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出来的人,无一不扭曲,无一不癫狂。 闲话少谈,原本呈现昏迷状态的贺景同,在相里星晴真正动手之前,突然睁开了眼。 他看上去完好无损,睁开眼睛时,和参加这场期中考试之前的模样,大约就只有眼睑下至多了一层绿色的改变。 只是那绿色,格外幽深。 原本试图将贺景同抱起的安来,顿时一愣,但他也同样关注到了,少年眼角的绿色痕迹。 就像是特效妆一样的存在,让安来控制不住的伸手抹去,却发现指腹无论怎样揉搓,也无法带来分毫改变。 “……还好吗?”这样无力的一句话,让安来嘴角挂上了苦笑,“身体还能使上劲吗?你的考试已经结束了,我们差不多该离开了。” 安来没说考试的不正常,也没讲之前发生了什么。 更不曾言语,相里星晴先前动用过奇怪的溯回之能。 安来当然知道,溯回的代价是,以自身百倍时间门的损耗,倒转指定之物的时间门…… 这个能力,更适合做应急辅助,相里星晴还没来到学院之前,也是这类角色。 只是相较于在面对真正极端情况时,去做应急倒转时间门处理,那些曾经控制着桃花源前进的人,却更乐意不让情况走向极端。 换句话来说就是,相里星晴的价值,甚至不足以上保密级最高的封闭档案。 相里星晴在那场实验里的价值,就只是作为灵师,参与其中。 “还、好。”贺景同感受着自己略显奇怪的声音,便抬起手摸向了喉结。 安来心里一紧,语气担忧:“是伤到喉咙了吗,还是怎么?” “只是,说话……有一点不顺。”贺景同笑了一下,他扶着安来,主动站了起来,“很快就会好。” “至于相里老师……”贺景同看着旁边愣愣的相里星晴,又笑了一下后,就主动靠近了她。 而后,少年在安来和探险队员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手刀下去。 相里星晴眼神里闪过不可置信,却又只能遗憾昏迷。 “抱歉,就算逆转这片空间门的时间门,也只会让你就此死去,却没法挽回……” 没法挽回他的灵魂。 逆转这片空间门的时间门,就意味着这片空间门的水,物,单个的生命个体,树木,小草,什么都得被逆转。 这只会让相里星晴死得连渣都不剩,而且还无法实现她的想法。 贺景同那句未曾说出口的话,也混合着种种信息,刻进了安来的心底,并促使着他不由自主地询问出声:“你的预言,真的已经不能用了吗?” 在贺景同回答之前,安来就主动说道:“我们先回学院,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另外,你们几个也跟我一起来。”安来看向了探险队的五人。 五个人都稀里糊涂的,但他们却明白,之前发生了一切,若不是被侥幸活下来的心理笼罩了心扉,这会指不定三观怎么破碎重组崩溃呢。 去就去吧。 去另一个注定会把他们三观挤压到变成粉末的世界。 以及,他们也很想了解一下贺景同。 怎么说都是救命恩人。 之后,一行人分两批被送回了村子,安来则主动给开车的那位车主,提供了十倍油费和十倍误工费,以及额外红包。 在后者一脸喜悦的目光中,一行人坐上了“N”组织成员的车,真正地回归了学院。 相里星晴被送进校医室,探险队五人交由“N”组织成员沟通,同时,贺景同也被安来带向了他的办公室。 安来有太多的问题想要知道答案,最想要知道的莫过于一点:“你的预言能力,真的完全无效了吗?” “当很多人的命运被改变以后,未来确实会成为难以预见之事,但能看见多种可能性未来的你,其实也能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吧。” 安来用肯定的语气说的这番话:“另外,我只听说过能力偏向特征被开发得越来越强的,退化可实属少见。” “看见多种命运线也算是强化的一种,拥有通过是与否的手段来验证可能性,也可以说是额外开发的新功能,所谓的无法看见未来……” 安来坐在了沙发上,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废。 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和“N”组织的成员交接直播相关事宜,做出适当封锁和覆盖更改。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知道,那些在他心里打了无数个圈的问题的答案。 随即,安来也重新抬头看向了贺景同。 贺景同回望着安来的目光:“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只是因为看见的可能性太多,而无法明确未来究竟会怎样发展。” 安来却目光锐利地说:“比如,相里老师没有把你带去这一次的期中考试,再比如,监考你的老师,不是相里星晴。” “又或者说,相里星晴本来应该在发现不对后,第一时间门就截断考试,与你一起远离那座水库。” 这些可能性,都有可能是之前的未来,当下的现在。 安来眼下满脑子都是去找谈冬给贺景同验证一下身体情况,但他却知道,有些问题不问清,那贺景同永远都不会说。 亦或者说,他不会主动说明。 “你确实能看见很多很多命运线,那些命运线也会有不同的发展,比如现在的我,可能将你送进谈冬那里检查情况,也可能把你留在这里继续问问题。” “假设我想将你送去检查身体状况,那我就不会把你带来我的办公室。