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静了,绛把声音压得很小。 他能感觉到沈勿归近在咫尺,可对方却不说话,站在面前。忽然沈勿归弯下腰来,亲上了他的额头。 “马上好了。” 得到这句宽慰,绛放下心,细细感受周围黑暗中的变化。这才发觉鼻尖好像一直环绕着淡淡的花香,他伸手在四周摸了摸,沈勿归捉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好香啊?”绛在黑暗中眨巴眨巴眼睛,“你买花了吗?” 沈勿归的身体诡异地顿住了,迟迟没有动作,连呼吸也放轻不少,绛不安感再次涌上心头问:“你怎么了?” 啪嗒—— 暖黄色的小灯突然亮在四周,他看到沈勿归在自己面前缓缓低下身体,单膝跪在地上。 无数的玫瑰花堆在客厅,如烈焰的红色顷刻席卷了他的视线,暖黄色的星星小灯落在玫瑰花的周围,把它们团团围住,像挂在天边残存的夕阳那般,罕见又稀有地交杂出别具一格的颜色。 “再来一次。”沈勿归眼睛里跳跃的是已经挣脱出来的爱意。 “千年之后,穿着嫁衣等我。” —番外完—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七夕快乐
第17章 客栈(一) 出了城,城外风沙变得愈发大,迎面直直吹在脸上,粗粝的沙粒磨得脸颊生疼。 李壬德没等常恩泽,蹦蹦跳跳来到沈勿归前头,询问他此去松夷山路途需要的时间。 出发前,杨北军给了沈勿归一张地图。地图材质是绢帛,颜色暗沉,地图上的字迹留下许久已变黯淡,他拿到手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松夷山离义扶城并不远。 “两天。” 不过他是以马车行驶速度算的,他们几人不可能就这么徒步前行。出了城门口往前走几步,发现不对劲,他根本来不及让人准备马车。 沈勿归站在原地迟迟没再抬步走,风大起来,把头发吹得凌乱,露出光洁的额头,高于走过来,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 高于:“我们就这样走过去?” 他眼看着沈勿归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沉,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又触到他的逆鳞。 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是绛和常恩泽来到他们身旁。 常恩泽知道沈勿归在想什么,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看前方。两人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前方空旷的地面赫然出现两辆崭新的马车。 他笑起来,直接掀翻沈勿归留存下来的醋缸子,“怎么样?我靠谱吧。” 高于:“… …” 沈勿归没搭理他,冷冷看他一眼,冰凉的视线不过片刻便移开,他道谢转身上马车,高于跟在他后面。 这时后方响起不急不躁的脚步声,高于已经爬上马车,以为是常恩泽,回头瞧才发现是绛。 对方抓着高于的半片衣角,让他蹲在马车前头不上不下。 他没忍住问,试图把自己的衣角从绛手里抢回来,“你不跟常恩泽一起吗?” 绛脸色淡然,“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说完,那只抓着高于衣角的手还不忘下力气把他从上面拽下来,“你跟他一起。” 高于摔下马车,没等自己同意,他已经掀开帘子进去了。 高于:“… …” 不是?为什么他们俩每次闹别扭,受伤的总是他。 常恩泽知道绛不会跟自己同乘一辆,所以早早和李壬德上了马车,从小窗探出头看高于呆站在原地,调侃一句:“怎么,跟我同乘还怕我能吃了你不成。” 恰巧李壬德不明白他俩之间的纠葛,也从小窗探出小脑袋,欢快着声音:“小常哥哥不是妖怪,他才不会吃人。” 高于怕的是这个吗?他从见到常恩泽的第一眼,就知道对方似乎很不喜欢自己。 短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可不止一次,轻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他就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他没多停留,一想到还要尽快赶去松夷山,就不得不压下这股害怕,极不情愿上马车。 另一边,沈勿归上了马车把地图摊开在腿上,垂头专心看。有人掀帘子进来,他没抬头,便以为是高于,就没管。 殊不知就是因为这样,对方进了马车径直来到他身旁与他靠在一起。 距离很近,沈勿归可以闻到对方身上冰冷的气息。 马车动身,略微摇晃,身旁的白发顺着这道动作轻飘飘落在沈勿归的手腕上,他这才侧头看。 绛把头蹭在他的肩膀上,白皙柔软的皮肤贴在他的衣料处显出温度,白衣在坐下时裙边遮了手里的地图。绛还低着头,用手把衣摆拨开不阻挠沈勿归的视线。 他收回目光,用手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绛搭在自己腿上的手。 没想到绛倒是很直白,收了手规规矩矩放在自己膝盖上,直起身体,目光在他脸上来回转,直接开口问:“你怎么了?” 沈勿归没来得及跟上他的思路,“什么?” 他很轻地皱眉,既困惑又确认:“你在生气?” 沈勿归没太明白过来,摇头否认,“没有。” 绛:“怎么会没有?你都不跟我说话。” 