最好的朋友啊!”唐小鸭压低声音又用手指戳着郝迟的肩膀,望向他的神情就像是在埋怨他为何会这么笨。 听到这话郝迟居然舒了口气:“这样啊……” * 听着花卷一遍遍地对着那猫道歉纪彦辰多少有些于心不忍,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拥有漂亮脸蛋的人,伸出拍拍对方的肩头想以示宽慰。 刚把手搭上去就后悔了,回想起不久前被踹飞撞上墙的情形背部就开始幻疼。 这次除了手底下不住颤抖的肩膀再没其他事情发生。 “不是说能救嘛,怎么就光顾着哭了,”纪彦辰耐着性子哄人,毕竟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力了。 “可是、可是他已经不是馒头了,” 花卷哽咽的声音听得纪彦辰心中一软,不由得将声音放的更轻:“难道不是馒头你就不救了,它其实就是馒头不是吗?” 转世在纪彦辰听来本就荒诞无稽,但亲眼见到这些非人类做出的种种后,也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这世的馒头虽然没了记忆,却依旧能等到你,还需要其他的证明吗?” 这个笨蛋人类的话让花卷渐渐止住了哭声,用泛红的眸子重新审视着他,继而转向那只赤狐:“怎么救?” 眼里突然冒出对雪白的耳朵:“你想好了嘛,救了他你可能就回不到易春山了哦!” “为什么,”花卷已经隐约猜到救治馒头的方法了。 白白兔用指腹绕着自己的耳朵,摇晃道:“这只小猫咪体内的血液被突然大量抽走,招架不住,生魂很快就离体,唯有重新灌注纯正的灵气,说不定就能唤醒山神大人留在他体内的那缕神识。” “说不定?”纪彦辰没想到这方法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啊。 “要怎么把灵气灌注进它的身体,”花卷毫不犹豫地继续追问。 对于他的决绝闫嘉和白白兔都没感到惊讶。 “很简单啊,让闫嘉帮忙就行,”白白兔将闫嘉往他们身前推,不忘再度强调,“灵气不纯正者不得进入易春山哦~” 进山又能怎样,反正也是自己孤独的待在山洞里。 “没关系,”小鸭也在下面,而且——花卷神情怪异地望向纪彦辰,而且这个人类也在,他身上还留着自己咬下的印记,估计得要段时间才会消失。 像是看穿他在想什么,白白兔闪过红光的眸子幽声笑道:“唐小鸭和你不一样哦,他背后可有山神大人,想要重新回去也就白狮大人一句话的事儿~” 花卷还没发话,闫嘉的神情倒是先变化了几轮,冷言出声:“别扯其他的,”尤其是不想听到这两人的名字一同出现。 “抱歉咯,”白白兔毫无悔意地冲闫嘉俏皮地吐着舌头。 “所以呢,到底要怎么救,”花卷并不想了解这里面的纠缠,只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办法。 “你先带他出去,”闫嘉对着紧挨着花卷的纪彦辰抬眼。 “好滴,”白白兔勾着纪彦辰的胳膊就往外拉。 没想到这个身量纤纤的长兔耳朵的人力气会这么大,扯得纪彦辰一个趔趄,慌忙之中拉住花卷的胳膊,嘴比脑子快:“你真要救?” 白白兔一把拍掉他的手:“刚才言之凿凿的人不是你嘛,这会儿子又不让他救,唱戏的都没你会变脸。” “救了你就有可能回不去了,”纪彦辰没去管手背火辣辣的疼,只想听花卷的回答。 谁知对方只漠然地反问了句:“关你什么事。” 这把纪彦辰问愣了,对啊,关自己什么事。 虽然确实是大实话,纪彦辰却无端升起股莫名的火气,甩开白白兔的胳膊就自己往外去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花卷不理解纪彦辰这捉摸不透的情绪。 闫嘉笑而不语地摇着头,表示他也很不理解。 “人类都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白白兔盯着纪彦辰气冲冲的背影继续道,“有时候你根本猜不透他们在想什么,莫名其妙地就生气了。” 算了,待会再去问他为什么生气,还是先救馒头要紧。 闫嘉并没有太多动作,只是将手覆上花卷的发顶,另只手搭上黑猫的脑袋,闭上眼,嘴里低声念叨着晦涩难懂的古语。 不肖半分钟,就完成了这场禁忌的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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