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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凡归看着她，有些不解其意：红夫人当了那么多年城主，还没有体会过被人尊重和爱戴的滋味吗？ 她接着说：“曾经的我，贵为城主，平安城上下男女老少，无不畏我惧我，却也爱戴我。每一次见我，这些臣民都要跪拜行礼，让我欢喜不已。可是，他们为什么怕我？他们怕的是我的权利，只要我一朝失势，失去了对平安城里的人生杀予夺之大权。他们为什么爱我？他们爱的是我辛劳大半生攒下的钱，以及用钱能买到的人际关系。” “在纺织厂里就不一样了。一开始，就像我们上次见面时你看到的那样，我被曾经的贵族太太们当成话事人，他们起了争执，会找我去调解矛盾，依靠的还是我曾经的地位。但现在，这些小姑娘们会因为我鞋袜织得好，来请教我工作技巧。我教给她们之后，她们眼里旺盛的求生欲，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红夫人在劳动中，用双手为自己挣得了真正的爱戴与尊重，这比浮于表面的钱和权力带来的所谓爱戴和尊重，更加令人难忘。 改造还挺成功的嘛！ 终于有机会表明来意后，红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哪怕他这些年每一次来见她，都只是为了从她这儿敲到一笔钱，并不关心作为一个人的她，在她失势后这么几个月就再也没来过平安城看她，那个人依然是她心里的白月光。 “他做的这些事情，的确太过分了。”良久，红夫人清清嗓子，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说道，好像害怕老天爷会听到一样，“我……的确知道他可能的住所。” 黎凡归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他的住所叫‘天宫’，离你们丰乐城附近的一处叫做兰花村的人类聚居处，便能找到‘天宫’的入口。” 天宫？好大的口气！不过，冥君所在的地方居然就在兰花村附近，黎凡归跑了这么多趟，却从来没有发现过。 “不过，按照我对他的了解，现在他抓走了那个疯狂科学家，达成目标之前，他是不会放弃的，也不会频繁离开‘天宫’所在地。”红夫人停顿了一下，“除非……除非外界有更强大的力量，能让他都暂时放下目标。” “更强大的力量？” “……或许我这个词使用得并不恰当。我是说，除非他要找的那个……女人，或者那个女人的家属出现在他眼面前，否则，他不会开启‘天宫’坐在的大门，即使是我也进不去。” 红夫人这是在故意给提示吗？冥君要找的女人是生死不明的曲露，而身为曲露孙辈的阿丹也是冥君的目标之一。 “如果你真的想引他出来，不如考虑一下你手上有什么牌。能用就用，即使这代表着危险。” 拿阿丹当诱饵？黎凡归有些不忍心，这孩子短短几年里吃了这么多苦，被潘长森像玩具一样玩弄；如今，却还是要被所谓的正义人士道德绑架，冒着生命危险只为了钓出冥君这条大鱼？ 走在平安城的路上，黎凡归苦恼地挠挠头。如果不想献祭阿丹，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见到冥君、见到空青。 黎凡归却正好在道路正中央，遇到了阿丹。今天的他，脸上失去了少年的开心神采，心情非常沉重，低垂着头，连和黎凡归擦肩而过时都没注意到。 这孩子怎么了？难不成，老魁把有关他身世的一切都告诉他了？ 被黎凡归拦下后，阿丹把头埋得更低了：“恩人大哥，我已经从大伯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 阿丹依然有些心事重重，又鼓足了勇气说道：“如果需要我顶在前面，吸引那个男人出现，我愿意！”
第229章 漏洞百出 看着随时准备好赴死的阿丹, 黎凡归忽然觉得不对劲。 阿丹说，大伯老魁告诉了他自己身世的秘密，可老魁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信息？自己和老魁对话的时候, 这淳朴的老伯连为什么城主和黎凡归接连来找他询问阿丹的事情都不知道呢，黎凡归当时编了个谎, 说自己在帮平安城调查来历不明的奴隶儿童身份, 以防当年这些孩子是被拐卖为奴的。 老魁不可能知道，阿丹是杀人不眨眼的冥君要找的人。即使他知道了, 他对阿丹那么稀罕, 就连“阿丹亲生父母可能在世”这件事都能让老魁担忧他被父母接走, 老魁也不可能告诉阿丹, 让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去送死。 能把这件事透露给阿丹的, 就只有老板娘了吧, 毕竟, 现在阿丹就住在老板娘的院子里。 虽然“用阿丹当诱饵”的想法，也在黎凡归心中闪过了一瞬, 但他随即就抛弃了这个想法。没往心里去。可没想到，老板娘还是打起了阿丹的主意。 黎凡归稳住好像有些牺牲癖上头的阿丹, 冷静地说道：“别急, 你先回去。对了, 你不是住在老板娘的院子里吗？我们一起去，正好, 我要找她商量一些事情。” 他要确认，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透露给阿丹的是不是老板娘, 也是她鼓励阿丹自我牺牲的吗？ 说完, 他意味深长地朝阿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游戏的人工智能系统, 能不能识别出这眼神里蕴含的复杂情绪。 