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不卖鸟,这狗能不能……” 孔雀顿足,回头看了一眼幼犼,眼底戏谑,唇角微掀,丢了绳索:“拿走。” 正愁丢不掉奚玄卿的狗。 幼犼:??? 等它从一圈又一圈的人群中杀出重围时,早就不见孔雀和凤凰的踪迹。 狗狗做错了什么呢? 狗狗为什么要被抛弃啊? 幼犼耷拉着脑袋,如丧考批,像一条真正的狗那样,嗅着凤凰的气息,一路寻觅。 直到,它看见偏僻小巷里,脏污的墙角蜷缩着一个人。 浑身破破烂烂,衣不蔽体,皮肤上都是脓疮,还有鞭打的痕迹。 幼犼嗅了又嗅,确实有小凤凰的气息啊…… 可这个人肯定不会是小凤凰。 它陷入沉思,用那还没发育完全的兽脑琢磨半天。 朝那邋遢的人走去。
第50章 回忆漩涡 终于拿到花环,小凤凰却高兴不起来。 涿光山上有灵气,鲜花即便被摘下也不会枯萎,可这里是凡尘境,没有露水滋润,花朵早就蔫了,更何况从那么高的深空坠落,早就被疾风吹陨凋零。 唯独那支孔雀翎还光彩熠熠,颜色鲜亮。 孔雀抱臂暗笑,那些破花哪里配得上他的尾翎? 小凤凰爪子勾着花环,脑袋低垂,埋在胸前绒毛间,难过得啾不出声。 孔雀啧了一声,从枯萎花藤间揪下自己的尾翎。 “走吧,那破东西,坏就坏了呗,回头我给你编个更漂亮的。” 他戳了戳小凤凰的翅膀,对方啪嗒一声,拍开他手指。 “……” “生气了?” 小凤凰不吭声。 “真生气了啊?” 孔雀皱眉,站在十九层高的塔顶,俯瞰底下的热闹人群。 “先回家再生气好不好?这里是凡尘境,人心狡诈奸恶,久留不是什么好事。” 小凤凰朝塔下望了眼。 楼层虽高,但他视力极好,一下子就瞧见买卖鸟雀的小摊子,一只只小鸟被困在逼仄狭小的笼子里,展不开翅膀,也飞不出去,完全没有自由。 他吓得往后一缩,扑进孔雀怀里。 孔雀揉了揉他脑袋:“对吧,凡尘境很可怕的,九天境也可怕,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回丹穴山吧。” 小凤凰笃笃点头,抬起翅膀尖尖,抹了抹眼角的泪。 又朝四周望了望,疑惑抬头。 “啾?” 孔雀皱眉:“惦记那狗东西做什么?咱们不要了,乖。” 谁知道奚玄卿的狗是不是被安排来监视小凤凰的。 孔雀对奚玄卿的印象差透了。 但想起最初,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奚玄卿,甚至有些欣赏对方。 好战还爱美的孔雀,不但想过要去和奚玄卿比谁更帅,还想着找个机会切磋切磋。 却没想到,他和奚玄卿第一次碰头,竟是自己被凤翎算计伤重,又被奚玄卿偷袭,直接冰封了三百年。 那时候起,他对他的印象就差透了。 更别提,让他晓得了奚玄卿那么伤害过凤凰。 这下子,直接成不死不休的仇敌了。 三百年前,孔雀刚从须弥天外回来时,便听闻九天境有一位神尊,统御四海八荒三重境以来,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就没发生过什么大的战争灾厄。 他不仅护着九天境的神族,对待其他二境的生灵也是庇护有加。 在万灵境羽族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被魔域当软柿子捏时,奚玄卿并未袖手旁观,而是主动率领九天境神将,助羽族免于战乱之苦。 说起这个,羽族倒显得不那么光明磊落了。 几年前,魔域进犯九天境时,奚玄卿想与万灵境合作,共同退敌,岂料羽族长老目光短浅,觉得奚玄卿有求于他们,便拿乔,提了许多要求,其中还包括……严惩仓灵这一硬性条件。 丝毫不感恩奚玄卿曾救过万灵境,曾教他们免于罹难。 当真称得上忘恩负义。 见识也短浅,竟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 孔雀也不得不承认,奚玄卿在大局面前,总是能心怀若谷,大公无私的。 要说怎么评价奚玄卿这个人吧,孔雀也觉得不好说。 羽族摆出丑恶嘴脸,危机时刻装腔拿乔,险些害得九天境沦陷。 要是按孔雀的性子,高低要将其讨回来,即便不落井下石,也得找个机会作壁上观,狠狠嗤嘲一番。 偏偏奚玄卿没有计较。 只对接手九天境的巽何上神说:“我不是不计较,只是不会以个人恩怨去影响更多人的生命安危。万灵境生灵也是命,不该因上位者愚蠢的决策,牵连无辜。” 他能成为九天境神尊,靠的不止是强悍的神力,更是一个身居高位者对众生的悲悯垂怜。 孔雀满心愤懑:什么啊,面对天下苍生,面对落井下石的小人,你都能宽容理解,怎么偏偏要将他的小凤凰伤成这样?那般冷漠无情,苛责以待。 孔雀想不明白,也懒得想。 只觉得,无论什么借口和理由,无论你做过什么好事,有再多的迫不得已,都不能将错事覆盖掉。 事实就是,奚玄卿对不起小凤凰。 真相就是,奚玄卿逼得小凤凰心死涅槃。 在孔雀心中,无论九天境神尊被多少人虔诚崇敬,被多少人称赞夸耀,奚玄卿也永远都是他要报仇的对象。 