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进度一直缓慢,但顺利。 不过尼禄倒是忽略了一点: 脑神经是没有感觉的,就算被仿生神经接驳,也不会引发什么刺激。 但腿神经就不一样了。 在治疗的第一天,尼禄是趴在床上的。 当叶斯廷用纳米机器人把神经支架放进他的尾椎时,小皇帝简直像只受惊的猫,弓着背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是很疼吗?陛下?是不是很疼?叶斯廷,你都做了什么?你看他——” 白狼骑一迭声追问,扶住尼禄肩膀的大手都在发抖。 但尼禄却摇摇头。 那并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诡异的神经生长的麻痒感。 因为感受神经和肌肉正被逐渐相连,神经每修复一点,他的小腿就会止不住乱踢。 “陛下,请再忍耐一下。” 叶斯廷移动着牵引纳米机器人的装置,声音低低的, “我会让您再站起来的。” 尼禄没有说话,只抓着被单,沉默忍耐着。 他的足弓被小心握在白狼骑手里,几乎拉高到头顶,雪白干净的脚趾在骑士手里,就跟花瓣似的,一会儿发着颤张开,一会儿又哆哆嗦嗦蜷紧,完全不受他本人控制。 骑士的注意力,却并不在那些娇嫩洁白的花瓣上。 他垂着眼灯,看着尼禄有些难熬的表情,沉默良久,很轻地问: “小殿下,所以,您对他满意吗?” 尼禄微微拧着眉:“我……唔……谁?” “……内森·莫顿。” 白狼骑真跟自虐似的,说出这个陌生Alpha的名字, “您……对他满意吗?” 叶斯廷的动作也放缓了。 这让尼禄有更多余裕,来回答问题。 “刚见面而已。等他进入寝宫花园,我会进一步评估他。” 尼禄一边说,脑中想起的,却是今天格外欢脱的卡戎公民团。 虫族战争波及范围巨大,但是对卡戎星系的影响,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这一点让他感到实在欣慰,唇角不由微微翘了起来。 他的笑容落进二人眼中。 ……远在机甲库的系统,再次突发恶疾:【……嚯!宝感觉……宝感觉……!!!!】
第201章 加涅大学士的办事效率向来很高。 在卡戎陪审团第一次参议后, 就有陌生侍官特地拦下内森,询问他是否具有打理大型庄园的经验。 内森手里攥着帽子,连连躬身,一副又紧张又谦卑的模样: “不敢不敢……我们家族的小庄园, 哪里比得了太阳宫……” 陌生侍官流畅地告诉他, 陛下的寝宫花园正缺一名园丁,但在税法令时期, 太阳宫的人员编制再次被砍掉四分之三, 内务司不便再公开征募侍从。 如果内森愿意的话, 他可以先去试试看。 “当然愿意,当然愿意, 承蒙您的信任,不甚感激……” 内森一迭声地道着谢,跟着带路的陌生侍官,在卡戎公民团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离开。 这些目光最大程度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在家族没落多年以后, 他又一次踏上名贵的白色大理石地面,穿行在美轮美奂的宫廷柱廊中。 他甚至恨不得当场开个直播, 然后让装卸厂的那群贱民都嫉妒得发狂。 但他心知, 不能太早飘飘然。 在把智脑里所有见不得光的内容清空后,他一个人坐在穿梭艇内, 拨通了卡戎星省委员会的求助热线,希望能打探到更多陛下的喜好。 “哇!祝贺你!” 星省委员是真的很高兴, “能为陛下效力, 可是所有卡戎人的梦想啊!请一定要尽职尽责, 从这一刻开始, 你已经代表我们整个卡戎星系了, 不要掉链子啊!” 谈及尼禄的喜好,星省委员又认认真真嘱咐他: “陛下热爱着他的帝国,只要是他的子民,他都会像太阳般关爱包容。所以你不用刻意讨好他,把份内的工作做好就行。而且,别忘了你是个卡戎人,卡戎跟陛下有特别的联结,陛下会多照顾你的,不要紧张。” 星省委员说的句句都是掏心窝子话,但内森只听到了最后一句“卡戎跟陛下有特别的联结”,于是暗自留心。 穿梭艇很快进入太阳宫殿群,陌生侍官带着内森,走到距离寝宫500米开外,就恭敬驻足了。 紧接着,一名黑甲狼骑走上前来,接替侍官的工作,将内森带入寝宫花园的大门。 寝宫到处都有重甲执锐的狼骑把守,整个场面看起来肃杀非凡。 内森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一路小跑跟在狼骑后方,试图搭讪: “大哥,我想问个问题,就是我在王都供职的时候,我在卡戎的庄园,维护资金方面……应该是不用我自己付的,对吧?” 狼骑低头看他一眼,既没出声,也没有流露什么感情。 只是例行公事地点了一下头。 于是内森长松一口气,跟着狼骑来到花园内。 尼禄的寝宫花园其实不小,但总面积不像贵族庄园那样广阔,他平时很少有时间在花园闲逛,基本是从寝宫直接搭上穿梭艇,飞往太阳宫工作。 内森惊愕地发现,陛下居住用的寝宫居然只有二层,比家族庄园里的建筑群还要小得多,若不说是皇帝寝宫,还以为只是个临时公馆。 寝宫位于花园的正后侧,离大门还有一段较长的步行距离。 