被问起这件事，老板娘毫不避讳，坦然承认了她的计划：“是啊，你找老魁、老孟老板、小孟老板他们聊过之后，我也找了他们。他们告诉你的每一件事，我也都知道了。现如今，拐走了空青的冥君能做出什么疯狂地事来都不知道，为了全人类的生存，我们必须行动，尽快捉住冥君。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能吸引冥君出来了。” 老板娘这话倒是没说错。可黎凡归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呢，想解决阿丹的身世之谜，还得带活着的阿丹去见他那还不知道活在世界哪个角落的亲属呢！要是让阿丹引诱冥君，在途中遭遇不测，这个任务不就失败了吗？ “红夫人时不时就给冥君送东西，我想着，下一次让她再捎一封信。信里内容呢，就说她已经找到了冥君要找的孩子，送去给冥君，再加一点‘希望他来看看自己’之类的情话。然后，让两个人押送阿丹到冥君可能出现的地方，我们再派人埋伏起来，只要冥君一出现，就……”老板娘手抬起来，放在脖子处，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这样的计划简直漏洞百出，和竞技场演讲前一夜，他、绿矿鼠小王和老板娘商量山洞奴隶暴动的计策时一样。也不知道做出这么想当然，毫无预案的计划的老板娘，战斗力要强到什么地步，才能在江湖上混那么多年啊。 “你和阿丹说过这件事的风险吗？押送他的那两个人，能保证他的安全吗？”黎凡归问道，“还有，冥君都已经派怪物出来抓空青了，多半已经听说了平安城的动态吧？红夫人在这种情况下给他写信，冥君是不相信呢，还是不相信呢？” “没有，不能。”老板娘的回答很是简洁。黎凡归的后一个问题，她干脆没回答，避免了因为给不出有意义的回答而前言不搭后语的尴尬。 “怎么可以这样？他好歹也是我亲手救出来的奴隶，就这么白白去送死？”不得不说，老板娘避而不谈的策略还挺成功，黎凡归的情绪完全被“不能”两个字调动了，关注起了阿丹的人身安全。 老板娘依然很平静：“危险与否，都是他要面对的，只是迟早的问题。现在去冒险，可以早点把冥君引诱出来，在他做出更加不可控制的事之前，先把他给控制了。想要顺利解决问题，必要的牺牲还是得有的。” 看到黎凡归忿忿不平的样子，老板娘居然调侃了起来：“我年纪大了，好歹是个女的，看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少年，都还没有不舍得呢，你倒是舍不得了？” 黎凡归只觉得心寒。他摇摇头，痛心于老板娘的冷血。她在平安城扎根，潜伏了数年之久，也亲赴狩猎场，救下了“牛毛”等被命运判了死刑的奴隶。 这些都让黎凡归有了个错觉，认为老板娘是个有大爱的人，做了这么久的努力，只为推翻平安城的贵族统治。结果，依然能在计划毫不周密的情况下，眼睁睁地挑动阿丹去死。 黎凡归在一本书中读到过，成长过程中被霸凌惯了的孩子，很多都会因为自卑而形成讨好型人格。他觉得，阿丹做出那么大义凛然的样子，一定也和他在绣月阁里那扭曲人性的两年有关。阿丹不是不能死，只是不能死在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之下。 见黎凡归半天没说话，老板娘又换了一副温柔的笑颜：“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当他的保镖呀，在把他送到冥君的住地附近时，让你成为押送者之一。若是冥君想对阿丹做什么，你就可以出手阻止了。别那样看着我，我能猜到你想说什么，我的武艺这么高强，为什么我不亲自去保护他？唉，我现在有一整个城市的百姓要保护，尤其是平安城的情况还和外部不同，随时有可能爆发新的矛盾，我走不开呀。我也知道让一个可怜的少年肩负起全人类的命运，对他来说实在过于沉重，可我真的无法分心。” 先说在关乎全人类命运的所谓大事面前，阿丹的牺牲是必要的，又说保护这个诱饵没有平安城的百姓重要。他忽然觉得这个前些日子还口口声声要自己帮忙，要拯救平安城里可怜的奴隶的老板娘，有些虚伪，有些道貌岸然。她在乎的，只是掌控平安城的权利吧？ 见黎凡归一直忿忿地盯着她不说话，老板娘语气再次软了下来：“闯荡江湖那么多年，打打杀杀的，生生死死见得多了，于是……” “于是送一个无辜的年轻人走上注定要送死的旅途，也无法在你的心里引起太大波澜？”黎凡归打断了她的话。 见话头说不到一起去，老板娘下了最后通牒：“人我已经安排好了，红夫人的信也写好了，今晚休整一天，明天就出发，改变不了。唯一能改变的，就是我把原先押送阿丹去见冥君的人换成你。不过，话说在前面，这冥君能操纵那只白毛怪物，从众目睽睽之下的钟姑娘矿山将空青掳走，实力不容小觑。根据我这里收集到的资料，冥君本人的战斗力同样深不可测。我的本事你是见过的，我对上他，都没有百分百战胜他的信心。” 老板娘不叮嘱还好，一叮嘱，黎凡归火气更大了：你那漏洞百出的计划，要是能保证搞定冥君也就算了，结果连打赢别人都无法保证？ “你别急。关于冥君和他的怪物军团具体的战斗力，我们谁都没有见过，只能从一些小道消息推测出来。只要这一次我们能把他引出来，就一定能找到正面交锋的机会，下一次决战时，就能更好地做出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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