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伸出脑袋看了看,脸色剧变。 她立刻让司机停车,然后翻身离开副驾驶座,来到车厢,充血的双瞳扫过最后一排的四个人。 “垃圾是谁扔的?” 雪白牙齿被她咬得咯咯作响,若是谁敢承认,她必会生吃对方。 臣晨胳膊动了动,想举手。 梅希望用腿压住他的手,开口道,“我扔的。” 云子石和顾宏已经拿出枪,虎视眈眈地盯着阿满和人贩子。 “是你干的?很好。”阿满死死盯着梅希望清澈的眼眸,忽而温柔一笑,“你别去苗寨了,我送你回家。” “还是我来送他吧。”人贩子飞快抓挠自己头发。 “一起。”阿满笑得越发温柔。 敢亵渎他们的神路,这人简直找死! 臣晨、顾宏、云子石如临大敌,浑身紧绷。他们知道一场大战已不可避免。 人贩子的头发里忽然飞出一群黑色小虫,扑向梅希望。阿满死死盯着梅希望的眼睛,瞳仁里闪烁红光。 臣晨将一粒驱虫丸扔给梅希望,急促地喊,“快吃掉!” 梅希望接住药丸,转手扔出车窗。 臣晨:“……” 顾宏和云子石的脑袋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嗡嗡鸣叫的虫群已钻进梅希望的耳朵,阿满眼里的红光忽而大盛,又忽而熄灭。 战斗刚刚开始,已经结束。没人能在中蛊之后活着离开阿努苗寨!没人能亵渎阿努人的神之路! 阿满勾起唇角,轻蔑一笑。人类与他们养在稻草里的虫蚁有何区别? 人贩子从兜里摸出一把枪,塞进梅希望的手中。梅希望眼睛发直,神情呆愣。 云子石和顾宏双双举枪对准人贩子,表情凶狠。 臣晨伸出手,将两人的枪管压下。 “你他妈这个时候认怂?”云子石怒不可遏,又颇为不敢置信。臣晨可不是胆小如鼠的人! 臣晨轻轻摇头,一言不发。 云子石厉声说道,“大哥被他们控制了,你没看见吗?” 臣晨看见了,但梅希望没穿鞋袜的脚丫子正踩在他皮鞋上,软绵绵的脚掌一下一下碾压。 这是被控制的样子吗? 臣晨强硬地压住了两位同伴的枪管。 阿满轻笑道,“你们三个倒是很聪明。” 人贩子啧啧感叹两声,颇为遗憾地说道,“我本来想把这个粉头发做成人蛊,没想到他这么不老实。亵渎了神路,他只能死。” 人贩子用命令的口吻对梅希望说道,“你自杀吧,用我给你的枪。” 神情木楞,双眸失焦的梅希望慢慢举起枪。他忽然扭曲了美丽的脸庞,做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云子石和顾宏立刻从道具箱里拿出最致命的武器。臣晨朝两人瞥去一眼,目光深沉。他依旧在阻止,不是他不够在乎梅希望,而是因为梅希望正用力踩他的皮鞋,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只能拦住另外两人。 “我,我的眼睛。”梅希望闭上眼睛痛呼,握枪的手颤抖。 人贩子露出轻蔑的笑容。 阿满看向臣晨等人,命令道,“你们三个下去把垃圾捡回来!一片纸屑都不能留在神路上,明白吗?” 三人绕出座位,走向车门,不时回头看看梅希望。拉开距离,来到空间大的过道,他们更方便动手。 人贩子冲梅希望扬扬下颌,不耐烦地说道,“你朝自己的脑袋开枪。” 梅希望慢慢调转枪头,对准自己。走在过道里的臣晨三人回头看去,心脏几乎爆裂。 司机打开车门,用两根手指堵住耳朵。这样的惨剧他见得多了。 阿满眉头一皱,感觉不对:“他眼睛里怎么还不长针?我的蛊呢?”她立刻看向人贩子,大声呼喊,“快让他开枪!他不是神仆,是神使!” 人贩子容色大变,嘴巴立刻张开。但他还来不及下达命令,枪声已经响了。 砰砰砰…… 咔擦咔擦咔擦…… 弹夹尽数打空,白嫩纤细的手指还在扣动扳机。但滚烫的枪管对准的却不是梅希望,而是人贩子。 半个脑袋被打成烂泥的人贩子缓缓倒地,鲜血在他周身流淌。 眼睛没有焦距,表情呆呆傻傻的几个女人就在这时恢复清醒。一只只小虫子从她们的耳朵里钻出来,落在地上死去。她们恍恍惚惚地看看车厢,不敢置信地看看尸体,然后发出惊恐的尖叫。 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坐在这个大巴里。 阿满洒出一包白色粉末,刚清醒的女人们又昏迷过去。 大巴司机站起身,满面仓惶地看着人贩子的尸体。 “怎,怎么会!” 他知道神使与神仆不一样,神使很强,但他没想到会强悍至此。只是一个照面而已,寨子里最厉害的蛊师就死了一个…… 阿满,阿满还在!阿满能杀了这个粉头发! 司机瘫坐在方向盘上,身体瑟瑟发抖。他的屁股压住喇叭,大巴车停在黄沙路上,不断嘶鸣。 阿满的脑袋也在嘶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受到了蛊虫的反噬。 她捂着脑袋凄厉喊道,“我的蛊呢?我的蛊去哪儿了?” 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蛊虫,它们好像消失了。 梅希望扔掉枪,用浸染着硝烟味的右手抹过自己的眼睛。然后他把手伸到阿满眼底,缓缓摊开掌心,歪着脑袋问道,“你在找它们吗?” 两条白色毛毛虫被他捏破肚皮,流出绿色汁水和黑色毒液。 