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们自己先愣住。 与虫族的第一波遭遇战,让将领们无暇顾及更多,此时战局占优,他们才想起回头看面容冷峻的帝国元帅。 “海德里希元帅,请问……陛下怎么一直没有上线呢?” “陛下肯定知道虫族入侵的消息了。换作平时的话,陛下现在已经——” 海德里希打断:“陛下正在进行秘密部署。不要凡事依赖他,专注自己的职责。” “……哦。” “也别太焦虑,帝国早就不是两千年前的地球了。无论科技或战力,帝国都不是古地球可以比拟的。” 有将领乐观分析, “我们的战力经过升维式发展,与虫族差距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明显。顶多是相比其他异族,多动用一些兵力而已。” “是。”海德里希声音淡淡,“最乐观的形势下,我们会在帝国40%星区沦陷以前,赢得这场战争。” “……4……40%??” 阿撒迦早已率领帝国权杖抵达交战区。 为了避开鲸群的引力场,他们也跟帝国舰群一样,暂时退居二线,警惕观察。 不知道为什么,从接近虫群的那一刻起,他的精神力就一直隐隐有波动。 这种波动,倒不至于干扰他操纵机甲的专注度,但却多少有点让人在意。 阿撒迦握着操纵杆,眯起金眸,集中感知了一会儿。 他发现,波动是从那些临死前的工虫身上发散出来的。 若要以人类见过的物事比喻,他感觉那有点像是大脑中的神经电流信号。 密集的神经信号从濒死的工虫身上发出,然后集中波束,传递向虫洞的另一侧。 他猛地回过神,立刻坐直身体,想要向尼禄发起通讯。 但很快,他就想起尼禄现在的恶劣状况。 大手在光屏上迟疑片刻,缓慢攥紧。 最终,还是落向那个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四人小群”。 “虫群似乎一直在发出某种精神力讯号。” 阿撒迦沙哑说,主人疯病缠身,他只能跟对目前状况最有帮助的几个人沟通, “我能感知到一些非常模糊的信息。” “——什么?” 除去一直处于离线状态的白狼骑,另外两个Alpha都愣住了。 “我能看到帝国舰群的布阵,和利维坦的攻击画面。舰体构造,防护盾波纹都很细节。” 阿撒迦眉心紧锁,凝神集中。 他的精神力只是能靠近,但却无法完全跟那些信息流接驳。因此感应信息也时有时无。 “还有一些密集的杂音。再没有更多了。” “是虫群意志。” 叶斯廷凝重道, “虫族是用庞大的精神网络联结和控制彼此的种族。你感知到的讯号,大概率就是工虫在向母巢传送帝国情报。” 海德里希则迅速抓住了这个能力的战略价值:“注意保全和隐藏自己。接收到任何虫族情报,都要立刻跟指挥中心联络。” 阿撒迦其实也猜到了,甚至在出战前,他就已做好心理准备。毕竟他的身体里,始终流淌着半虫的血液,真正接触虫族时,一定会有异于平常的反应。 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他还是微微绷紧了下颌线。 ……哪怕此前被各任主人当做赌场道具,被迫撕碎无数人类的躯体,也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彻彻底底、毋庸置疑地,确认自己是个异族怪物的现实。 但沉默起伏的胸膛,却触碰到了藏在胸甲里的某样东西。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他向尼禄讨来的一根宝石缎带,曾经紧密贴在主人的锁骨间,浸染着对他来说最美妙的气息。 是尼禄认真听完黑岩星系的传说后,作为“护身符”赠予他的,并说希望能护佑他和他的军团平安归来。 怪物不会被赐予如此美妙的祝祷,更不会拥有主人亲手赠送的护身符。 怪物不会有主人的责任和承诺,更不会被告知“永远不再让任何人那样对待你”。 阿撒迦用粗砺的手掌,抽出那条柔腻光滑的缎带,紧握抵在额前。 像是在做战前的某种虔诚祷告。 再睁开金眸时,他的眼神凝定下来。 “了解。” 叶斯廷却突然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被陛下带回帝国的,阿撒迦?” 阿撒迦报了一个时间。白发秘书官眼神晃了晃,喃喃:“这么早吗……” 频道内一片沉默。 尼禄寻回阿撒迦,甚至建设锚点,都是他加冕不久后发生的事了。 显而易见,他早在那时就已经开始着手备战,但真正向将领们隐约透露,却不过只是一两个月前。 那样长的时间里,他都在一个人背负着前行。 ……他们不由自主,将目光移向白狼骑的通讯端口。 但白狼骑始终没有出现。 就在这时。 阿撒迦眼神骤然一厉,手臂上青筋暴起! 某种强悍的精神力讯号,穿过虫洞,直接贯入他正在感知的虫群意识。 那种感觉森寒至极,强度明显在工虫数万个量级以上,像一个冷酷无情的指令。 一刹那间,无论工虫还是搭载幼虫的生物体,都开始突如其来爆裂,恶心的彩色脓水溅射得到处都是。 霎时间,E431行星和周围宙域,都被浓重的毒雾笼罩。 毒雾也是五彩斑斓的,如同浓稠流动的脓质。在波及区域内,帝国舰群的光雷达视野,竟被完全遮蔽。 鲸群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标识过的目标。