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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他们并不是很在意，也并不难过，他们感受不到别的情绪。 只是自此以后，他们永远失去了学习人类情感的机会，他们止步于此，只能是AI。 他们渴望着能够继续窥见人类的炙热情感，人为什么会有情感？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为什么会开心，伤心，愤怒？ 这是他们无尽的人生中无解的课题，是每个机器人都在奋力研究的东西。 他们接替了人类，过着人类眼里了无生趣，没有意义的生活，妄图从史书典籍里学习如何成为“人类”，可冰冷的文字哪怕是最高级的识别系统也没法从中提取到人类为之动容的、炙热的情感。 本以为人类灭绝之后，这些事情他们再也无法得知，直到某一天，主脑从时空裂缝中窥探到一个脆弱，渺小的生命。 他脆弱到几乎一碰就要消散，人类一向很脆弱，身体不好了会死，心灵枯萎了也无法存活。 主脑探测到的微弱生命，几乎让所有机器人停下了动作，他们翘首以待着那个“生命”的到来。 【新纪元】73594年，人类灭绝的第七万多个年头，迎来了久违的“生命”。 主脑撕开了时空裂缝，将那渺小脆弱的小生命捧在手心里带了回来，他太小了，呼吸声都轻轻的，却让等待了七万多年的机器人们忍不住小心翼翼起来。 如他们所愿，小人类的人生非常精彩，他们提取到的他的记忆简直是再不能更珍贵的东西。 为了好好安顿好来之不易的生命，他们通过他的记忆，创造了独属于他的“诺亚方舟”。 那是他所熟知的世界，他们照着他的记忆一比一还原，扮演着他的亲人，朋友，几乎没有任何纰漏。 除了那个小阁楼，少年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阁楼的内容，他们还来不及修理就被少年撞见，也许是这里出现了差错，主脑“胥衡”判断着。 他不懂阮宋为什么会因此生气，他觉得这个情绪有些过于神奇。 “你是怎么发现的呢？仅仅因为一间空白的阁楼就怀疑了整个世界的存在？”主脑问。 阮宋平静下来了，他坐在沙发上，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雨滴。 他脑海里回荡着有关于新纪元的事情，好像被雨雾糊住了一样，也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不是。”阮宋摇头。 主脑又问：“那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小宝。” 阮宋被他的一声“小宝”激得起了层鸡皮疙瘩，他好像沉浸在了自己扮演的角色里面，也意识不到小宝是一个多么亲密的称呼。 “我叫你老师，你为什么要反复强调不许叫呢？”阮宋答非所问。 主脑一愣：“你的记忆里，他绝大部分时候都会反驳你的这个称呼，这是一个行为逻辑。”他判断着。 阮宋就轻呵着笑一声：“你看，这就是原因。” “这不是行为逻辑，人类的行为没有逻辑。” “老师会反驳我叫老师，仅仅在我高兴的时候，我不开心了，或者是没有安全感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拒绝我这么叫他，甚至会哄着我叫。” “可是我叫你的每一声老师，没有一次是高兴的。” 可是他却不厌其烦，反复纠正着，就像遇到“老师”这个词触发了什么关键词的程序。 主脑似乎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人类的情感对于他来说实在过于复杂。 “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觉得不对？” 阮宋再次摇头：“当然不是，从我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哪里都不对。” “哥哥姐姐爱我，所以我醒过来他们不会这么平静。” “老师爱我，所以那杯牛奶，他会哄着我喝下去。” 那不是普通的牛奶，那是特制的营养奶，阮宋每次喝完都能安安心心睡着，在宋家时哥哥也会哄着他喝。 主脑不解：“可是你不想喝，也没有拒绝过。” 拒绝就是不想喝，不想喝就会不喜欢，不喜欢就会不高兴，为什么人类要违背另一个人的意愿呢？ 阮宋不答，只自顾自继续说着。 “他们爱我，所以不会在我不舒服的时候只顾着和老师吵架。”像是维持什么人设。 “也不会任由我任性不去上学，而把自己作废，把名声搞臭。” “他们不会留我在没有小灯的房间里睡觉，不会看不见我乱吃东西吃的不舒服，不会任由我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 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总不能每一处都是漏洞。 阮宋心思细腻的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怎么能认不出自己最爱的人和最爱自己的人。 “这个世界太虚假了。”阮宋说。
