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狼藉的地面搜索,总算找到了那根骨头做的囚刺。它正躺在树坛底下里,沾上了血污。 “对不起啊,又连累你们了。”沙星末把它捡起,捧在手里摩挲。 他苦涩地笑笑:“该怎么补偿你们呢。” 沙星末站在食人树下,用磨破的袖口把骨环擦了又擦,小心翼翼地避开中间的合金刺,清掉上面的污迹。 他蹒跚着跨过地上几具残缺破败的肢体,往观光车的方向移动。 “拾一。” 一根黑色的狗尾巴从副驾驶座的位置垂下,左右摆了摆。 “拾一!”沙星末扯着沙哑的嗓子,又喊了一声。 车上探出半只狗脑袋,又迅速缩了回去。 “胆小狗,”沙星末摸了摸它的脑袋,大狗扑到他身上,呜呜哼叫,“没事了。” 他把骨环收进前抽屉里,又摸着狗毛,把它的爪子左右抬抬,确定它没有受伤。 这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坏就坏在,这棵树,可能更喜欢吃人。 他要上哪儿去给它找那么多可食用的人? 沙星末发愁地环视四周。码头的状况惨不忍睹,地上散落着士兵丢下的枪,还有被扯破的布料。 视线定在一顶遗弃的军帽旁边,是那个小遥控器。 这不是纪丘的军帽,不知剩余的士兵跑哪儿去了。沙星末寻到一把迷你枪,揣进了大衣口袋里,又把目所能及的其它枪支全部收集起来,吃力地搬到观光车上。 他坐上驾驶位,从抽屉里抽出一张手帕,在左脸上沾了沾,拭下伤口的血渍,还有一些细碎的红色粉末。 又是花粉。 他翻出一瓶消毒水,一卷纱布绷带,打算简单地处理一下。 消毒水倒在左腿翻露的血肉上,他头撞到方向盘上,疼得直哼哼。 拾一顶着他的右耳朵,安抚似的舔了几下。沙星末左手撑着额头,右手摸着抽屉里的纸盒,抓出一颗巧克力豆丢进嘴里。 嘴里化开浓郁的甜味,痛感被压下去了一些。他挽着绷带,在左腿上包了两圈,长舒一口气。 再也不戴了,这个狗屁囚刺。 如果他们再派人来,就拼个你死我活吧。 既然服从没有用,那就做个彻底的罪人。 “可以走了。” 沙星末按下遥控器的绿色按钮,那个树坛开始往码头外缓缓移动。拾一趴在车沿上,竖着耳朵张望。 他拨弄着遥控器上的小手柄,一边加速,一边控制方向。 于是,这辆古董观光车,就这么载着一人一狗,和一车枪,驶上了回程的路。车尾处跟着那个五六平长宽的树坛,两辆载具就这么以龟速移动。 天色逐渐转暗,沙星末单手握着方向盘,回头和树交流。 “你能不能自己走路?”他叹了口气,“我都累了。” 树当然不可能自己走路。他这么说说,也就是发个牢骚。在这无人的废岛上,曾经沉默寡言的他,早已练就了自言自语的能力。 远处的云层间,落日像蛋黄一样,漏出柔软的霞光。沙星末望着光秃秃的山丘,继续和一狗一树聊天。 “其实这座岛的风景还不错。你会喜欢的。” 没有人类,没有战争,但也没有食物。 “但是你得改变饮食,不能光吃人,得吃点儿别的。”沙星末单手握着方向盘,靠在椅背上思索,“有些低级污染野兽,可以抓来尝尝。” 拾一在旁边发出嗷的一声。 “不是说你,安静点。”他拍了拍拾一的脑袋。 “呜呜!” 拾一直起身子,扒着铁链乱蹭,身后一阵风刮来,沙星末刚回眸,一根藤条已经伸到眼前,越过他的肩膀缠住了方向盘。 他侧身躲避,又一根藤条袭来,尖端吊着一朵红花,对着沙星末完全展开,花瓣边缘的倒刺上还滴着血。 “啪叽”,红花伸到他的小腿下,按住观光车的刹车,顺带把他的脚也捂住了。花心的软刺抵在鞋背上,硌得脚背生疼。 “我说你——” 沙星末一张嘴,冷风就呼呼地刮进喉咙里。观光车开始加速行驶,直逼七十码,扯着后面的树坛飞奔。 这是嫌他开得慢吗? “我说你,开车归开车,能不能先放开我的脚。” 一块花瓣不情不愿地抬起,沙星末一使力,把脚抽了出来。 “嗷呜呜......”拾一钻进椅子底下,缩成一团,大概是出于对顶级变异生物的危机感,它很害怕这棵树。 通往实验室基地的大路只有一条,他们很快到达了目的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远处的二楼的窗户处亮着微光。 沙星末不记得自己离开时留过灯,这个岛上的电力非常稀缺,他一向节省。 军用车就停在大门口,沙星末避开两根立着倒刺的藤条,艰难地回过头。 “那个,你能听清楚吗?在院子里停一下。” 藤条听话地缩了回去。车行到实验楼前,沙星末踩下刹车,按下了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键,树坛顺着惯性往前撞到观光车上,发出哐当巨响。 二楼的灯突然熄灭,黑漆漆的夜里,被云层间只有微弱的月光地洒在院子里。 头顶传来动静,有人推开了二楼的窗户。沙星末一把扯下狗身上的牵引绳,拉开铁链跨下车。 “嗷嗷!”拾一一跃而起,往实验楼的大门内冲去。 “沙星末!”二楼有人喊他的名字,是纪丘,“让开!” 纪丘端着一把白色的枪,架在窗沿上,向这边瞄准。那是沙星末的捕□□,原本保存在实验室里,用来击杀六级以上变异体的。 沙星末挡在树坛前面:“把我的东西放下。” 七八个枪杆从窗口架了出来。