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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怎会这样想？”我见他脸色不对，匆匆解释：“一切都到了收尾阶段，各国间谍蠢蠢欲动，父王他也是担心您一个人应付不来。” 我并不知道索玛一世怎么想，但我知道叔父想听什么。 “伊斯，你不用紧张。”果然，他微微一笑：“路上辛苦了，去休息吧。” 看吧，这套胡诌的说辞显然被弗拉格殿下接受了。 “我明日便去冶炼场看看。”我想了想，道：“父王让我带了药材，已经交给您的侍从了。” “去吧。”弗拉格殿有些疲惫地颔首，他拿出枚雄狮纹样的令牌：“这是通行令，我会派管事与你交接。”他只比三皇兄年长六岁，黑发蓝眼，面容与索玛一世极为相似，但因多年来缠绵病榻，整个人看起来苍白又虚弱。 我注视着他眼下的青黑，忍不住道：“叔父，还请您保重身体。” 弗拉格殿下让我们住在城主府的西院。 库萨尔城背面靠山，气候凉爽。我与萨沙曾在某年夏季来这里避暑，当时就住在西院。洛德也在，身体还算健康的弗拉格殿下悄悄地带着我们三人去山里打猎，急坏了城主府的管事。 寂静的夜晚，夏虫嘶鸣，城主府还是如同过去一样总是弥漫着药草的气息。斑驳的石阶上长着青苔，烛火明明灭灭。 西院的大门虚掩着，望着熟悉的狮首门环，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一切与过去似乎别无二致，飞速而去的时光在这里缓缓流逝，仿佛推开门就能见到年少的三皇兄与洛德并肩地躺在树下乘凉，旁边还有一把空着椅子，那是他们给我留的位置。 微弱的光芒从门缝处透了出来。明明是夏天，寒意却还是一点一点地钻入人的灵魂，我在这一瞬间感到痛苦快要无法忍耐。 虚掩的门被打开，突如其来的光芒扎到了我，于是我偏过头闭上眼。 “伊斯？”阿里亚站在门边，手指还扒着门框：“怎么不进来？”橙色的光从他背后透出来，驱散黑暗。 我忍不住靠在他肩侧，熟悉的柏树的香气立刻将我环绕了起来。 “怎么了？”阿里亚担忧地侧头：“发生什么事了？” “没关系。”我闭上眼，扶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就这样，一会儿就好。” “嗯。”阿里亚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没事了……我在。” 后半夜，我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丢脸，于是只好无力地趴在桌上偷偷觑阿里亚。 他整像个小旋风似的噔噔噔将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地搬到我房间。 “阿里亚，不用这么着急。我又不会赶你出去。”我觉得好玩，冲他招招手：“过来坐。” 阿里亚飞快地跳坐到我腿上，胳膊搭上我的肩膀：“刚才是被你叔父骂哭了？” “我是让你坐这里。”我无言以对地指了指身侧的凳子。 “可我想离你更近点。”他笑着勾住我的脖子，把我往他那一侧压：“不喜欢？” “你真的很会撒娇。”我伸手故意去揉乱他的头发。 “你不喜欢？”阿里亚捉住我的手指，他飞快地在上面咬了一口，齿尖刮得指腹很痒。 “喜欢。”我趁机握住他的下巴，晃了晃：“天啊，这样美丽又帅气的面容是真实存在的吗？” “呵呵。”阿里亚皮笑肉不笑地咧嘴。我还想再做点什么，他却突然推开我起身跑出了房间：“有东西忘记拿了！” 看着他又开始把自己的私人物品疯狂往这个房间的柜子里装，我有些好笑地移开了目光。 等到这边的事了结，就带他去帕木卡莱吧。白色温泉之乡，阿里亚肯定会喜欢的。
第16章 == 冶炼场建在库萨尔主城西北方向的山脚下，人越走近越能感到温度的逐渐上升。竖炉中的火焰熊熊燃烧，空气中飘着浮灰与点点的火星，在工匠锻打金属的声音下，让西台军队战无不胜的剑与铠甲悄悄产生。 “十三殿下，这边请。”负责人微微躬着身体引路：“这儿的前场主要用于冶铁，战车等军事装备的工坊还要往后走。” 我环视了一圈，点点头：“这些工匠……” “他们将终身不得离开库萨尔。”负责人向我解释：“不过这些人大多是城里的原住民，这个要求对他们影响不大。” “嗯。”我沉思片刻，道：“工坊我就不去了，你带我去库房看看。账目准备好了吗？我要核对。” “您放心。”负责人谄媚地走过来想扶我：“殿下。” “带路吧。”我不着痕迹地挡开他的手，笑道：“让随行的人都散了，我不喜欢太多人跟着。”从走进冶炼场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自己仿佛成了被簇拥着的一朵娇花。 “没听到殿下的话吗？该做什么就回去做什么！”负责人突然发起脾气，他呵斥完身边的人复又再度微躬身体，笑容满面：“殿下，这边。” 冶炼场旁建了座小院用于管理人员休憩，我坐在桌前快速翻看条理清晰的计数图，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都已经被整理过了？”我轻轻地将手里的账册放在木桌上：“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应该是我的工作。” “是、是的，”负责人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弗拉格殿下已经将所有的账目和计量图都处理过了。因为上次是三殿下监管这边的事务，而三殿下已经有一年没有再来这边，弗拉格殿下怕出纰漏，便……” “这是皇帝指派的监工该做的事，不能再有下次。叔父……你们必须拦着他。”我顿感头大：“他的身体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对了，双马战车的设计图纸呢？”