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差记忆中的施詹,在苌舟印象里的施詹,好似那个捋着自己胡子的老者昨日还在与人谈笑。 苌舟感受到了房内气氛的沉重,他想安慰一下青毓,余光却见施詹回光返照般,猛地坐了起来。 “你们……”施詹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两个字,他伸出手,指向一旁的罗酉和林稚。 林稚哭得不能自已,和罗酉一道上前,一人握住了施詹一只手。 声音悲切,“大人放心,我和阿酉两个人,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大人……您安心去吧。” 施詹圆睁着双眼,却再也闭不上,躯体消亡在漫天的灵力之中。 那是第一次,苌舟在青毓侧脸之上,看见了惋惜的神情。 冥王也会难过吗? 苌舟想。 房内所有人都在此刻低下了视线,为施詹悼念。 只有苌舟和青毓,不是并肩胜似并肩,他二人静静地看着施詹躯体消亡的方向。 突然,苌舟发现那躯体消亡的颜色有些不太对劲。 按理说,修行之人死后,躯体湮灭,应该是没有颜色才对,但施詹这个……为何苌舟从中看到了一缕红光? “那是什么?”苌舟想施术留下那缕红光。 但青毓比苌舟更快,他抬手,及时地冻结了那缕红光,才不至于让那红光随着躯体消散。 在场的鬼医闻声抬头,有一名鬼医认出了那红光。 “这是……袂怜,是毒药!” 袂怜此毒出现,鬼医们便明白了施詹心脉尽碎的原因。 “这毒在医书上写明,可以瓦解中毒者体内的防御,封锁灵力,本是一种束缚的毒药。” “可若是中毒者受到了刺激,毒素未解之时大量调用体内灵力,便会遭遇毒药反噬,封锁的灵力无法被调用,会在中毒者体内炸开,首先受到冲击的,便是心脉。”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施詹受伤像是自己的术法反弹所致,想来就是因为这毒。 施詹不是被人所伤,而是来者刺激了施詹,诱使毒发,施詹才会被反噬而亡。 死于反噬之下,便不会留下任何术法痕迹,将那始作俑者摘除得干干净净。 如此缜密的计划…… “可是这毒.的.制.作原料长于地府与妖界的交界处。”其中一名鬼医提出了疑问,“地府鲜少制毒,连这毒都是在医书上看的,倒是妖界,制毒较为寻常……” 对于地府的情况,苌舟不甚清楚,所以也无法评定,但他知道青毓一定有所考量,不管是妖界还是地府中人所为,顺着这毒查下去,总归会查到始作俑者。 苌舟握了握青毓因攥得太紧而布满青筋的手,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说到底,现下这房内,与施詹关系最近,相处数千年的人,也只有青毓一人罢了。 青毓长出了一口气,下了几道搜查的命令。 他此前注意力在那毒上,此刻收了那缕红光,视线便落在苌舟身上。 青毓回握了一下苌舟的手,正欲开口,却先瞧见了苌舟头上的发簪。 簪尾明晃晃的水仙在他心上刺了一下。 苌舟这厢做出一个较为轻松的表情,“青毓,你别着急,此事……” 青毓甩开了他的手,冷着脸离开了。 苌舟一愣。 直到他迷惘地走出施詹的住处,又往冥王大殿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他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然后就两个字:很气! 他好好地放低姿态去安慰人家,结果冥王呢,人家转头就走! 还生气了,他一个冥王怎么好意思生气啊! 该生气的人是自己才对吧! 苌舟气得腹痛,不由得抬手按在腹部。 蒙单捧着文书自苌舟眼前走过,被苌舟拉了回来,“你这是干什么?” 蒙单一脸疑惑,“给君上送文书啊,仙尊看不出来吗?” “我当然看得出来你是在送文书。”苌舟觉着自己可能在渡劫,“我的意思是,冥王都这样了,还要批复文书?” 你们君上要修复生死簿,要关注施詹一案的进展,现下还有可能难过加生气,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还送什么文书啊! 蒙单也很无奈,“我知道君上心情不好,可那能怎么办?地府只有一位冥王,重要决策之事只能君上亲自下令。施大人的死我也很难过,可地府不只有施大人一位官员,凡人轮回之事也不可能因为施大人的死而停下,仙尊明白吗?” 蒙单说完,兴许是因为那些文书较为紧急,所以蒙单径直越过苌舟,进了大殿。 苌舟在外听着蒙单汇报,听着青毓翻阅文书的细微声响,还有修复生死簿的大量灵力流动之声。 忽然就泄了气。 算了,这次情况特殊,就不跟冥王计较了。 苌舟等了等,直到蒙单捧着批复的文书出来,他才缓缓地走进大殿。 “青毓,你不要生气了。”苌舟尽可能地放软了语气。 殿内俱静。 意料之外,青毓没有回话,只是冷漠地看着苌舟。 苌舟注意到青毓的视线,好似是在看自己头上的发簪。 莫非是因为换了发簪而气? 可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苌舟不理解。 苌舟稍稍施术,掌心握着青毓送的发簪,道:“你是不是因为我换了发簪,所以才生气的?青毓,我不是故意要换的,你这个发簪只有在轮回塔中才有效用,我就想着换下来,颜侨的发簪可以联系到他,我觉得更有用……” 青毓视线愈加冷漠了。 苌舟直面寒气,连忙换了句话,“那你要是还生气的话,大不了我把发簪还给你嘛,别生气了……” 苌舟说话声越来越小,他见冥王起身,铺天盖地的寒气压了下来,“还我?” “不,不对吗?”苌舟弱弱地抬眼。 