反之我将你带来我的办公室,就意味着,我想问问题。” “这种简单的逻辑,或许看起来太过粗暴,但对于你而言,想要验证未来,也只是从以前直观观测未来,变成了像现在这样,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排除,早于最终结果出现之前,锁定最终结果会如何发展。” 安来全都想明白了。 未来看见的多又怎么样?未来最后只会走向一个发展,通过之前发生的一切进行排除,锁定那一个未来,也并不是什么难以实现之事。 他依旧能看见未来,只是相较于此前的唯一性预言,当下所能锁定的未来,需要经过太多前言。 以及,就算贺景同还能改变未来,他也无法像针对傅泽荀那样,从最初就开始布置。 安来语气沉重:“你只是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灵魂加深异灵化的未来,逐步抵达现在……” “为什么不反抗?”安来控制不住地加大了声量,“你又为什么不逃走。” “我知道你会考虑很多种可能,可是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出事了以后,你的队友,你的老师,就连我……也都会为你感到难过吗?” 安来的语气越来越轻,他无比清楚地明白,假如他将自己口头的话换成:“你怎么就不知道多在意一下自己……” 那只会毫无作用。 安来再次怨起了贺榆年弄出来的人造灵师教育。 那种教育磨灭了贺景同太多成长的可能,甚至让他连自私都学不会。 “对不起。”贺景同最终也只是低下了头。 安来笑了一下,那笑容充满了无力和自嘲,他甚至觉得自己能看穿贺景同在想什么。 还能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探险队的五人,并不会因为他不参加这场考试,就不去那个水库。 预言的能力需要经过无数次的排除,才能提前锁定未来,但所谓的提前,又能提前多少呢? 提前联系探险队的五人,让他们不要去? 根本做不到吧。 确实,贺景同可以用是与否的能力,尝试提前锁定未来,但未来又有多少呢? 他能无数次排除吗? 做不到吧,就算做到了…… 他又能真的无视,桃花源事件相关者的复仇之心吗? 直播为什么会复开? 没有什么比,能力就是与程序相关的安来,要更明白这一点。 他按下的不只是结束直播的按钮,同样也是,做出选择的决心。 贺景同怎么才能做到两全甚至三全? 结论依然是做不到。 “反抗命运的人,命中注定反抗命运。”安来咬破了左侧脸颊内侧的软肉,任由血腥气味传遍整个口腔。 “我没有办法让你无视他们的痛苦,你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探险队员深入险地……”安来话音落下时,贺景同猛然抬起了头。 安来又笑了,目光是注视着一个孩子的心疼,以及决绝。 “但是我可以,我可以让尝试利用伤害你的他们,上灵师法庭。” 安来看着贺景同眼尾的绿色,心中顿时一痛。 “事情注定闹大了,没有提前打断直播的我,也已经失职。” “尝试挽回是做不到的,当时看直播的人,有几十万之多,后期的传播也只会越来越广。” 安来低着头,语气越来越平静,他将所有的情绪都掩埋在心底:“那些每一次家中有人出生,有人逝世,都会有专业人士上门拜访登记的说法,只会让普通人明白,那不过是怪异存在身边的证据。” “没有人想一直被蒙蔽,尽管是所谓的为了他们好。”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儿,安来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他平静地说:“我要让乐和上灵师法庭,我知道,这本质不过只是我这种卑劣的人,想要把锅甩开,不想承担责任……” 他指的是,他本来能更早地阻止直播。 说什么去救贺景同,可实际上他也没做到提供什么帮助。 反而在事后,只能卑劣地将所有的锅都推到乐和的身上,让错误由他一个人背负,好保全失职的自己…… ——真是丑陋的不可思议。 安来的话,却突然被贺景同加重的声音打断:“不是那样的。” 贺景同看着安来,语气坚定:“当下的局面,是我所能引导来的最好结果。” 安来神色怔忪地看着贺景同。 可之后他却笑了:“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说。” 安来一直都记得,这场谈话的主题,是为了让贺景同说出一些,他从不会主动说明的东西。 “你能看见无数个未来,那你也本应能尝试把你想要的那个未来,引导成为现实。” “告诉我吧,你想要这个现实的理由。” 少年略显呆愣地看着他,眼尾那丝幽绿色的痕迹,也变得明艳了些许。 他像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就突然要自己开口说事了,但偏偏安来也一直露着等待他说明的目光。短暂的沉默过后,贺景同也终于开口说出,为什么自己想要这个现实。 “未来的无数可能性里,每一个都会通向普通人与灵师决裂……” “桃花源相关人员,在原本第一次的直播中断后,就已经开始着手封口买水军。网络中发生的事情,终归会让网民逐渐遗忘,也总会有新的,更有趣的事情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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