我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听说之前有人潜入了冶炼场。” “图纸和冶铁的配方都锁在专人看守的仓库里。”负责人道：“那伙人潜入冶炼场就是想要偷走它们。” “嗯，我明白。”本次工期结束后，索玛一世会再次发动战争。而在这之前，令各国垂涎三尺的冶铁配方与改良战车图纸都将会被销毁。 眼下正是间谍蠢蠢欲动的时候，锁在仓库并不安全。 “既然叔父已经将最后的收尾工作安排妥帖，那我也不会再多事，本次工期完全结束时我会派人回去复命。”我起身走向门口，示意负责人跟上：“现在，你带我去把图纸和配方取出来。” “殿下？”负责人惊讶：“您这是打算？” “放在我这里才更安全，不是吗？”我反问：“还是说你有更好的想法？” “没、没有。”负责人干笑几声：“那么，就请随我过去吧，我马上为您取出它们。”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帮我找个经验丰富的锻造工匠过来。” 虽然已经无事可做，但我在名义上还是索玛一世派来的监工，所以需要每天亲自到冶炼场视察工作情况。 对此，阿里亚颇不高兴。“每天都清晨出门，夜晚才回，人一沾上床榻很快就入睡了！”他像条八爪鱼一样缠到我身上：“库萨尔城太小，我已经足足逛了六个来回。” “可我每天都是因为抱着你才睡着的。”我玩笑般去推搡他的肩膀：“寂寞了？” “你说呢？”阿里亚稍微退开半步，抿嘴瞪了我一眼，复又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你很得意啊，伊、斯、哥、哥。”他略带沙哑的嗓音中像是伸出了丝丝缕缕的触手，从我耳蜗的位置一直蜿蜒进入身体深处。 “你今天去了哪里？”我的心脏不自觉一颤，掩饰般地顺势坐到椅子上，连忙转移话题：“明天我……” 阿里亚双手捧住我的脸，微微弯下身吻了过来。他闭着眼睛，手指温热，嘴唇却是冰凉干燥的。他的吻不得章法但炽热滚烫，我有些走神，阿里亚便轻轻地咬我下唇。 “喂……伊斯。”他不满地提醒我。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旋即立刻闭上眼睛。 我在脑海中描摹出阿里亚所有的样子，愉悦地大笑、害羞地垂眼、生气地抿嘴，所有。 他真的，是神明赐我的宝物。 等到我们意犹未尽地放开彼此，烛火已经烧到只剩下一截短短的尾巴。 “你刚才说明天怎么？”阿里亚突然问到。 “啊？”我愣了愣：“什么？” “就是，”他伸出食指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我们接吻前，你想说什么？” “啊、这个。”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样，我居然也久违地觉得脸皮发热：“我明天会早点回来，你等等我，我们一起吃晚饭。”
第17章 ==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太阳西沉的时候。天空被晕染成耀眼的橙色，像是火焰在燃烧。 我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打磨台上的物件拾起，细细端详。 还不错。 “殿下，这就要走了吗？” “嗯。”我将那小小的物件收入怀中，对那名年轻的工匠点点头：“这几日辛苦你了。” 他连忙摆手，谦卑地行礼：“殿下亲力亲为，心意一定可以传达给对方。” 糟糕。 “心意？”我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在说什么？” “殿、殿下，”工匠身体一僵，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是看、看您这么用心，所以……” 之前让冶炼场负责人给我找个经验丰富的工匠，本以为来的会是老工匠，结果对方意外地年轻。 年轻人最口无遮拦。 “消磨时间罢了。”我淡淡瞟他一眼：“并不是什么有趣的花边新闻。” “对、对不起……”他脸色煞白，喏喏道：“我明白，殿下。” “记住，不要多嘴。”我缓步向门外走去：“去负责人那里领酬金吧。” 城主府，西院。 阿里亚将汤匙搁在餐盘旁，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合口味？”我有些惊讶。 大概是还在长身体的缘故，他一向吃得很多。 “不，很好喝。”阿里亚皱了皱眉，垂下眼盯着花纹繁复的餐盘：“我可能……” 我注意到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地抽动了一下，但我没有出声，安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孟斐斯传信，让我回去。”他微微抬起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我的反应，琥珀色眼睛里闪过一丝纠结。 太阳穴突地一跳，像是预示着有什么事要发生。 “好，什么时候动身？”我压下莫名其妙的心悸，平静地冲他笑：“你外出太久，家里人会担心也很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阿里亚脸上那种混合着期待的、小心翼翼的神色顿时就消失了。 “你想我马上走？”他负气地站起，带倒了背后的椅子。 “不是。”我搞不懂他莫名其妙的情绪起伏，但见他生气，身体立刻条件反射地越过餐桌捉住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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