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帮忙啊——” 这人在西境派人缘不错,周围扭打的士兵转头一看,立刻朝阿撒迦围上来。 这里是赫卡的训练场,而不是什么鱼龙混杂的星盗流寨或帝国星狱。每个人都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来指导新兵的老兵大多还上过战场,搏斗技巧和体力水平都不是常人可比。 阿撒迦听见耳边拳风爆响,金眸冷冷一转,一手像拎小鸡似的抓牢嘴臭的人,另一只手闪电般扣住挥来的手腕,脚下飞起一击,手里一扣一拧,对方就像个被高高抡起的风车,直接被阿撒迦摔翻在地,半天没爬起来。 “靠,揍死这个怪物!!” 阿撒迦就此成为众矢之的。 但他仍旧没什么表情。眼神里没有愤怒狂热,也没有畏惧退缩,只是纯粹的平静。 无数怒骂和拳脚从四面八方而来,阿撒迦一手还拽着那人后领,另一只手用来格挡进攻。唇线微微抿紧,金眸在暗处灼然发亮,冷静地判断敌方攻势。 他单手迎敌,所以多数时候以防卫为主。但每一次挥拳暴击,都像一记重炮,只要挨着一点边,人就会跟炮弹一样往后崩,完全止不住去势。 他手里拖着的那个人,一开始还在叫骂不休,后来变成了“你打你的,干嘛一直拽着我不放!”,再后来变成“哥!大哥!你放手啊!”,再再后来变成“爸爸!我要被勒死了爸爸!” 阿撒迦充耳不闻。 他放倒又一波进犯者,金眸沉沉一圈扫过去,下一波想冲上来的,顿时开始犹豫着左右四顾。 他把手里的人提起,拖到训练场的围墙旁。 教官就站在围墙前,眼见这个凶悍的家伙把人拖过来,又重重一下,将那人脑袋按在围墙的告示上。 教官也吓一跳,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直到阿撒迦开口:“念。” 训练场的人,都是第一次听见阿撒迦的声音。 极其低沉沙哑,像滚过刀口的浊血。 那人脸被按在告示上,感觉头都要磨平:“靠!到底念什么啊!!” 男人不讲话,手里再度用力。 那人:“念念念念!我念!” 他才发现,自己目光平齐的地方,是贴在围墙上的赫卡星系军规。 就是刚刚教官对他们大声宣读,却被所有人无视的军规。 他吞咽着唾沫,磕磕巴巴地念:“‘凡在军中参与打架斗殴的士兵,无论是否持械,一律逮捕并处以禁闭,由其长官决定进一步处分’……” 阿撒迦:“大声念。” 那人:“凡在军中参与……” 阿撒迦:“大声念。” 那人声嘶力竭地吼:“‘凡在军中!参与打架斗殴的士兵!无论是否持械!一律逮捕并处以禁闭!由其长官决定进一步处分——!!” 在他觉得自己的头骨即将被压碎时,阿撒迦松开手。 他看看蹲在地上捂脸的士兵,又回过头去,看向训练场里所有人——那些零星的、暂时还能站立的人。 双方默默对视片刻。 可能感觉不会再有人想上了,阿撒迦就绕过地上横七竖八的人,打开训练场的大门,默默走向军事食堂。 这起斗殴事件,当天就被上报赫卡的高级指挥层。 处分下来前,教官找到阿撒迦:“我在报告详细写明了,你是在协助维持秩序,并不是主动参与打架斗殴。此前军中发生打架斗殴,也都是关禁闭处理。你这样的情况,关两三天就可以出来了。” ……然后,他就被关了整整两个星期的禁闭。 从小黑屋出来,又被教官遗憾地告知,他被从新兵营调离,现在归属后勤部队。 不过,这次斗殴事件,也成了海德里希下狠手整顿军营的开端。 不同于赫卡星系从前任何一次斗殴处分,除了阿撒迦和几个只摸了下小手的士兵关了禁闭,其他所有参与者,都被按情节轻重处以鞭刑后遣离,或褫夺军职爵位。 那些挑头的兵油子们、直接顶撞教官的刺头们,直接被发配三年劳役,说是士兵劳役,其实跟流放差不多。 仅打架斗殴就被处以如此重罚,后续又有几起士兵擅自离队、打架斗殴事件,一次比一次罚得狠。 一时间,赫卡军营风声鹤唳,军风也变得整肃起来。 阿撒迦穿过一队正在跑操的士兵,搭乘电梯,来到后勤部队的宿舍区。 集体宿舍均为30人一间,房间舱门滑开,里面就是一排排胶囊式睡眠舱。睡眠舱分上下铺位,单个寝舱可完全密闭,内部有通风恒温系统,并释放少量治疗射线。 阿撒迦一进门,刚刚还闹哄哄的宿舍就瞬间静下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从余光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他没注意宿舍的异状,只安静地走到储物柜前,去拿洗澡该用的东西。 打开储物柜时,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左上角放小盒子的地方。 ……不在。 男人眼神骤然变冷。 柜子被“砰”地一声关上,整排储物柜都被带得一震,连带宿舍里其他人都浑身一抖。 所有人纷纷从寝舱探出头。 平日异常沉默的褐肤男人,立在储物柜前,表情隐隐显出暴怒的前兆:“谁动过我的东西。” 一片死寂中,几个刚刚还在打闹的毛头小子扛不住,偷眼往旁边一个工兵身上瞧。 阿撒迦径直往他的方向走。 “……等等,我没拿,不是我……好吧我拿了!我拿了!我就是好奇而已,不对,是他们跟我打赌,他们……” 随着对方步步逼近,那名工兵面色也渐渐变得惨白。随着一声惊叫,他一个一米八五的彪形壮汉,竟被阿撒迦单手举到了寝舱侧壁上,连脚尖都碰不到地。 阿撒迦拳背有青筋在隐隐浮动,显然是在尽力压抑情绪:“在哪里。” 