沙星末却像没看见似的,他踩着树坛边缘爬了上去,藤条在他的头顶划过,勾起几根发丝。 “把我的东西放下。”他挡在食人树面前,“还是说,你想和我同归于尽?” “疯子!”纪丘涨红了双眼,“你以为我不敢?” “你别激动,我们商量商量。”沙星末摸了摸头顶,一颗花骨朵贴着他的手背擦过。 “这个小怪物是送给我的,你把它留下,然后滚回去,我们各自安好。” “他杀了我的兄弟!”纪丘咬着牙。 “我很遗憾。”沙星末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想它是无心的。” 纪丘气得手都在发抖,旁边的士兵大吼出声:“纪队长!别听他的,我们要为兄弟报仇!” “呵呵,”沙星末阴森森地笑道,“报仇?” “这棵树是总领叫你们弄来的吧。我还没开始研究,你们就把它毁了,这算不算抗命叛国?” “惊奇吗?”他歪歪头,摊开双手,“你们的命,可没有这棵树值钱。” “狗东西!之前怎么没有把你弄死!”士兵怒吼着。 “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沙星末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上次说过,我在搞一个植入技术,你猜是什么?” 无人回答。 “是引爆芯片啊!”他癫狂地大笑两声,“我在我的心脏位置,安装了芯片,如果它停止跳动了......” “我们就一起炸死在这个鬼地方,带着帝国的未来,一起毁灭!” “操。”纪丘狠啐了一口,“我真不该相信你是无辜的。” 士兵们神色各异,略显犹豫。若是换个人喊出这句话,只会被当成神经病,但这人是沙星末,他是真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本来就没有信。”沙星末面露厌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云唐在搞什么勾当。” 若不是云唐陷害,他也不会被当成重刑犯,变成人人唾弃的“杀人魔”。沙星末对人类的爱恨都很淡薄,除了云唐。 那是他真心憎恶的人。 “我的疫苗不可能出错。”沙星末扬起头,直视那一排枪口,“那些志愿者为什么变异,你从不关心。” “你们才是一群狗。”他的笑得愈发狰狞,“不对。至少,我的狗还有脑子,而你们没有。” 几声叫骂传来,士兵们扯着嗓门,用他们能想到的最难听的词朝沙星末吐来。 “闭嘴!”纪丘吼了一声,人们再次安静,“沙星末,你把它弄到电网笼里去,我们还可以谈谈。” 小怪物的藤条摆动着,一颗红花靠近沙星末的腰迹,偷偷绽开,露出尖刺。 “电网笼?”沙星末半叉着腰,“这座岛有多缺电你不知道?” 尖刺隔着大衣,虚贴在他的背上,小红花如血盆大口一般,蓄势待发。 “这小怪物现在是我的了,”沙星末双手摸进大衣口袋里,“你可以试试,想动我的宝贝” “先踏过我的尸体。”他攥住了口袋里的迷你枪。 他身后隐藏的尖刺仿佛被这句话扎了一下,轻颤着软了下去。
第3章 巧克力豆 “看来,我们是谈不了了。”纪丘把枪调到麻醉模式,瞄准了沙星末的额头,“沙先生,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站在人类这边,还是怪物那边。” 沙星末冷哼一声:“这种幼稚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行。”纪丘打了个响指。 枪声袭来,沙星末站在原地,一偏头,一根食指长的银针射到了他的耳尖。是麻醉针,那是他自己的枪,他非常了解。 沙星末摸了摸耳朵,丝毫没有受影响。 普通的子弹对食人树无效,而那个特质的白枪如果调到射杀模式,将会引起小范围爆炸。只要沙星末站在树下,纪丘就不敢开枪。 “汪汪汪!”黑漆漆的二楼传来几声狗吠,拾一不知什么时候潜伏到了士兵的身后,朝着其中一人扑咬上去。 与此同时,十几根藤条朝着二楼袭去,几个士兵被拖了下来,纪丘手上的枪也被藤条甩开。他低吼一声,爬出窗户,一跃而下。 “沙星末,你有本事就站那儿别跑!” 他手持一把尖刀,砍掉迎面而来的藤条,以惊人的速度猛冲到沙星末面前。 沙星末下意识抬起左手,挡住面部,刀刃砍向他的手臂,纪丘是老练的帝国兵,哪怕面前横着一颗血腥的小怪物,也毫不退缩。 几根藤蔓向他卷,纪丘先行一步,他扣住沙星末的脖子,把对方按在树干上,刀比着那脆弱的脖子。 “别动!”他仰头嘶吼,藤蔓已经缠住了他的腰际,倒刺扎出了血。 “我的刀也很快,”他对着树冠吼道,“沙星末,让这个怪物停下,否则我就如了你的愿,今天一起死在这儿!” 沙星末被压在树干上,扒着对方的手:“好啊。一起死!” 他嘴边扬起诡异的笑,斜视着纪丘,那张原本清秀的脸宛如恶魔附体。 “宝贝,”沙星末头蹭到小怪物的树皮上,“来吃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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