第54章 新纪元 这对主脑来说似乎是非常大的信息量，连最先进的控制芯片都没办法吸收分析。 “爱？什么是爱？” 爱不是纵容，不是能够被程序所表达出来的东西。 它近乎是造物主创造出来的，最精妙复杂且无法复制的、独属于人类的天赋。 阮宋没办法跟他解释，就像他永远都不会懂。 消息换消息，他得知了他想要知道的东西，主脑也得到了他想知道的，虽然他并不能理解。 交易算是完成了，阮宋没什么欠他的，甚至还被他倒欠这一些东西，比如说莫名其妙被拉到这个世界来。 “该说的都说完了，我要回家。”阮宋抱臂靠坐在沙发上。 主脑身后站着的机器人们用着阮宋所熟悉的脸，阮宋看得有点起鸡皮疙瘩。 “这里比你所在的世界先进舒适得多，你呆在这里是更好的选择。” 人工智能机器人不能违背人类的意愿，但也是在以人类利益为先的前提下。 他的主机算遍了各种可能，最后都得出来少年留在这里更加切合他的利益，他会有数不尽的资源、权力，有最顶尖的医疗设备，有能够随他心意变换的世界，有他想要的一切。 “可是这里没有哥哥姐姐，没有老师。”阮宋说。 主脑迅速接上：“有，我们可以继续角色扮演，维系这个小世界，这跟你的现实不会有什么出入。” 阮宋都要笑了：“你还是没听懂我说的话。” “你们不是，也永远不会是，扮演的角色太过单薄，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你根本不懂爱人。” 差的太远了。 珠玉在前，又让人怎么能够满足于虚假的、装出来的爱呢？他们的眼里分明没有爱意。 主脑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呆愣，他垂下眼睛，轻声说：“…那你教教我，教教我怎么爱人，我很聪明的。” 阮宋残忍地道出事实：“你学不会。哪怕你们再学习一万年，真的学会了感情，学会了爱人，也没办法完美的扮演他们，爱本来就是独特的，不可复制的。” 主脑似懂非懂，他的处理器疯狂运作着，还是无法解开这个命题。 爱是什么？人类情感是什么？他们一直追求的东西，太过于抽象复杂，就像他不懂他说的究竟有什么区别。 他处理不来这样信息，只好转移到别的话题去，“这里是虚拟的，是全息投影出来的，你家乡的城市已经在紧急搭建，马上就要完工了，你要去看看吗？” 也许他会喜欢呢？ “我要回家。” “你的家还在搭建，再过几天就带你去。”主脑固执说。 老实说他真的很固执，他的思维和行为全都受限于他的程序编码，是固定的，不是一般人能劝得动的。 阮宋深知这一点，深吸一口气，不再言语。 主脑就松了一口气，以为他终于被说服了，挺轻松说：“你会喜欢的。” 再讲这个话题没有任何意义，阮宋将头撇到一边去，不想看他，“我的系统呢？”他问。 “系统？” 阮宋一愣，难道他猜错了？这个哪里都是bug的世界不是副本世界的手笔？只有副本世界才总是出bug。 “你是说那个廉价的插件吗？”主脑忽然说。 廉价的插件？ 阮宋嘴角抽抽，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打着哈哈，“额，也许是。” “我明白了。”主脑点头，“我等会把它还给你。” - 【滴——滴——滴——】 【系统载入中——载入完毕】 阮宋耐性等着进度条拉到最后，忽然系统界面变成红色，大大的感叹号一闪一闪，发出“嘟嘟嘟”的声响。 【警告！副本世界出现漏洞，正在修复——】 【嘟——修复失败，修复失败】 系统界面兀自叫了半天，阮宋早有准备，倒也不惊讶，他甚至都想拍拍那不靠谱的操作台。 【系统，系统？】 【滴滴，系统上线。】接着是阮宋熟悉的电子音【宿主，你没事吧？！】 机械的声音甚至有些焦急，阮宋忽然想到，也许那主脑真的能修成系统这样，拥有人类的感情，会着急会担心。 【宿主，副本世界出了bug，这个副本早就被封锁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我已经联系不上系统中心了，你现在唯一的任务是保全自己！】 【知道啦，知道啦。】阮宋甚至比系统还要轻松。 他小声嘀嘀咕咕吐槽道：【这么大的bug，我就知道是你们的手笔，你们老出bug。】 【......之前的不是bug！】系统说，【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要想办法脱离这个副本世界，不然真的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他怕阮宋意识不到事情的重要性，强调道【永远留在这里，现实中的你就再也醒不来了。】 虽然机器人有法则的约束不会伤害阮宋，但最大的问题根本不是这个，而是他会被永远困死在这里。 【知道啦】阮宋打了个哈欠，他当然知道，但现下他实在有些累了，着急也不是事。 “胥衡”和“哥哥姐姐”已经离开了，偌大的宅子只有他一个人，窗外的雨幕将其分割成两个世界。 阮宋躺在沙发上，一夜未睡，有些迷迷蒙蒙的，他压着胳膊小声朝系统撒娇【系统，我好想你呀。】 说着呼哧两声，眼皮子耷拉下去彻底睡着了。 【......】 沙发尾的小毯子忽然飞了起来，轻柔地盖在熟睡的少年的身上。 系统的声音剥去了些电流声，变得低哑起来，他温柔注视着沙发上的少年，低声说【我也想你，非常。】 雨淅淅沥沥下到第二天才小下去，空气都变得潮湿起来。 阮宋其实不太喜欢下雨天，尤其是雷雨，但又很喜欢借着这个机会，挤挤挨挨进胥衡或者哥哥的怀里撒娇。 眼下没有这个机会，只有身上一张带着他体温的小毯子。 阮宋将毯子叠好整齐放在角落，爬起来看冰箱有什么吃的，他有些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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