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条不为所动,甚至温柔地缠上了他的手腕。 “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沙星末的语气有些脱力,“我是认真的。” 眉梢的植物黏液滴落到口罩上,他眸子里泛着凉凉的水光。 像被欺负了。 沙星末当然没有哭,但他是真的生气了。莫名其妙地被怼在墙上,弄得浑身透湿,带来的是强烈的失控感。 小怪物太放肆了,而他作为人类,在顶级变异体面前,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更生气的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摸左腰上的匕首。 潜意识里,他舍不得砍断小怪物的手。 怎么能如此纵容这个家伙? 若有一天,他也被吞进了这树干里,也不稀奇。 沙星末自嘲地笑笑:“玩够了吗?” 小怪物的头往后缩了缩,藤蔓也开始缓缓抽离,上面的小节子又贴着皮肤一点点往回压过去,力求留下更多的黏液在他身上。 要把人类身上的血弄干净才行。 它的动作很认真,以至于这个过程又漫长,又磨人。 待沙星末终于解脱时,身上的衬衣的扣子已经所剩不多,被小怪物扯得七零八落的。那种痒痒的感觉也消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灼烧感。 不痛,但是有点辣,皮肤变得极其敏感,就得连紧贴着的布料都压得他难受。 他扯了扯衣领,扶着墙站起身,观望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院子里的两具尸体已经不见了,就连碎片也没剩一个。树根还在地上涌动,把染血的土全部翻了下去。 沙星末垂下头,只见小怪物讨好地伏在脚边,花蕊小心翼翼地缠住他的脚踝。 “你知道,什么样的宠物会被抛弃吗?”沙星末冷淡地俯视着那颗大白团子,“冒犯主人的宠物。” 他抬起脚,从滑溜溜的花蕊里抽出,俯身捡起外套,转身就朝实验室走去。 谁想到,鞋底因为沾了太多黏液,一时有些打滑,他没走几步,就狼狈地踉跄两下,手反射性地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一根藤蔓。 “走开。”沙星末暴躁地把它甩开。 小怪物委屈地往后缩了缩,白藤上的红花合成一团,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而沙星末并没有看见,他启动了实验室门的虹膜锁,一头钻了进去。 粗壮的藤蔓像蟒蛇一样,贴着地面追了过去。 可惜,留给它的只有冷冰冰的摔门声。 小怪物的“头”从地上缓缓抬起,花瓣贴在门上,藤蔓缠着门锁,留下一道道水痕。 好像被人类讨厌了...... 花瓣上的金色纹路逐渐失去光泽,刚刚吃饱的它就这么委屈地焉了。 它只是想帮人类洗洗澡而已,那些贡品的血太脏了,人类身上的香味都被盖住了。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人类要生气? 小怪物想不明白。它只知道,自己很喜欢这个人类,所以没有得到回应的话...... 它会很难过的。 就连刚吃的好东西都不香了。 沙星末当然搞不明白小怪物的想法。他冲进储藏室,准备用净水洗一洗。 他扯下衣服,把里面的水分都拧进盆子里,又取来一个试剂瓶,把黏液都装了起来。 得把这黏液好好研究一下。 他坐在盆边,浸湿了一块毛巾,捞起右手臂的袖管,观察自己的皮肤。 已经不那么灼疼了,但却有了奇妙的变化。 他的手臂变得很白,白到几乎透明,甚至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 手腕处还贴着那根绕了两圈的藤环,上面的小红花不知何时焉掉了,缩得只剩小瓶盖那么大。 他擦拭掉黏液,食指捻着手臂掐了两下。 像刚煮熟的鸡蛋清一样,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沙星末把手凑到灯光下,仔细研究。皮肤上的毛孔几乎看不见了,只能观察到一些极其稀疏且细小的透明绒毛。 仿佛初生婴儿的皮肤。 真是不可思议。 这黏液不仅可以疗伤,还可以直接焕新皮肤。 沙星末对着镜子,把身上的皮肤都仔细检查了一遍,简直恨不得挖一块下来研究。 不过,左大腿上的那圈囚刺伤口,变得有些奇怪。 那圈针孔大部分都已经长满,一点也不疼了。但剩下的几个小孔,里面好像填充了什么东西,暗红暗红的。 是之前留下的花粉吗? 沙星末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到一边。 先找件衣服穿上吧。 储藏室里没有便衣,他只得光着身子,到工作室里的书柜下翻找。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放了件军服,是他上岛时候,纪丘送来的。 他翻开柜子,一叠灰白相间的军服整整齐齐地叠在里面。 有点像纪丘的那套军服,只不过是迷彩的。沙星末不喜欢帝国军的衣服,但他也不好裸着出去。 换好全套衣服后,他便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脑子里都是刚才的画面,身上还有种黏糊糊的错觉。 