他不知道绛到底是从自己的哪个行为理解为是生气。 倒也没有别的情绪,自从听到绛意外说出口的话,酸涩感就占据整个心脏,现在看绛的一举一动都令人遐想,特别是刚刚看到常恩泽与绛在一块的时候,那种感觉直达顶峰。 不过有一点,沈勿归敢肯定的,这种心情不是生气。 绛还在嘀嘀咕咕的说,他已经听不进去,直到他提了一句常恩泽。 沈勿归:“你说什么?” 绛眨眼,停下刚刚结束的话头,重复一声:“常恩泽说你不是生气,我觉得不对,你生气的时候就不爱跟我讲话… …” 沈勿归没在注意他后面一句充满漏洞的话,心里恼怒。 怎么又是常恩泽! 拳头紧紧握起,直接把地图一角拽得皱巴巴。 忽地一只冰凉的手覆在沈勿归的手背上,白发丝丝缕缕扬在风里,挡住他的片刻视线,只见绛一脸专注,暗红色的眼眸里全部是他,一如洞穴里初见时的那个模样。 “不要生气了。” 沈勿归不知想到什么,不再看他,低头沉默不语看地图,内心已不在这上面,不知飞到哪里去。 马车不显颠簸,常恩泽应该用了什么东西。跑在前面的那匹马像呈在博物馆里的蜡像,皮毛光滑,在太阳逐渐烈起来的光线里发出刺白的亮光。 马蹄踩在地上不曾发出任何声响,甚至不带起灰尘,极其安静,只有马车压过石子时,才会掀起片刻晃动。在外看行驶的马车,犹如灵车飘过,不惊醒花草。 离城区越远,前方的黄沙迷雾越重,马车外能看到的风景越来越少,沈勿归探头往外看了一眼,便知晓马车向前行驶的地方越来越接近迷境边缘。他没有多余的担心,因为前方带头的烈马似破开迷雾,马蹄底下踏开一层层浓重的迷雾,消散靠近马车周围的风沙,犹如挣脱淤泥出来的一股溪水。 过了许久,马车里的气氛安静下来,沈勿归看了一会地图,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本想不去看绛在身旁的那道白色身影,可就是因为这样,他越控制不想去看就越控制不住。最终他还是妥协,望向绛安安静静呆在一旁的身影。 因为刚刚他把绛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给拨开,自己反倒是生起气,见自己不理他,鼓着脸拉开距离挪到一边,收拢收拢衣摆,靠在角落里背对着他,闭着眼呼吸轻缓,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沈勿归轻着动作,将地图收了起来,思索良久,目光里一直倒映着绛在角落里乖乖可怜缩成一团的模样。 马车摇晃,他洁白的额头磕在马车粗燥的边缘上,逐渐磨出一道红痕。 他的皮肤敏感,沈勿归是知道的。 到底还是不忍心,最终选择靠近,伸手揽着他的肩膀放在自己身上,让他睡得安稳些。 绛的警惕性很强,尽管是在他身边。 在沈勿归碰到他的时候,他就睁开眼,一脸戒备,看到来人,立马换表情,微眯起眼睛,声音迷糊不客气贴在他身上,还不忘调整睡姿。 沈勿归轻叹口气,又无可奈何,手顺着他的白发一点点梳理,放在自己的膝间。 马车行驶了有一会,在太阳降下来接近黄昏的时候,马车停下,稳稳当当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前。 停下的那瞬间,沈勿归撩开帘子往外瞧,只见漫天的迷雾之中屹立一家不显破败的客栈。 客栈门口栓着一条黑狗,一双黑桃仁似的眼睛直直对向沈勿归,几乎片刻,黑狗就吠叫起来,声音刺耳,像指甲摩擦金属发出来的,听到身上直起一层鸡皮疙瘩。 听到吠叫的那刻,沈勿归下意识放下掀帘的手,虚虚捂住绛的耳朵。 绛已经醒了,暗红色的瞳孔里弥漫着一层水雾,神情却没有丝毫迷茫,略显生气,压下眉眼一脸烦躁,恨不得去到黑狗面前揍它两拳。 吠叫持续没多久,有人从客栈里面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一根足有手臂那么粗的木棒,打在黑狗脑袋上,咒骂一句:“吵什么吵。” 木棒敲在黑狗脑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它停下吠叫,趴在地上蜷着前腿,安分地缩成一团,远远看还以为是一坨乌漆麻黑的脏东西。 沈勿归下了马车,绛在后面跟上,下来时沈勿归用手扶他一把。在后面来的常恩泽看到这一幕,意味深长。 高于脸色焉焉,他有些坐不习惯马车。路途中想撩开帘子往外看,结果什么也看不到,外面只有一层迷雾。神色也就跟着焉巴,好不容易可以眯一会,谁知道李壬德又是个话多的,一直跟常恩泽说话,时不时问自己一句。 老天啊!高于这辈子就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这个看着只有十几岁大的孩子吵得头疼。 “哎呦,五位客官,这是住店吗?”客栈老板是个穿着锦服,身材干巴巴约有四十多岁的男人。他弯腰曲背,笑容堆在脸上,一双眼睛眯成缝看不见瞳孔,嘴里一直在招呼着他们几人往里走。 沈勿归看天色既晚,马车在迷雾之中也不好赶路,况且还不知道夜晚的迷雾之中到底有没有危险,干脆答应下来。 一进到里,沉重的木门似感应到什么,重重关上。 这道声音吓到的只有高于,他一蹦就蹦到沈勿归身旁,然后就看见其他几人一脸淡定地看着他这个大惊小怪的动作,特别是李壬德,贴在常恩泽身边,捂着嘴偷偷笑。 老板犹如救星出口解救了高于的尴尬,“你们放心,这扇门就是拦着外面的东西不让他们进来的。” 那扇门的材质不是普通的木材,颜色全黑,没有一丝杂物。刚刚进来时,沈勿归还看到门上雕刻出诡异的花纹,花纹奇异蜿蜒轨迹没有丝毫规律,像神秘族群里的巫术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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