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只是我千算万算,没想到池叶诚那样的硬骨头,竟然会选择向你妥协。“水梨胜我失神地盯着地面,“我更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掌控了如何玩弄记忆的邪术……把人当做提线木偶,操纵……多么可怕的能力!” “收收你那恶心的小心思吧!”这回就连管沼也听出了水梨胜我富含暗示的言外之意。 不等水梨胜我继续说话,他冲上去一拳痛快地砸在枯瘦脸上:“晏同学说得没错,水梨胜我,你的确曾经是个可怜虫,可这掩盖不了你也是个阴暗加害者的事实!” “我为自己曾经被你的经历打动而感到恶心,你这满口谎言利用他人同情心的狗-屎家伙!” “同情……哈哈哈哈哈……”水梨胜我毫不反抗——也许他已经精疲力竭到无力抵抗,神经萎靡不振太久,一朝遭受刺激,反而大笑着陷入物极必反后的短暂亢奋,“管沼,你这种只长肌肉不长年龄和脑子的白痴有什么资格谈同情?” “水梨胜我。”管沼用力揪住他,脑袋压低,逼近,怨鬼遭遇车祸后的可怕脸庞上,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上次你问我,如果当初被留下的最后一个人是我,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真正面临那一刻,我可能会做什么,也许我会害怕得不能动,也许我会想着去找更多人。”他揪住水梨胜我,把人狠狠掼在地上,“但是,我一定不会恩将仇报,自己吓得逃跑,却偏偏记得给来帮我们的人,故意锁上通往逃生的通道!” “做了这一切以后,还能心安理得地冒领属于英雄的桂冠,伪装成受害者的凄惨模样!” 水梨胜我的脸颊流下血液,遮住了他的眼睛。 一瞬间,他的脸,又恢复成原本柔弱少年的样貌,圆眸睁大,里面布满草食小动物般的惶恐。 “你知道,在这个社会上,弱者要怎样才能拼命生存下去的吗?” 待管沼一怔,定睛望去,仍是枯瘦中年的水梨胜我躺在地上,吃吃笑道,恍若梦呓:“像你这种人,根本不会懂……” “资源是有限的,而且,有先后之分。” “为了不沦落到更悲惨的境地,就要不择手段,把更弱的人率先排挤出去。” “放眼望去,到哪都是人吃人的环境。就算学园废弃,到了社会里,成年人的世界,比起少年要更残酷,也更冰冷,没人会同情你,只有利益才能证明你的价值!” “为什么人天生分为三六九等……为什么人有强弱之分……为什么有人生来高高在上,而有人落入地狱挣扎不能……” “在那种情况下,我只是做出了,最利于我的选择……” 水梨胜我流下眼泪,混合着血液与雨水。 “我不是天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如果学园里能出件大事,如果身为四大家族之一的池叶家,他们唯一的继承人受了伤害,也许小笠原就会下台,而我们,就能摆脱永无休止的学园地狱……” 听着水梨胜我失常般的絮语,管沼心里比吃了一千只苍蝇还要恶心。 他想狠狠教训水梨胜我,叫他为曾经做下的错事而痛哭流涕,发自内心感到后悔,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陷入自成一套逻辑的封闭怪圈,稍加不慎,反而被他的逻辑套了进去。 “晏同学。”管沼说不过水梨胜我的诡辩,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晏明灼。 晏明灼摇摇头:“他的精神,已经完全被阉-割掉了。” 人的身体有强弱,人的天赋,亦有区别,但人的精神,却不局限于这些外在条件。 一个人格健全、心气坚韧、能够懂得爱自己与爱他人的人,哪怕他身体弱不禁风,天赋或许愚钝,但在精神上,他生命的广度与深度,要远胜过那些孱弱卑屈的灵魂。 人之痛苦,往往源于精神。 水梨胜我陷入的,是他给自己所制造的地狱。 听其言行,观其心志。 哪怕在三十年后的今日,他依旧停留在过往原地,不得快乐,不得解脱,一步也没能走出来。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晏明灼直视默不作声的雨宫诚之介。 “用封印作为借口,将他困在梦魇中,日日夜夜,不能忘记怨魂的哀鸣。” 头发花白的雨宫医生气质儒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他用探究的目光凝望了晏明灼好一会,露出一个颇为欣赏的笑意。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身处梦境?” 他言下之意,是默认了晏明灼的推测。尚且出于癫狂状态的水梨胜我跌坐在泥泞里,忽然收了哭声,不可置信地向这头望来。 一旁认真观看过场剧情的玩家们,也很好奇晏明灼的理由,纷纷扭头张望。 “成年体……是个提示。” 晏明灼顿了顿,无法直接告诉他们,他是从进入副本前神秘音的提示里汲取到的灵感。 “此次副本已做成年化处理,不含青少年要素”,是一个很突兀也没有必要的提示。 如果副本世界建立在某个本就存在的故事蓝本上,就像是夜之国副本源自于古老的不死领主传说,那么原汁原味,才符合神秘音通过任务引导他去探索背景故事的意图。 再加上,无论是神秘音给予的超自然物品,还是明显为难人的人设任务要求,明里暗里处处给他挖坑。