也许,小怪物只是想给他“全身治疗”,只是动作强硬了一点。 它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知轻重,不该以人类的准则去要求它。 要怎样才能让它听话,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沙星末靠在椅背上,愁闷地望着天花板。 在以前的训导案例中,他会借用一些工具,必要的时候,也会使用电网笼。 但小怪物已经长得太大了,电网笼塞不下了。 或许可以往院子的土里埋张电网。 但有点舍不得弄疼它。 沙星末抓着头发,撑着额头靠在桌上,越想越头疼。 必须采取点儿措施了。 这个小怪物太放肆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26 12:00:00~2023-11-27 1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猞猁喵 28瓶;南枫叶 3瓶;霏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伤心 沙星末思考了半晌,没得出个头绪。他余光瞟到书桌抽屉,便顺手拿出纪丘的皮夹,翻看里面的照片。 其实,刚被流放上岛时,纪丘对他还不错。冬天的时候,正是纪丘带着小队,去修好了发电站。 怕他腿上的囚刺感染化脓,纪丘会在送来的医疗箱子,偷偷加点补品。 但不知道从哪天起,他升了军衔,态度也变了,说话也总是阴阳怪气,夹枪带棒。 也许是因为和云唐的那些勾当。可沙星末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手指抚在照片上,图的正中间站着四个帝国军人,其中一个就是纪丘,而第五人则被挤到了镜头的左边缘,右肩溢出了相框。 沙星末视线在这五人的脸上扫视,眼珠忽地顿住。 纪丘右边的那人,长得有些眼熟,他似乎才见过这张脸。 “小秦?” 这正是今天见到的,被教徒绑在树上的男人——那双粗黑的浓眉,非常显眼。 沙星末把照片从皮夹里抽出,凑到眼前仔细瞧了瞧。 的确是他,那个活祭品。 他怎么会在岛上?之前并没有在纪丘的队伍里见过他。 沙星末盯着照片,脑子里反复琢磨。这件事有些诡异,他还需要更多信息来串联线索。 他把皮夹收进抽屉里,又把照片钉在了墙上。 先上去给总领发个消息吧。 希望小怪物已经睡着了,不要再来动手动脚。 沙星末走到地下室门口,手搭在在门把上,那股熟悉的甜香味扑面而来。 他犹豫片刻,还是回身去了武器库,在一堆许久没用的旧物品里翻找。 电网还是电棍呢? 沙星末狠了狠心,把手伸向那捆高伏电网...... 算了,还是用电棍吧。 他提着电棍,气势汹汹地回到门边,耳朵贴着门缝仔细听了听。 外面很安静,说不定它已经睡着了。 他拉着门把手,偷偷打开一个缝,门口什么也没有。 门缝又打开几厘米,他左右望望,抬腿准备跨出门去。 啪叽,一只脱水的巨型白花从天而降,落在他脚背上。 “......你怎么又焉了?” 小怪物本想摔进人类怀里的,谁知人类完全没有伸手抱住他的意思。 于是,它的头落到了人类的鞋背上。 可人类马上就把脚抽走了。 看来,人类真的不喜欢它...... 没有得到抱抱的大白花伤心地趴在地上,像死了一般,皱巴巴的,一动也不动。 沙星末蹲下身,试探地撩开一片厚重的花瓣。 小怪物的头,好像又长大了。 “你很难过?”他心情复杂地把电棍藏到背后,“明明是你......” 明明是它先动的手,怎么还先委屈上了 沙星末好气又好笑,他拍拍小怪物的脑袋:“你是笨蛋吗?我不会不管你。” 他咬咬唇,思考着要如何才能准确地传达自己的意思。 “但是你不能强迫我。” 他拧了拧眉头。这说法好像有些奇怪,还是换个措辞吧。 “咳,我的意思是,你要对我做任何事之前,得问问我。”他手覆在花瓣上,有节奏地拍了三下,“还记得我们之前说的吗?” “‘是’,拍两下,‘否’,拍一下。现在,再加一个规则。” “如果想问我‘行不行’,就拍三下。明白了吗?” 皱巴巴的花瓣有了反应,干软的花蕊从缝隙里钻出来,贴着沙星末的手背缱绻地在划来划去。 “我在问你话。”沙星末把手缩了回来,“你该怎么回应我?” 花蕊又探过来几厘米出来,用极轻的力度在他的手腕上抽打两下。 “很好。”他手背把花蕊推开,“现在,开心点了吗?” 小怪物还是干瘪瘪的,几根藤蔓蠕动着,想往人类的身上爬。 沙星末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身后藏着的电棍露出一角。 啪嗒,一朵缩水的红花掉落在地,仿佛制作失败的干花,在地上摔成了几片。 紧接着 ,花接二连三地掉落,愈发密集,直至如雨般倾盆而下。 都是干枯的小花,有的甚至在空中就已碎成小片。 被人类拒绝贴贴了。 它好伤心。 沙星末俯身去捡掉落的花,右手一动,手环上的小花也掉了下去。 “你别这样。” 这么漂亮的花,若是都掉了,很可惜。 暗红色的干花瓣像雨一样往下飘,落在他的头顶上,额头上,又贴着身子滑下去。 小怪物从大厅的天花板上缓缓往外爬去,没了花的点缀,一堆堆藤蔓如光溜溜的银蟒般聚在入口处,那些倒刺远看就像稀疏的蛇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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