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沓的脚步声在走廊深处靠近,一名丫鬟扑在了那滩粘液上,她抬起形同木偶的手去擦干净地上的脏污。 不一会,那丫鬟用袖子擦干净站起身离去,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两人。 沈勿归倒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表情,高于现在忘记了他要打自己的事情,同他一起蹲在地上,看被擦的干干净净的地面。 “为什么会这样?” 沈勿归扫视院子一圈,看到高于不解的神情,解释道:“迷境里幻化出来的事物过于庞大,迷境主人无法将这里的事物全部做的天衣无缝。” “他只想让我们看到他想看到的事情,府邸里的丫鬟是陪衬,给这个迷境增添真实感。” 高于接过他的话:“那他想让我们看到什么?” 迷境主人在死后留下执念,他的执念支撑他的魂魄让他造出了一个巨大的幻境。 “战争。”沈勿归想到他答应常恩泽的要求,“他要守住这座城。” 沈勿归的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刚出山谷那会,他听到逃民嘴里说,这城已经弃了,城墙上有士兵用沙哑的声音纠正,楚将军赤胆忠心绝不会弃城,而常恩泽又告诉他,圣上已经对楚将军产生嫌疑,昭告回京至今生死未卜。 这城恐怕在迷境主人的过往记忆力里已经被攻败了,他的执念便是守住这义扶城。 高于手里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树叉子在地上划拉,听到沈勿归的话,一下子就把树叉子掰断成两截。 他不可置信的说:“什么?” “他想让我们看到战争,并且攻城的敌军远比府里的丫鬟要真实。” 迷境主人的执念全部在这场战争上,幻化的敌军肯定比城中的事物要真实。 “没别的办法吗?”高于将断成两截的树叉子比划拼在一起。 沈勿归笑着说:“常恩泽是活人,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两人出了府来到街上,街道被战火摧残过的痕迹更加严重,商铺的柱子遭遇烈火烧毁只留下灰烬,原本屹立的房屋变得摇摇欲坠,空地被无家可归的逃民占据,他们挤在一起,哀苦的叫喊声一直伴随着远边的战鼓敲击在耳膜处。 沈勿归来到城墙顶处,城墙上的瓦砖经历岁月的洗礼布满青苔,它气势磅礴凭一己之力隔绝了城外的光景,高墙上旗帜飘扬,风荡平旗帜露出旗面上刺绣的楚字,视线瞭望收下了远处的疆土。 烈风袭来,扬起一片黄沙,高于跟在沈勿归后面吃了一嘴沙子。 “呸呸呸。”高于吐了几声。 沈勿归抬手虚虚抓了抓空气,手指徒然触碰到粗砺的沙子,他用指尖摩挲片刻,摊开手,黄沙被黏成黄色粉末沾在他的十指间,还未仔细瞧,强风席卷而来便带走了指尖的残留。 沈勿归抬眼,视线落在远处,望向无边无际的黄土平原,语气沉沉: “这风沙有些诡异。” 高于捂住嘴,声音闷闷:“这风沙好真实,全都进我嘴了。” 沈勿归没搭话,转身准备下楼梯,打算到别处看看,经过转角处,前方突然传来吵闹声,他停下脚步隐藏身影靠在墙壁上听动静。 “楚将军不在,我们还打什么战,干脆早早投降算了!” 作者有话说: 常恩泽:日常背锅侠(苦涩)
第10章 鱼池 转角处的墙壁恰好严严实实遮住了沈勿归的身影,前方传来好几道士兵不满的喊声,他们怨声载道的附和,诉说自己的苦衷。 有人将长矛尾端敲在地上发出威严的震慑,顷刻之间底下的议论渐渐平息,他严肃吼道:“够了!” 那人的语气不急不缓,极有话语权,“楚将军平时就是这样训练你们的?圣上明鉴,不会随意轻信那些毫无根据的谣言,将军征战西北,功勋赫赫世人皆知,圣上不敢轻易定将军的罪名。” 他的脚步声从容不迫,仿佛走的每一步都化为鼓槌击打在众将士的心中,争议即可消失殆尽,他继续道来:“将军一心报效国家,身为他手下的将士,我们绝对不能弃城,就算军临城下,我们也要誓死守住这城!” 接下来,气氛徒然转变,斗志昂扬的希望燃起在将士们的胸前。 听到这里,沈勿归心里不由冒出疑问,起初听到时,将士们的情绪一再颓废,便以为这样的情绪会时刻环绕在将士们的心里,可有人开口激励,只一瞬间,就把颓废的情绪推翻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现在每个将士的心里都充满干劲,没有丝毫投降弃城的想法。 他守在角落里没移动,跟在一旁的高于也紧贴在那,竖着耳朵听前方将士们的谈话。 “好奇怪。”高于推敲一番,压低声音慢慢说来:“我们刚刚来的时候,他们就想着弃城,但很明显军中有主力军,有手握话语权的士兵下达命令,将士们的气氛也不再颓废。” 的确,刚刚那人将长矛敲在地上,底下的将士们便立刻熄声,显然那人在军营里是极有指导能力的。 这让沈勿归唯一不明白的,为什么常恩泽要他统领这三千士兵守住义扶,他不了解战术,未必能想出好的办法,将士们的情绪状态都很良好,全然不像是打败仗的模样,常恩泽完全可以让他去京城解救出楚将军,回到义扶城里领兵打仗,这样胜算会更大。 忽地城墙外的风沙大了起来,战旗飘扬发出哗喇喇的声响,风沙刮在脸上有些疼,沈勿归偏了偏脸,准备抬步离开。 明明才离开绛不久,他的心里却蓦地产生强烈的想念,这么一会不见,脑袋就不由自主地说服自己,绛身体还没好,放他一个人呆在那里会不安全。 