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留下一声绝望叹息。 我曾经拥有过一个凡人,他叫奚暮,可他死了,死在最爱我的时候,我找不到他了。 奚暮,我眼睛疼。 奚暮,我怕,我好怕啊,我怕我死了以后,就再也没人记得你了。 我要记得。 我要记得…… 我要记得!!! 凤凰惊醒,浑身盗汗,不住地喘息。 他瞪大眼睛,借着床头一盏长明灯,看清身处的环境。 芙蓉帐暖,轻纱摇曳,炉中香袅袅飘起,熏染满室。 这里是羽族凤凰宫。 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可凤凰不习惯。 觉得还是自己在丹穴山的窝最舒服。 昨日,他竟在梧桐树上睡着了。 不知为何,许是太疲乏了。 孔雀也是这么说的,说他才化人形,容易感到疲惫很正常。 他问孔雀:“那为什么,我总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身上也好冷啊。” 好像曾经塞满东西的角落,都被腾空了。 曾经有过,余温还在,却捂不热他。 孔雀没说话,只将他脑袋摁在自己怀里,用体温暖他,怒冲冲地说:“脑子空,是因为笨,干过蠢事;你冷,是因为老子已经一整天没抱你了,懂了吗?” 凤凰缩了缩脑袋,没同孔雀争辩什么了。 他听得出,孔雀说得凶狠,嗓音却是哑的,像哭过。 “你哭啦?” 凤凰想抬头瞧瞧孔雀的脸,对方却大手一压,将他脑袋摁进怀里,羽氅裹上。 “哭个鬼,烦死了,老子流血不流泪!” “……” 凤凰无语,不禁想:这花孔雀,平日里总喜欢开屏给他看,像是有那个炫耀欲作祟,该不是在外头朝哪只雌鸟开屏,被人家奚落了吧,又或者求偶被拒绝了,哈哈哈。 孔雀准备抱他回凤凰洞休憩,却站在洞口踟蹰许久,眉宇紧皱。 凤凰问他怎么了。 “不知道,感觉里面不干净。”他难得严肃,沉声对凤凰说:“你相信我的直觉吗?” 凤凰自然对他无条件信任。 于是,孔雀将他带回万灵境羽族,入主凤凰宫。 这里是被孔雀用拳头驯服过的地方。 床榻大到没有边际,一个人躺着便觉孤零零的,不安定,似乎,若想睡得香,他就该蜷缩在一个人的……怀里? 他竟不知,自己对孔雀的依赖,已如此深重。 靠着孔雀的威慑,凤凰似乎什么也不用做,就成了一境之主,他乐的自在,本性里就不太喜欢复杂政务。 非是不能,只是不喜。 若按照修为实力来比较,比之孔雀,他也是不遑多让的。 就比方说,他布下的结界,孔雀一定打不开…… 等等,他为什么举这个例子,他布过结界拦孔雀吗?拦他做什么? 人不在身边,他也没法问。 空荡荡的寝殿安静地令人心慌,他一梦惊醒,就睡不着了,摸出枕头下的夜明珠,盘在手里把玩,夜明珠凉凉的,刚好镇定他的慌热,这是孔雀放的,说以后会给他找更多的宝石,堆满寝殿。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宝石还是喜欢的,但不像以前那般两眼发光了。 凤凰玩了会儿,便觉无聊,有些口渴。 殿内的侍从都被孔雀支走了,他便自己起身,赤着脚走到桌前,斟了茶饮下。 琉璃壶上贴了保温的咒诀,即便是大半夜饮用,温度也刚刚好。 他喝了口,再饮一杯时,余光蓦然瞥到屏风后,纱幔飘飖处,似跪着一个人。 还是个……穿着暴露的男人! 凤凰瞪大眼,心底警铃大作。 他忽然想起孔雀说的话:“这些人都想爬上你的凤榻,你打算宠幸他们吗?” 凤凰吓得连连摆手,如畏虎狼。 虽然化形了,但他总觉得自己还是个鸟宝宝,不懂这些事的。 太……咳太早了吧。 孔雀之所以支走殿内侍从,是认为那些人心怀不轨,在觊觎凤凰。 凤凰问他如何看出来的。 他脸色阴沉沉地指着那些男男女女道:“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女,来凤凰宫当侍从婢女,呵,若说这是重视凤主的表现,那何须穿得莺莺燕燕,衣不蔽体,裸.露非常。” 凤凰:“……” 孔雀眯着眼,杀气腾腾地指着翠嫩云裳的女子道:“画眉鸟,歌声动听,刚刚想给你唱一首曲子,你知那曲子有什么作用吗?迷离人心之用,好趁你意乱情迷,行不轨之事。” 当众被戳穿心思,少女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孔雀又指着一锦衣少年,脸色阴郁道:“那是相思鸳鸯。” 少年面若拂晓,眸光迷离,即便被孔雀恶狠狠地瞪着,依旧痴痴地看着凤凰。 凤凰都被他看得红了脸,一身鸡皮疙瘩。 孔雀冷嗤一声:“到了发.情期,看上你了,这个品种最难缠,为了所谓的爱情,要死要活,不肯罢休,以他的家世,恐怕连凤凰宫的门都进不来,想必是付出过巨大代价。” 凤凰顺着瞧去,只见那少年脖颈耳垂下,尽是啮咬红痕。 “…………” 为了追求所谓的爱情,换一个接近他的机会,竟献身于权贵…… 爱情,真是可悲可笑。 凤凰被那少年赤.裸的爱恋目光看得发毛,揪紧孔雀衣袖,往后躲了躲。 “表哥帮我。” 孔雀满意的笑了笑。 将满殿心怀不轨的男男女女都遣了出去。 那相思鸳鸯眼见不能侍奉凤凰,竟想在他面前撞柱自戕,幸好被他拦下,少年便顺势躺进凤凰怀里,柔若无骨的手攀上凤凰脖颈。 