青毓忽然笑了一声。 这是苌舟第一次见冥王笑,可苌舟并不觉得那是笑。 “赠人之物,本王从不收回。” 青毓捏紧了苌舟的下巴,有些疼,苌舟被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青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他的眼泪堵得视线一滞,突然松了手,以一道雄厚的灵力将苌舟推离了大殿。 “出去!” 第二次,殿门在苌舟眼前合上。 蒙单和梓狐就在不远处,听着动静匆匆赶过来。 却只见到苌舟眼眶微微泛红。 被那灵力推出来时,苌舟先前的腹痛再一次出现了,一抽一抽的,疼得他神思恍惚,心情极度烦躁。 他突然就想到了和青毓在轮回塔中的情形。 他以为自己一步一步攻陷冥王,能按照姻缘卦指示得到命定之人的心,可他忘了,冥王根本就是一座冰山! 他身为尊神,什么脸面,僭越都不顾了,陪着冥王在地府这么久,可结果呢? 这座冰山根本就融化不了! “仙……”蒙单和梓狐要说的话被苌舟决然的背影阻断。 再一看,苌舟已然施术离开了地府。 作者有话说: 苌舟在冥王的雷点上疯狂蹦迪,结果就是……冥王:我炸了!苌舟:我也炸了!本亲妈:我更炸了!你们在搞什么! 放心啊,以后让冥王给老婆跪下唱征服(不是)
第22章 ◎我才没有心疼他◎ 回到上仙界仙尊殿后,苌舟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颜侨一听苌舟回了上仙界,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本想看看多日不见的苌舟有没有少了一根头发,结果就看见苌舟哭得满脸泪水。 几乎把自己哭成了个泪人。 “哎哟!”颜侨觉着自己的心在滴血,“怎么哭成这样啊苌舟?” 苌舟理智上觉着自己不应该哭,毕竟是他放弃了,他主动的,应该是硬气的,再不济也是生气才对。 可苌舟忍不住,他的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又难受又委屈。 他扑进颜侨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流,“颜侨,我好难过啊,有人欺负我!”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颜侨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吼道:“谁欺负你了?谁敢欺负我们宝贝苌舟?活腻了他!我跟你说,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他什么身份地位,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颜侨越说越气,“你告诉我他是谁,我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苌舟抽噎着从颜侨怀中抬眼,“啊?” 把冥王大卸八块吗? 苌舟吸了吸鼻子,“……还是算了吧。” 太残忍了。 “你……”颜侨擦了擦苌舟面上的泪,“他把你欺负成这样,你还心疼他?” “哪有心疼?”苌舟连哭都不想哭了,反驳得很硬气,“他就是一座冰山,就是一个活该单身万年的混蛋!我才不心疼他!” 苌舟胡乱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咬着牙,“以后,我都不会提他了!” “行行行,那不提了。”颜侨顺势揉了揉苌舟的头,“那你以后不许哭了,不然,我就算窥探你的记忆,我也要找出那个混蛋是谁!” “嗯。”苌舟含糊地应了一声。 他又吸了吸鼻子,却嗅到一阵很奇怪的香味。 他先前哭得厉害,没闻到,现下仔细嗅了嗅,发现那香味是从颜侨身上传来的。 嗯? 他凑近闻了闻,结果…… “唔。”苌舟猛然捂着嘴,跑开了。 “呕……”不远处传来苌舟干呕的声音。 颜侨:…… 有这么难闻吗? 这不就是他每日都会用的熏香? 苌舟以前不还夸过这香令人神清气爽来着? 颜侨一脸被雷劈了的神情,走过去想看看苌舟怎么样了,结果方才走近,苌舟闻到那香味,吐得更厉害了。 苌舟艰难地推了推颜侨,“离我……呕……远点!” 颜侨被雷劈得里焦外嫩,还翻了个面。 他站在远处,眼神空洞地看着苌舟干呕了好一会,不禁开始怀疑人生。 这厢苌舟好不容易止了吐,扶着石柱眼冒金星,苌舟看了颜侨一眼,默默地又挪远了些。 “我换!”颜侨苦笑,“我出了你这殿门,从今以后我就不用熏香了,行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苌舟眼眶还泛着红,这会也笑起来,“我就是不知道怎么了,适才闻到你身上的熏香,就觉着不太舒服。” 颜侨见苌舟实在难受,小脸都泛白了,有些担忧,“你下界一次,真的没有遇到什么状况吗?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我给你探查一番?我的医术在上仙界虽然排不到第一,但也不至于垫底,小病总还是会治的。” 颜侨这话太过谦虚,他的医术在上仙界排名第十总是有的,何止是小病,疑难杂症也是没问题的。 不过苌舟想了想,觉着自己大抵就是哭得太久了,不舒服而已,没必要看病,便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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