被那双猛兽般的金瞳近距离逼视,那个工兵只觉得脑袋一嗡,嘴巴张着,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僵持中,一个脚上打石膏的工兵蹦过来劝架,见到舱壁上那人的痴傻样,发急道:“妈的,你倒是说呀!想被他打死吗?!” “……在右边裤袋里……!我、我没打开过!我就是想看看,刚拿到……你就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乱碰……” 阿撒用另一只手去掏他裤袋,果然掏出了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他避着别人,小心把盒子打开一条缝隙看看。 ……一枚精致的蔷薇袖扣,正安安静静躺在天鹅绒里。
第78章 阿撒迦这才放开那个人, 转身回到柜子前。 他用干净的手帕,把沾过机油的手擦干净,再把盒子也擦干净, 拿上换洗衣物, 就带着盒子一起出去了。 那个被提到寝舱壁上的新兵,两腿一软, 扑通跌坐在地上, 半天说不出话来。 刚刚鸦雀无声的宿舍,也在阿撒迦离开几分钟后,才慢慢有了议论声: “我靠,刚刚吓死我了!” “那家伙怎么想的,阿撒迦的东西也敢动,他活腻了?” “不过你看到盒子里是什么了吗?他天天对着盒子发呆, 其实我也好奇……” “这有什么难猜的?看阿撒迦那么宝贝, 绝对是给女朋友的婚戒啊!拿人家婚戒来打赌, 某些傻逼闲着没事干,先把今天份的下水道掏了再说!” 阿撒迦此前一战成名, 因此进入后勤部队的第一天起, 就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原本以为会是个刺头儿, 但后来所有人都发现,就算被分到人人避之不及的下水道班组时,他也没有任何抱怨, 只是默默埋头工作。 而没有排班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寝舱里, 对着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出神。 那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小盒子, 还是他向经过赫卡的星际商船买的, 甚至为此提前支取了一个月的士兵补贴。 在望着小盒子的时候, 男人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上,才会浮现出一丝既快乐、又忧愁的奇妙神情。 阿撒迦出了宿舍,朝新兵营的澡堂走去。 一路上,舰桥上的新兵们回头,纷纷往两边让开道路。 “他今天怎么了?看着像要吃人似的。” “估计是修了一天机甲核心,正烦着呢……” “快走,别招惹他。” 阿撒迦的确有些心烦。 宿舍里的储物柜没有锁,只有寝舱可以用指纹锁上舱门。因此,绝大部分士兵,都会把重要物品锁在寝舱的储物匣里。 可他要是把尼禄的袖扣放在寝舱,晚上入睡前,绝对要忍不住拿出来看,然后第二天又要迟到…… 男人摩挲着口袋里的小盒子,眉头紧锁。 对面过来的新兵一看他表情,当场原路折返,绕路奔向另一条舰桥。 没有人知道,这个一身强悍肌肉、在训练场以一挑百的男人,在刚来赫卡的那几个晚上,都是嗅着一枚小小袖扣入睡的。 一枚袖扣能留存的气息并不长久,而且尼禄还没分化,那股清冽的蔷薇香味,在被男人饮鸩止渴般疯狂嗅闻过后,就基本散得差不多了。 阿撒迦失去了最后一条跟主人有联系的线索,心中一下子变得惶然又空荡。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颗陌生星球。地理课上看宙域距离,他离尼禄所在的王都,还有好几万光年之远。 他可以把自己的一切,全部虔诚地献给他的主人;可是,主人为什么要把他遗弃在千万光年之外呢? 这样想来,当初偷偷捡走尼禄的袖扣不还,或许还是对的。 因为这枚小小的袖扣,很可能就是他能从尼禄那里,能得到的唯一的东西了。 阿撒迦白天想晚上想主人,睡觉前看着那枚袖扣想主人,夜里做梦了还想主人。 有时是在恶臭肮脏的斗兽场,有时是在逼狭的兽笼前,有时是火红的夕阳辉光下。 有一晚他又梦到尼禄在斗兽场里的模样,但这回,两人却都不在机甲上。 他浑身脏兮兮的,鬈发被血水虬结,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是刚刚从兽笼里爬出来的狼狈样子;而小皇帝穿着他那套漂亮的礼装,额间垂坠着红宝石,在混乱而喧嚣的灯光中,朝他俯下身来。 “——今夜是谁征服了你?” 银发皇帝正坐在阿撒迦的腰腹上,指尖紧按那剧烈起伏的胸膛。 一双炽烈红瞳,居高临下俯视他,唇角勾起势在必得的弧度。 “是……是您……”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答。 是带喘且沙哑的。 “是谁?”少年进一步逼问。不依不饶。 “……是,是您。是尼禄·奥古斯都·卡厄西斯……” 画面陡然一转。拥有摄人美貌的银发皇帝,又一次从他那一塌糊涂的位置抬起靴尖。 少年漫不经心打量自己的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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