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洗好的碗碟放进橱柜,宋疏凑过去问:“这些也要洗吗?” 王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到橱柜里四处翻找,拖出一只袋子,展开后里面是黄糖晶块。 拎起糖袋子,王玲望向好奇的青年,笑着问:“小叔,喜不喜欢吃罐头啊?” 农忙的时候下雨是麻烦的。 但无事可做的雨天又是清闲悠然的,什么都可以拿出来消磨时间。 昨天采摘时带回来一些梨子,王玲本打算做一些罐头储存,自家留些,送邻里些,剩下可以在小镇逢集时拿去卖。 “现在正好有空。” 王铃找来一只盆和一只削皮刀,问:“你想选哪个?” 盆是洗梨的,刀是削梨的。 宋疏垂眸,注意到王铃虎口有开裂,不是新伤,反倒像长年累月干活留下的。那种伤口最好不要碰水。 他接过水盆,默默拧开水龙头。 中午做饭燃起的火早就灭了,宋老三负责重新烧火,煮玻璃瓶消毒。 三人分工明确,开始干活。 宋疏仔细清洗雪白的梨,洗好后依照位置整齐地码在王铃面前。几次过后动作流畅,几乎可以不动脑子。 而空闲下来的脑子此时也在发懵,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从摘水果,变成了站在这里做水果罐头。 总之都是帮忙。 王铃从手边整齐的梨塔顶端拿下一只白梨,干净无暇,显然被格外认真地清理过。 她削下一条皮,笑道:“过一下水就行,不用那么认真,反正都要削。” 青年顿了一下,抿唇点头:“好。” 半分钟后,沾着水的修长手指将下一颗梨放在梨塔顶上,表面依旧整齐无暇。 王铃看到后感慨:“真是个认真的孩子。” 宋老三从灶台后面抬头,默默投来不赞同的视线。 即使洗得再慢,也比削的快。 洗完拿进来的那箱梨以后,宋疏承接了削梨皮的工作,王铃则将刚刚削好的梨拿去切块去核。 宋疏看见她将切好的梨块放进一盆水里,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那是糖水吗?” 王铃流利地操刀切梨,还有空偏头看向宋疏:“是盐水,盐水保色。” 原来是防氧化。 宋疏了然,又继续低头削东西。 做罐头的期间,夫妻两人聊了一些果园的事情和后面的安排。他们说着说着,忽然叫了声沉默的青年。 “小叔,等雨晴了,让老三帮你去把院子里的草和爬山虎给清了吧。” 突然被提到的宋疏愣了下,抬起头。 王铃为他解释道:“草多藏蛇,拔掉之后再撒点雄黄,肯定就没事了。” 宋疏需要回家,本就在考虑如何处理祟气和蛇的问题。刚刚祖奶奶说祟气不会有严重影响,还承诺会帮忙寻找新门神,但蛇的事对他来说有点无解。 王铃的话为他解决了大麻烦。 “谢谢。” 说完后,宋疏觉得这两个字实在太苍白,于是盯着手中的梨,削的更加认真,同时心中暗下决心,两天后去果园一定要大干一场! 做了一上午的饭,削了一下午的梨,就这样一个雨天就过去了。 傍晚时刻,雨霁天晴。 离开的宋疏怀里抱着,手上拎着,全是被塞进来的罐头。 王铃把他送到门口,温声嘱咐:“昨天宋季帮了大忙,怀里的要给人家送去,知道吗?” 宋疏点了点头,又察觉有些不对。 宋季按辈分都是他的叔公了,王铃和宋老三那么注重辈分之别,为什么反倒直接喊他名字? 听到青年的疑惑,王铃笑着点了下他的脑袋:“虽然是同姓,我们是近亲,但他那边早就出了五服,堂了不知道多少代,咱们不用那么讲究。” 回去的路上,宋疏抱着罐头看夕阳,心里想:姜还是老的辣,什么叔公,他到底还是被宋季给骗了。 作者有话说: 我没做过罐头,方法是网上找的。 梨洗净去皮去核,切块后放入盐水浸泡保色,然后塞满玻璃瓶。 加热水和冰糖,盖子虚盖在上面上锅蒸15-20分钟,最后出锅拧紧瓶盖,倒置放凉。 有空我也要试试!