能把铁皮腐蚀的毒液却伤害不了青年白皙娇嫩的皮肤。 “这种虫子你还有吗?” 梅希望把毛毛虫丢进嘴里吃掉,意犹未尽地询问。 阿满的眼睛几乎瞪裂。 “我的蛊,我的蛊……” 轰鸣声在她的脑袋里滚动,像天塌地陷,像雷霆万钧。她的灵魂正在遭受火焰的炙烤和焚烧。她的内脏被搅碎,血液在蒸腾。她痛到癫狂,痛到抽搐,然后又痛到麻木。 这是蛊虫被杀死带来的反噬。她以前只听长辈们说过,却从来没感受过。 没人能杀死阿努人的蛊,更不可能杀死阿努人! 活到新的纪元,阿努人已经没有天敌。他们走出去才发现,外面那些人类简直就是爬虫一般的存在。外面那些人类只配当他们蓄养蛊虫的容器! 如果人类搅扰了他们的安宁,他们不介意毁灭这个世界。 但现在,她这个高贵的神族竟然被一个人类反噬了! 阿满不敢置信地摇摇头,却忽然吐出一口血。她低下头想要看看自己的血是什么颜色,眼眶里又掉出两滴泪。 她用指尖沾了一滴泪,放进嘴里尝了尝,表情呆愣,眸光震颤。 原来她的血跟人类的血一样,都是红的。那人类的眼泪是不是也很苦,也很咸? 她含着自己的指头,呆呆地站在原地。 臣晨三人站在车门边观望。 大巴司机担忧地问,“满姐,你怎么了?” 阿满眼神一厉,终于从难以承受的巨大挫败中回过神来。她看向梅希望,正准备动手,梅希望却已经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将她举到半空,软着嗓音问道,“那种白色的虫子你还有吗?它们的味道像炸牛奶。” 阿满,“……” 大巴司机瘫坐在方向盘上起不来。大巴不断嘶鸣,跟在后面的三辆SUV也在按喇叭,整个苗寨都被这些癫狂的声音淹没。 很多苗人走出来,站在村口眺望。 “你还有,我闻到炸牛奶的香味了。”梅希望晃了晃举在半空的阿满。 阿满一米七的个头,一百多的体重,在他手里却像个布娃娃,可以随意摆弄。 阿满的眼睛里冒出红光。她无法呼吸,狰狞的脸庞涨成紫红色。 死!她要这个人死! 梅希望摸摸自己的眼睛,白嫩掌心里又多了两条毛毛虫。他把虫子吃掉,舔着殷红的唇瓣问道,“还有吗?” 阿满的眼睛不断闪烁红光。 梅希望抓出几十条白色毛毛虫,吃到打嗝。 “还有吗?”他依旧没得到满足。 但阿满涨成紫红色的脸已经变成白色。血液仿佛在她体内蒸发殆尽。她眼眶里流出两行泪,瞳仁之中最后一丝红光永久地熄灭。 察觉到她的身体在变冷,梅希望随手把她扔掉。 阿满的尸体砸在人贩子的尸体上,闭不上的眼瞳里残存着深深的恐惧。 司机从方向盘上滑落,瘫在座位底下。很多很多人死在他车上。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死掉的阿努人。 臣晨滑动轮椅退让到一旁,冲呆滞的顾宏下令,“把这两具尸体扔下去。” 顾宏回过神来,连忙把两具尸体踹出车门。 “香快燃完了,你去开车。”臣晨朝云子石下令。 云子石吹着口哨走到车头部位,把司机拖出来,一手刀砍晕,自己跳进驾驶座,将油门踩到底。 什么神路?他倒要碾压看看。 车轮飞快转动,抛飞沙粒,留下两条狂野的车辙。大巴蛇形走位,在一众村民惊骇的目光里抵达村口的土路。 六支香刚好燃完。 大巴堪堪停在沙路边缘,巨大车身堵住了后面的三辆SUV。 三辆车只能停在沙路上,愤怒地按喇叭。它们的轮子碾压过阿满和人贩子的尸体,染上血液。 陈烨从车里跳下来,踩在沙地上,大声询问,“你们杀了人?” 臣晨的轮椅停在土路上。他静静看着陈烨,没有回话,眼眸里暗光闪烁。 梅希望走到路边折了一根狗尾巴草,想要用草茎去拨弄那些金黄的沙粒。臣晨抓住他的手腕,轻轻摇头。 梅希望噘噘嘴,有些不情愿,却还是乖乖坐在臣晨腿上,用狗尾巴草来回拨弄臣晨的脸颊、眉眼和耳朵。他腮边的梨涡若隐若现,顽皮又甜蜜。 臣晨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他的自制力已经在全然崩盘的边缘。 云子石和顾宏点燃香烟,似笑非笑地看着陈烨。 陈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语气冰冷,“除了那个粉头发,其余的杀掉。” 躲在车里的几个保镖掏出枪,对准臣晨等人。他们也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杀过的人一只手数不过来。流弹会不会伤害站在村口的村民,他们根本不在乎。 这个地方很封闭,连卫星都找不到。放一把火,所有物证、人证都能销毁。 云子石和顾宏没有躲。因为他们已经发现,陈烨的身体正在下陷。那人的脚掌,脚踝,半条小腿,已沉没在沙粒中,但他本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臣晨扬声说道,“你们不救救你们的雇主吗?” 几个保镖朝陈烨瞥去一眼,这才发现对方的两条腿都已经陷在沙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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