凤凰浑身僵住,不敢动弹:“……那个,我、呃我不行,你还是找别人吧。” 他只是一只刚化形的凤凰啊,搁在上古时期,凤族支叶硕茂时,他高低也就一未成年。 少年愣了一下,脸又红了:“没关系,我……我行的。” 说着就要凑过去吻凤凰。 凤凰:“……” 救命救命救命!!! 见凤凰吓狠了,孔雀单手拎起少年后脖颈,将人丢出寝殿。 “对世俗情爱不感兴趣了?” 凤凰连连摆手:“!!不敢了不敢了!” 他畏惧美人如畏豺狼虎豹。 有些消息,总会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悄悄传出,不胫而走。 那就是——凤主不行,无论是对男人,还是对女人。 有人道:“凤主不行没关系啊,找个活好的伺候好凤主不就行了,男宠而已,在上在下又有什么关系,伺候舒服了就行。” 原来如此! 那些偷奸耍滑,想攀衣带关系的,纷纷悟了。 特别是为凤凰裁量衣裳的司织,唯他有近身凤凰的机会,借着量体的功夫,他瞧见凤凰脖颈上挂着的玉佩雕像。 怎么如此眼熟呢? 于是,趁着孔雀不在的这一夜,他们还是大着胆子,送来一个美人,搁进凤凰寝殿。 这一切,凤凰自然不晓得。 他起夜喝个茶,寝殿里就冒出个人,悄无声息。 说没被吓到,那是假的。 凤凰手一颤,杯盏落地,水花四溅,磕碰出声响,引那美人侧目。 光线昏暗,迷离深处,暖风吹拂幔帐,像是吹散一层雾。 男人长发未绾,直垂身后,蔓延至光滑的地板上,犹如泼墨。 羽睫轻垂,桃花眼半敛,眼底既温和又冷漠,古怪的割裂感。 明明穿着一身薄如蝉翼,半遮半露的艳俗衣裳,偏偏他能将这样的东西,穿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特别是,那衣裳绣着白鹤…… 这是个美人,同白日里见的那些莺莺燕燕都不一样。 和孔雀开屏的美不一样,也和他自己华丽的尾翎不一样。 凤凰为何会觉得他美呢? 自然是因为,那张脸……他太熟悉了! 凤凰心跳地厉害,喉咙攒动,刚刚饮下的茶半分都不解渴,只觉口干舌燥。 暖香袅袅,熏热满室。 他看着那张脸,下意识攥紧脖颈上挂着的玉佩,双唇颤了颤,才小心翼翼地:“……奚暮?”
第62章 去九天 深夜,寝殿内只有一颗夜明珠勉强照亮陈设轮廓。 仓灵眼神不太好,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落下的眼疾,不似以前那般夜能视物。 他盯着那人的轮廓看了许久,轻风徐拂,纱幔摇曳过光影,忽明忽暗,便将那跪在地板上的人影漾地模糊许多。 像是幻觉。 对方侧目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眼睫,一言不发,静谧地如同一尊玉塑雕像。 仓灵紧握胸前吊坠,呼吸急促起来。 “为何不说话?” 对方没有反应,像是仓灵想象出来的人一样,无法作到超出仓灵设想之外的事,不像从前,他有很多话本台词,希望从对方口中听到,如今他脑袋空空的…… 想象出来的? 仓灵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近期,他总会出现一些怪异的想法和反应,乃至于梦,都变得荒唐古怪,为此,他懊恼不已,紧蹙的眉心就未松开过。 足底玉石冰凉,仓灵朝男人走去,雪色寝服曳地,足踝金铃阵阵,熄灭的长明灯随他走过的路,一盏盏亮起。 当他站在男人面前时,整个寝殿已亮如白昼。 跪着的青年并没有像幻觉一样消失。 那点氤氲迷蒙被冲散,视野清晰许多。 仓灵半蹲在青年面前,一只臂肘随意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掐起青年低垂的下颌,迫使对方抬脸。 “……真像啊。” 仓灵抿唇一笑,指腹摩挲着青年下颌脸侧,是温暖的,鲜活的。 掌心探向青年胸膛,对方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想避开,却又咬着牙生生忍住了,满脸屈辱。 乍暖还寒时节,他却穿得很少,镌绣着白鹤的春衫薄如蝉翼,即便他将这般露骨的衣裳穿得整齐严谨,却什么也遮挡不住,胸膛起伏温热,里面有心跳动,是个活人。 仓灵盯着他瞧了须臾,就在青年满脸屈辱,咬牙闭目,任其施为时,眼前光倏然亮起,那只在他胸膛前游走的手撤开。 仓灵起身后退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睨他。 青年微愕,面色更加复杂。 仓灵挑眉:“你不是来自荐枕席的吗?作出这种表情,难道不是想让我宠幸你?” “……” 这张脸乍一看,几乎和奚暮一模一样。 但若仔细瞧,便能发现神态差远了,额间碎发是新剪的,用来遮挡并不那么像奚暮的侧颞,将最像的眼部轮廓衬得更显眼。 “以为孔雀不在,就都当我是个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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