第5章 除草 ◎这就是家人。◎ 一场秋雨一场寒。 雨后的第二天突然降温,宋疏从小体寒畏冷,行李箱并没有厚外套。于是一大早,他哆哆嗦嗦地再次光临快递站。 宋疏从里面找出放冬衣的箱子,在胖老板的帮助下抬回旅馆房间。想起昨天王铃的话,他拿出两瓶梨罐头道谢。 胖老板抱着罐头,笑得见牙不见眼:“王婶的罐头我可喜欢吃了,谢谢啦。” 宋疏弯眸,目送人离去。 换上厚外套,他又去医馆给宋季送罐头。 进门时宋季就坐在柜台里打哈欠,眼底青黑。见到宋疏进来,他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早~” 难闻的酒气顺着手就飘了过来。 宋疏捂住鼻子,把袋子放到木柜顶远远推过去,将嫌弃表现的淋漓尽致。 “没有夜生活的小鬼。”宋季切了一声,撩开袋子。 看见里面的东西,他立刻从抽屉里抽出一只汤匙,边撬盖子边嘀咕:“正好没吃饭。” 罐头是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玻璃瓶上还挂着水珠。雪白的果肉连带着冰凉的糖水被勺子捞起,塞入口中。 宋疏没觉得好吃,只觉得牙冰。 囫囵吃了好几口,宋季这才从宿醉的状态恢复了一点,满意道:“虽然不叫叔公,但还是很孝顺的嘛,知道来送早饭。” 提及这个,宋疏凝眉。 他忽然双手撑在柜台上,表情极其严肃:“我都知道了。” 宋季继续往嘴里塞冰罐头,不明所以:“知道什么了?” “知道我们不是亲戚关系,你也不算我叔公。”宋疏竖起一根手指强调:“我们只是同姓而已。” 看着眼前的手指,宋季愣了两秒。 他咽下口中的梨肉,双手捂住胸口,痛心疾首:“按着族谱往上数,两百年前咱们也是一家。你这样撇的一干二净,真是让人寒心。” 宋疏冷哼一声,可不吃他这套:“天下姓宋的这么多,五千年前也是一家,岂不是每个都得算?” “也对。” 宋季想想觉得有理,倾身向前笑眯眯道:“我大人大量,那就和小时候一样叫哥哥吧。” 被酒气攻击的宋疏捂住鼻子,指尖抵住他的肩,嫌弃地给人推了回去。 他好心提醒:“熬夜酗酒,伤肝还秃头。” “我是医生,当然知道。” 宋季不以为然地抱起罐头,倚着椅背,摇头晃脑地感慨:“人生几何,对酒当歌,只做对的事情该多无趣呐。比起无趣,伤肝秃头那都不是事儿~” 宋疏想象了一下几年后他潇洒又秃头的模样,稀疏的金脑壳像只秃毛鸡,他忍着笑点了点头,有些期待。 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宋季啃着梨,冲他抬抬下巴,问:“这一大早的有什么事,总不会专门出来给我送罐头吧?” 宋疏闻言,脸色忽然变差。 昨天做罐头时,王铃安排宋老三今天帮忙清理杂草。宋疏脸皮再厚,也不可能把活全部扔给人家做。 可一想到要进老宅,他整个人都紧绷住。一整夜都在不断回忆第一晚的恐惧,脑子里忍不住乱想。 里面或许还有蛇。 里面或许有好几窝蛇。 里面或许藏着没被发现的祟物妖怪。 或许那只妖怪原型就是蛇! 总而言之,全部都是蛇。 宋疏越想越觉得恐怖,一路忐忑,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两家之间的柏油路。他没看到宋老三的人影,反而发现一阵规律性的抽打声,声源就在乌漆嘛黑的老宅。 那声音就像一条大蛇在甩尾巴。 宋疏听得头皮发麻,琥珀般的眼眸畏怯地望向老宅,犹豫片刻他还是不敢独自进去。 宋疏怕那是鬼怪弄出的动静,于是先来到漆红双开豪华大铁门前,屈指轻叩两下:“祖奶奶在吗?” 门上突然冒出一只银白的脑袋,脑袋主人咧着没牙的嘴,森然一笑:“小乖乖怎么啦?” 宋疏对此已经免疫,不会再被吓到。他指向对面的宅子,小声问:“您知道那是什么动静吗?” “那是老三呐。” “他?” 宋疏不解,除草需要这样的动静吗? 祖奶奶笑眯眯解释:“你不是要过来一起除草吗,他们怕里面还藏着蛇,就先去用竹竿敲敲,打草惊蛇懂吧?” 宋疏闻言,望向宅子的眼眸忽然怔住。 祟气形成的黑雾到处都是,但并不遮挡视线。从门口朝里望,仍然可以看见杂草丛生的院落中央站着一位瘦削的中年。他背对着大门,手执两米多长的竹竿,高高举起又落下,像一个降妖伏魔的武神。 一下又一下,仔细敲过每一片草丛。 宋疏垂手站在门口,呆呆望着前方,一种极其复杂的酸涩感觉忽然涌向心口。 中年似乎有所察觉,停下动作回头,露出沉稳严肃的胡茬脸:“小叔,等会儿再进来。” 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人兴许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一个很小的瞬间就会导致情绪的□□,快到自己都弄不明白。 宋疏抬手蹭了一下眼尾,看着指尖的湿润,仍然有些懵,鼻尖的酸涩却让眼泪断线一般,顺着睫毛啪嗒啪嗒地掉。 宋老三下意识检查地面,确认没有蛇,拖着竹竿走过去。 他担忧问:“这是怎么了?” “我……” 宋疏抹掉眼泪,看到宋老三隐约开始苍老的面庞,又不争气地掉下来。来回擦了几次还止不住,青年有些恼火地捂住脸。 他埋首于十指之间,嗓音带着哭腔:“我就是……” 就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从回来时王铃那一句“是小松鼠回来了吗”开始,他已经受了他们足够多的恩惠与优待,仔仔细细地被考虑每一个感受。 接受帮助,表达感谢。 这些一向都是他不擅长的事情。 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在他的头顶,宋老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懂。” 宋疏抬眸,泪眼朦胧。 宋老三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纸巾,包装上印着一只语气形象极其不符的可爱小熊。他抽出一张纸递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有闺女就是这样,得细致。” 宋疏接过纸,按住泛红的双眸。 微风拂过,老槐树枯黄的叶子旋转飞舞,不一会儿就飘落地面。宋疏坐在石阶上,张开五指,接住的一片。 旁边的宋老三喝了口水,缓缓开口。 “我八九岁的时候就没了爸妈,跟着大我十岁的哥哥姐姐一起生活。没过多久哥哥娶了新媳,嫂子嫌我们累赘,姐姐被逼着嫁人,我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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