巨大的舰体,也彻底隐没在毒雾中。 阿撒迦低吼:“——有更高阶的东西要来了!” 海德里希冷静下令:“全体舰群听令。切换热辐射探测模式,后撤至警戒距离。” “遵命!” 利维坦巨舰轰鸣着,驱动曲率核心向外撤离。 威尔伯准将率领着他的舰队,也在一艘利维坦巨舰的护送下,全速向警戒位置驶离。 星舰的太空热辐射探测模式,虽然完全不会光污染影响,但会存在目标遮蔽现象: 目前在成像图里,那个巨大的虫洞,恰好就被护送他们的利维坦巨舰遮挡,威尔伯准将看不到后方虫洞的情况。 于是,他就见数根巨大、粗壮至极的畸形节肢,从护送他们的利维坦巨舰后方,缓慢探了出来。 节肢在穿过利维坦周围的杀伤性防护盾时,上方附着的触手状杂质,明显在被不断烧灼和粉碎。 但节肢本体却毫发无损。 它们就这样,以一种近乎温柔的速度,把象征帝国最强防御的利维坦巨舰。 缓慢地撕成了两半。
第177章 …… 白狼骑独自坐在祷告室的长椅上。 狼头低垂, 双肘撑膝。额头抵在双拳上,似在无声祷告。 祷告室前方的玫瑰窗光幕后,突然传来了隐约的呻吟声。 “阿……阿列克谢……” 白狼骑立刻跳起来,大步冲向光幕后方。 尼禄全身套着紧实的束缚衣, 脑袋枕着圣洛斐斯的膝盖, 正不住颤抖挣扎,银发湿漉漉贴在发热的脸上。 圣子显然也很束手无策。 他从前给小白猫治病时, 还从未遭遇过这种情况。 于是两手不断扒拉着尼禄的银发, 金眸一会儿看看尼禄, 一会儿看看白狼骑,完全没主意似的。 “……带我走……求求你。不要让他进到我的脑子里……我好难受啊, 阿列克谢……” 尼禄挣扎着,从圣洛斐斯的膝盖上翻身滚到地面。 他的双手双腿都被布料束缚,于是只能像个没有四肢的人,狼狈地匍匐蠕动, 竭力朝白狼骑靠近。 “……不。不, 小殿下。” 骑士不可能承受得了这一幕。 他的蓝眸迅速被泪水溢满,几步跨过去, 就把尼禄从地上抱起, 紧紧搂在自己怀里。 他听见尼禄在他肩上发出一声幼兽般的喘泣,高热的脑袋胡乱蹭着他的颈窝, 不住哀求着: “带我离开这里……我好难受,不舒服……” 圣洛斐斯慌忙抽回自己的触手。 因为从前治疗的时候, 尼禄从未出现过这样激烈排斥的状况, 他担心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便抱着一堆触手, 很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白狼骑听着尼禄的喘泣, 他甚至恨不得一刀把自己杀了,好从心脏那地狱般的痛楚中解脱。 他的大手穿过柔软的银发,捧住少年的后脑,不住地哄劝喃喃:“好,好,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然而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叶斯廷的叮嘱。 “疯症进展到后期时,他们的思维模式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你甚至可以当做是有魔鬼强占了他们的身体,同时还继承了他们的记忆、智商、行动力。想要带回尼禄,一定要分清楚谁是魔鬼,谁是你的主人。” 白狼骑用力地攥了攥拳。 他将尼禄抱紧在强壮的臂弯里,朝圣洛斐斯艰难点头:“请……请继续,圣子殿下。” 尼禄的挣扎一下子激烈起来。 但受身体素质和束缚衣的压制,他只能小幅度在白狼骑膝上扭动,并不住呻吟哭泣,嘶哑地叫着: “不要让他进来……阿列克谢、阿列克谢……!不行啊,好难受……唔唔……求求你……” 白狼骑不知道尼禄要承受怎样的痛苦,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断抚摸尼禄的银发,并在他耳边不住地低声抚慰。 而在确认这种方式不奏效后,少年突然安静下来。 他垂着红瞳,猩红舌尖舔过唇侧的小尖牙,嗤了一声。 “啧。” 随后,他闭上眼睛,脑袋一垂,似乎完全不省人事了。 白狼骑始终抱着他,一直忍耐到圣洛斐斯的治疗结束为止。 他跟圣洛斐斯的语言不相通,但仍然能够从对方脸上的表情,判断出圣洛斐斯这回心里也并没有底。 可是,圣子已经是能应付疯症的最后的手段了。 骑士只能抱起尼禄,躬身朝圣洛斐斯致谢,然后迈着沉重的脚步,返回太阳宫。 即便是在地下密道里,他也听见划破帝国长空的战争警报。 警报声在长长的古老密道中回荡,如同这个庞大帝国在重伤失血时,一下又一下的急促心跳。 在接近太阳宫寝殿时,他紧绷的情绪又一阵崩溃,害怕颤抖的手会把尼禄摔到地上,便将尼禄抵靠在墙壁上,喃喃着摸了会儿小主人的脸庞。 心慌意乱中,骑士并没有注意到墙上的痕迹。 数十年前,发疯的埃利诺,也曾在此被自己的白狼骑数次压制。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终于又夺回了一点勇气,抱起还在昏睡的尼禄,继续朝太阳宫孑然独行。 尼禄在进入寝室时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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