内森进了花园,本能地往寝宫方向走,还没有走几步,就被狼骑一把抓住肩膀。 “呃……” 他感觉肩骨都要碎了。 狼骑一手拦住他,一手指着前方地面上的激光红点。 于是内森搞懂了,他是要在花园的外圈区域工作,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不能擅自接近皇帝寝宫。 虽然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但都让他进了花园了,接近寝宫又能怎么样呢? 内森揉着肩骨,嘟嘟囔囔领了工具,就开始除草工作。 他很快发现,陛下赐予他的这份职业,简直就是帝国人梦中的工作—— 不计件,不计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装模作样剪两根草,就可以自行下班,狼骑也不会验收。 内务司甚至每天会给他发放薪酬,薪酬水平跟太阳宫的其他园丁差不多,按王都的消费水平,可以买上几件好衣服和大快朵颐,但放在卡戎星系,那就是一笔相当不菲的报酬了。 宫廷侍官都是贵族出身,但很少出自他这样没落多年的家族。 内森心中的猜测更加坚定起来。 他知道海德里希的传奇经历,陛下偶然巡视到德塔要塞,就把当年还只是流放犯的海德里希,一路擢升到帝国元帅。 如今这样的惊天好运,竟也砸到了他的头上。 必然是陛下通过某个他还不知道的渠道,发掘出他一直隐藏的巨大潜力,于是有意给他机会,让他的家族可以翻身。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一天,那些躺在漏水卧室里幻想的日子,那些被下等贱民议论纷纷的时候,那些被公益教育基地发放邀请函时—— 他辍学前接受的是正儿八经的贵族精英教育,那些社会大学有什么资格邀请他?—— 这些艰难的时刻,他都从来没有放弃过幻想这一天到来。 不愧是陛下,眼光如此毒辣,这才是帝国的君主,最睿智的领袖。 内森有心想要长驻陛下身侧,于是这几天干完活,他都不会直接下班走人,而是装模作样在胳膊下夹一本帝王列传,装作边辛勤工作,边不忘苦读圣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等着尼禄出现。 尼禄原本也想早些接见这位候选人,但恰巧这几天,他被西境爆发的小型瘟疫绊住了脚,有些抽不开身。 等把瘟疫解决,他搭乘穿梭艇在寝宫降落,才看见有个陌生人在很远的花园角落,吭哧吭哧地修剪着枝叶。 尼禄按了按微胀的眉心。 这几天一直在医学院高强度开会,差点忘了重要的择偶事项还在进行中。 “阿列克谢,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轻声嘱咐白狼骑, “我去跟候选人谈几句话。” “……陛下,” 白狼骑僵冷地站在原地,声音很哑, “我……不能过去吗?” 尼禄偏头想了一下。 他本人倒是不介意白狼一直在身边,但远处的候选人,的确有概率会是未来的君主配偶。 在他遥远的童年回忆里,当父王和母后在一起说话时,父王的狼骑好像有时会自行回避,有时甚至会把缠着母后撒娇的小尼禄一并抱走。 气得小尼禄吱哇蹬腿,他们却都只在盔甲里哈哈地笑。 鉴于相关经验为零,尼禄便像逃亡时第一次指挥作战,从方案到推演,都亦步亦趋地模仿帝国名将去做。 总之在择偶事项中,父王是怎么做的,他便也先照着学,执行过程中有什么需要改进的,他就根据实际情况快速调整。 “……很抱歉,陛下。” 尼禄正准备让白狼骑跟上,骑士却突然低低开口, “我会留在这里,时刻为您警戒。” 尼禄点了一下头,便向内森走去。 “参见皇帝陛下!” 内森早就瞥到穿梭艇降落,一见尼禄终于注意到他,立刻振奋起来,远远就向尼禄跪下行礼。 尼禄微微一笑,让他站起身来。 “我听说花园里来了新的园丁。” 银发皇帝平和地说, “很高兴知道你来自卡戎。” 因为是第一位候选人,尼禄在接见内森时,抱有一种很高的期待——择偶范围内初始匹配度最高,出身民风淳朴的卡戎星系,当然最重要的是,莫顿家族已经与帝国的各方势力毫无瓜葛。 当得知初次见面,内森的匹配度就一下冲上了60时,他甚至想象过,择偶事项就会这样顺利进行下去,他会尽早诞下继承人,然后将更多精力放回到帝国建设上来。 ……然而,现实与他的想象,却有很大的出入。 内森谨记“陛下最热爱他的帝国”这一点,当寒暄结束,尼禄问及卡戎星系在战时的受灾状况,他都一五一十地答复上来了。 但他急切想要展示自己,还没等尼禄问完,就将自己已经打了好几天的腹稿全盘托出: “陛下,请原谅我的直白——作为卡戎星系的子民,我认为帝国当前的边防体系,实际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他就见那双漂亮的红瞳微微一亮。 在谈话距离观看时,尼禄的美貌极具压迫感。 内森毕竟还是敬畏尼禄的,甚至不敢多看,只能抽空偷偷瞥上一眼。 尼禄的确像是来了兴趣,唇角的弧度也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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