他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幸好…… 幸好他的小凤凰成功涅槃,已重生归来。 孔雀抱着小凤凰就往楼下走。 人在凡尘境,不方便直接飞下去,便只能靠着两条腿走。 偏偏孔雀被冰封三百年,这双腿太久没走路,寒气侵骨,肌肉酸疼得不行,走上来已经累弯了腰,一身汗。 他抱着小凤凰,坐着歇了会儿。 小凤凰懵懂地看着他,忽然飞到他腰间,啄开锦囊,叼出一贴药膏,往孔雀面前递了递。 刺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孔雀目光怪异:“你从哪儿弄来的?” 又是什么时候塞进他锦囊的? 小凤凰啾啾叫了两声,翅膀尖尖指着高塔下的热闹集市。 孔雀听觉无比敏锐,集市上那贩卖狗皮膏药的摊贩喊得更是卖力。 “追风捕快祛痛灵,一贴就爽红黑情!” “祖传工艺,所以贴心!” “自打贴了我的膏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有劲儿了,一口气上六楼,不费劲儿!” 孔雀面容渐渐凝固:“……” 他一摊开锦囊,发现里头许许多多小玩意,从小孩子玩的拨浪鼓,到花生瓜子,酒杯碗筷,一应俱全。 孔雀:“…………” “你拿的?” 小凤凰雀跃跳起,邀功似的:“啾啾啾啾啾啾!” 对啊对啊,你除了这一身毛,什么都没有,好穷啊,我要养活你嘛。 说罢,叼着狗皮膏药就在孔雀后腰上找位置,他不懂凡尘的膏药对孔雀没用,也不晓得这膏药该贴在皮肤上,而不是衣服上。 孔雀:“………………” 小凤凰自贬身份去集市上偷东西给他。 孔雀既感动,又难过。 他眉目严肃,一把抓住小凤凰,谆谆教导:“你是神鸟,是凤凰,不能偷东西,沾了人间因果,对你不是什么好事。这坏习惯从哪儿学来的,嗯?” 小凤凰歪了歪脑袋:“啾?” 他也不知道啊。 但总觉得,他曾经跟着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在集市上看见什么喜欢的,都要往锦囊里装,身后的人就掏出一块块不怎么好看的石头,挨个和那些人换。 怎么? 孔雀连那种平庸的,不好看的石头也没有吗? 那可真穷啊! 小凤凰深深一吸,长叹一口气。 怜悯地看了眼孔雀,又悲叹自己一时冲动,被漂亮羽毛迷了魂,以后别说灵果琼浆了,他怕是连新鲜果子都吃不上。 呜呜,带毛猪肉,腐烂果子…… 太惨了! 孔雀眯了眯眼:“你这什么表情?什么意思?” “啾啾!” 穷鬼! 小凤凰扑棱翅膀,在孔雀捏住他后颈前,闪身躲开。 孔雀咬牙:“你站住!” 一时间,空无一人的塔顶热闹起来,小凤凰一边飞,一边啾啾啾地说他穷,他碍于身在凡尘,不好化为原形,只能甩着两条老寒腿跟在后头追。 忽然,一阵清脆铃声传来,在风中荡漾。 小凤凰一个急刹,撞进他怀里。 便双目木然,一动不动。 孔雀抬眼一瞧,一只锈迹斑驳的铃铛缀在塔檐雨帘上。 “操,哪个傻逼在凡尘境放法铃啊?” 他一掌捏碎那铃铛,小凤凰却还是木讷的一动不动。 像是陷入一场回忆漩涡。 他看见自己站在塔下,双臂一抬,竟然不是翅膀! 他长出了人的双手和双脚。 塔楼琉璃窗倒映出他的模样。 穿着一席绯红衣裳的少年,长发泼墨垂腰,发间只点缀了一支血红相思子,眉目微浮疲态,却竭力勉强自己微笑,那张脸生得昳丽娇憨,眼底却藏着狡黠算计。 他看见自己挽着男人的手臂,往楼上走。 四季轮转,春尽秋又来,冬雪换夏蝉。 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不变的,只有他自己。 他的眉眼带着并不符合气质的娇媚,勾引似地看着那些男人。 故作深情地说:“这位公子,可愿与我共登塔顶,赏人间烟火,满城夜色,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几乎没人能拒绝他。 塔楼顶上,他勾起那些男人的情丝,得到无数痴爱。 或是怜爱,或是倾心,或是对他山盟海誓,或是承诺地久天长。 他笑靥如花,明明在笑,眼底却并无惊喜与雀跃,只故作深情,一个又一个地敷衍过去。 将人送走,说好了明日再约。 他却又登上塔顶,摸了摸屋檐雨帘上挂着的铃铛。 细细探看男人的前世记忆。 半晌后,他睁开双眼,满目怅然地喃喃:“……又找错了呢。” 而后,第二日。 那些与他约好了的男人,再也没见到他。 又过了许多时日,他再度改头换面,约了另一个目标,登上塔顶。 笑盈盈地对新目标说:“公子可愿与我共赏夜景,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没有人能拒绝他。 小凤凰有点懵,这个人谁啊? 自己怎么在他身体里? 那个让他头晕脑胀的铃铛是这个人放的? 小凤凰想不明白,却身形一晃,反应过来时,已踩在湖面上的一只画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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