而此刻沈勿归想回去见他的心情到达顶峰,一刻也不想就呆在外面。 “……把敌军引去自罪坑,坑里铺满杂草,将士们埋伏在一旁,等敌军落入,我们就一把火,烧他们个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 沈勿归猝然停下,不可置信的听那道声音,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身后的高于没能及时停下,脑袋磕在他的肩膀上,捂着头泪眼朦胧,有苦说不出。 沈勿归明白过来哪里出现问题了。 刚才常恩泽同他说了这战败的后果,大火焚烧,不得善终,他明显是知道这个结局的,却无法作出改变,难怪他让沈勿归统领军队打赢这场战争。 很有可能,这场战争的根本原因就是在自罪坑,他想让沈勿归出手阻止将士们的计划,避免误入歧途。 沈勿归猜测,军中的将士们准备来一个出其不意的埋伏,他现在还不清楚敌军人数有多少,但看义扶城中仅剩的三千士兵,定是守不住的,唯一战胜的办法就是先出击,杀个猝不及防,赢的概率会更大。 可这场战争的漏洞就在于,军中计划不严谨,很有可能走漏消息,让此战失败。 想到此,沈勿归知晓了军中的基本情况,准备去找常恩泽问问,本以为常恩泽会从府邸里离开来到军营,却没想到,问了大半个军营以及城中的士兵,他们都说没见到。 沈勿归收回想法,打道回府,回到府上,才看到他与绛在一口池子边钓鱼玩。 “怎么那么笨,鱼都钓不到。”常恩泽拍开绛捏在鱼竿上的苍白十指,一脸恨铁不成钢,“我想问你,你以前吃的什么,鱼都不会钓。” 绛靠在池子边,对上他的表情略显冷淡,甚至称得上面无表情,指尖垂在水面上划来划去,满不在乎的说:“有人给我抓,用不着你操心,何况现在还不是有人给我弄吗?” 常恩泽听到忍不住翻白眼,嘀嘀咕咕几句,沈勿归在远处没听清,只有走近一些才听到后面几句。 “……也不知道现在记不记得。” 常恩泽余光看到他过来,一下子闭了嘴,把鱼竿塞在绛手里。 绛不乐意,不太想接,“做什么?你不是说帮我钓吗?” 常恩泽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看他们两个像看瘟疫,恨不得立马逃远,碍于面子还是客客气气的说:“不钓了。” “你这个人……”绛埋怨一声,还没来得及握住鱼竿便被身后靠近的人抢了先。 他拿住鱼竿的手被人握住,随后背后有温度贴了过来,炙热的呼吸拂在耳边带起一阵草木的气息,对方毛绒绒的发丝蹭在脸颊上,一只温热的手夺走了他手里的鱼竿,撤离时一只大手还抬起来摸了摸他的头。 “我来。”沈勿归拿过鱼竿,站在他的身边。 绛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池子边,上半身刚好可以趴在池子边缘,他将两只胳膊放在台子上,撑着脸,仰头望向身边站着的沈勿归,一双眼睛里全是笑意,全然没有刚刚对待常恩泽时的冷漠,语气也柔和下来,回应一声:“好。” 常恩泽没走,一屁股坐在台子上,看水里的鱼乱窜,时不时恐吓两声,把好不容易快要咬上钩的鱼吓跑。 在他第三次出声并把水里的鱼吓跑之后,绛忍无可忍,趁沈勿归没注意抬脚踹他。 常恩泽蹦到一边,离他们远一些,看高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观望,玩心四起,拿下挂在腰间的短刀扣住刀柄,在手里晃啊晃。 鱼池不大,池子里的水清澈见底,高于在远处的长廊下,很轻易就能看见水里的鱼游荡在荷叶底下,他看着沈勿归时不时低头和绛交谈几句,脸上全是笑意。 高于心里出现巨大的不解,他哥好像从山谷里出来就开始不对劲了。沈勿归的性子被称为寡淡都不足为过,高于以往都没见他一天能笑那么多次,自从见到绛,他的表情全是——温柔的笑意。 这怎么那么像快要谈恋爱的节奏啊?高于想到这内心出现一道裂缝,当即推翻了这个想法,暗骂自己一声满脸不可思议,他自然没有注意到常恩泽在远处走近。 “你这表情怎么回事,就那么嫌弃我?”常恩泽幽幽的声音传来,高于一个激灵,皱眉挪开步子离他远些,脸上的神情也是显而易见的嫌弃。 “干什么?”高于靠在柱子那边蹲在台阶上,看远处两人在水池边缘甜言蜜语,越想越不对劲。 常恩泽同他一块,嘴里发出啧啧声响,目光来回在那两人身上转,开口说:“是不是不对劲?” 高于想也没想,接了他的话,没发现任何不对,“是有些不对劲,不是,你说我哥这不爱跟人打交道的性子怎么在绛面前就消失了呢?” “嗯,也是,那为什么呢,你看他们两个这样……”常恩泽故意把尾音拖长,看高于一目了然的表情,结果他下一句开口说的话让常恩泽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绛是不是用什么迷药把我哥给迷住了?”高于一脸认真。 常恩泽:“……” 他很合理的怀疑高于的脑子是被浆糊蒙了起来,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忍住没当场动手打他,压下暴虐,冷丝丝的说:“我怎么看你哥他是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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