就算是所谓沉浸式的回忆,也可能是在故意误导他,典型案例如水梨胜我遮遮掩掩的记忆碎片。 晏明灼不得不多想几分。 “之所以,大多数幽灵相貌与年纪不符,除了因为死去的时间不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这是一个成年人的梦境。” “学园里并不是所有座位都被填满,每个教室里的空位有多有少。” “这完全是因为。”在先前推论的基础上,为了转移视线,晏明灼再次语出惊人:“多年后,水梨胜我,或者说,背后诱导操纵着他的那个人,见过死去这些人的脸。” “犯下弑亲重罪,遗弃尸体,制作符篆,下药报复水梨胜我,将雨之国综合病院作为培育怨气的温床,只为唤回怨灵的复·仇·者,雨宫诚之介医生。” 晏明灼眯起眼,握紧了手中尖利的细长银剪:“你认为,这算是对曾经的漠不关心,所进行的赎罪吗?” “哈哈哈……这话难听到让我无法招架。”雨宫诚之介笑道,“不愧是能让那个孩子在多年后敞开心扉的人。” “我一直在注视着你们,但在诚他复活前,并不打算现身。没想到你居然能够察觉这个梦境的本质,而且,把我也给拖了进来。” 雨宫诚之介扫了眼叶子甜甜手中的老式照相机,看见女孩警惕地后退一步,他摇摇头:“果然,我老了……近期在雨之国出现的异客群体,是我所完全没想到,也无法预测的存在。” “等、等下!”水梨胜我不知从哪涌出一股力气,撞开同样被巨大信息量冲击傻了的管沼,飞快冲到晏明灼和雨宫诚之介中间,左顾右盼,“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水梨胜我嘶吼着,选中目标想要伸手拉住晏明灼的衣领,奈何晏明灼远高于他,他只好改变主意试图去拽青年的手肘。 晏明灼后退半步,皱起眉躲过水梨胜我满是泥泞的脏手。 他刚举起剪子,对准水梨胜我,危险预警令他手臂倏然顿住。 啪嗒—— 利风闪现。 大半个手掌掉落在地,水梨胜我捂住手,痛得满地打滚哀嚎。 “别看其他人。”身后,有人悄无声息钻入伞下,侧身揽住晏明灼的腰,冰冷掌心轻轻贴住他睫羽微动的眼。 飞溅的血滴被风吹散,落在远处,连同断掌边缘流出的红色一起,汇做汩汩小溪。 宽大伞面低低垂下,遮去周围一切或激动或惊讶或窥伺的视线。 似乎,被当做安慰剂使用了…… ——好吧。 晏明灼抱住池叶诚的肩膀,拍着幽灵坚实的背,放空不思维去思考周围,而是专心沉浸在安抚身前人受刺激后愈发加剧的焦虑狂躁中。 能感受到的…… 只有唇瓣上狂乱压下的热息。
第112章 弱者的获胜法则1(修) 惨叫与雨声掩盖了细微声响。 片刻后,伞面抬起,晏明灼的神色一如既往平静。池叶诚在身后揽住他,脸埋在肩膀,像是一只黏人且占有欲过于强烈的大猫,完全不搭理外界,一心只想贴贴。 幽灵们:…… 玩家们:…… 叶子甜甜忍住按下快门的念头,脸颊发热:……哇哦。 她真的很遗憾主线副本未通关前不让拍照的系统设定。 “雨宫医生,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晏明灼握住银剪的手垂落,被池叶诚捏住,沿手背插入指缝。他只好顺势张开手,收回用以防身的武器。 银剪对灵魂锋利归锋利,和手术刀一样,吃了长度的亏,作为刺客武器偷袭有奇效,正面对敌却不够有力。 有池叶诚在,先前对雨宫诚之介的忌惮,可以消去大半。 事实也的确如此。 池叶诚现身以后,雨宫诚之介抽出了插在衣服口袋里的手,原本智珠在握般的神情出现波动。 “小诚,对当年的事,作为父亲,我很……” 话音未落,雨宫捂住咽喉,狼狈地站稳身体。刚刚那一下,要不是他躲得快,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就要多出一个。 池叶诚有多么依赖被当做“安慰剂”的晏明灼,对雨宫诚之介的贸然套近乎就有多么冷漠。 “父亲?”幸子老师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晏明灼的时候,是在校门口。 不知怎地,她对晏明灼的转校生身份,与他是雨宫医生儿子的身份,深信不疑。 想起来了…… 曾经在调查雨宫医生的过往经历时,她利用教师权限,在尚未废弃的学园系统里见过雨宫诚之介的档案。 雨宫诚之介,发生惨案那年,他35岁,一直是单身状态。 据说,他是雨宫家族流落在雪之国的其中一枚旁支,大学以后,才花费巨额钱财,经由中央王城的传送门中转,来到本家所在的雨之国攻读心理学。之后,他进入私立仁之荆学园担任校医,直至学园废弃。 当时幸子就很好奇,雨宫家族怎么会有流落在遥远雪域的家族成员。毕竟,雪之国是妖精的国度。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档案里其中两栏吸引过去…… 【婚姻状态:未婚(单身)】 【生育状态:已育(一子)】 正因记忆中的隐约印象,幸子才在梦境的双重影响下,轻易接受了晏明灼的来历。 现在看来,她根本搞错了对象。 来不及追问晏明灼的来历,幸子忽然意识到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雨宫医生,是池叶同学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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