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当时满身是伤的倒在地上,周遭看不见妖兽痕迹,只有一滩黑色的黏液和这条根茎。”阎良典说着将手臂长的褐色植物根茎递给奚玉信:“师弟说这就是那妖物身上掉下来的。” 与长安所料不差,制造幻境伺机猎食的并非什么厉害妖兽,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植物。 来自兽人世界的植物——幻海花。 这整片奇幻靡丽的紫色花海不过是伴生的附庸,掩藏在花丛中的巨大裂萼才是危险的源头。 甜腻的香气、花瓣上细密的纹路、乃至花海荡漾的频率,都会制造幻觉,勾引着动物乃至兽人主动向花萼献身,最终被粘稠的腐蚀液化作整片花海的养分。 他过去也曾经遭遇过一朵幻海花,还是在巫的祝祷下才强撑起精神反杀,哪知在秘境之中见到的这朵更大更艳,却对他丝毫不起作用。 或许是因为他吞食过巫的心脏吧…… 被一圈人用好奇的眼光看着,长安只好按照心魔教的说道:“那是一朵巨大的食人花,用香气引诱猎物上钩,只有意志顽强的人才能不被幻觉侵扰。” 这说法放在高灵贞身上尚算适用,但这祈氏兄弟…… 气氛越发诡异起来,应道生连忙找补道:“这东西长在秘境中,向来也贪吃灵力浓郁的食物,我和哥哥修行低微躲过一劫,实在是侥幸。” 此言一出,几个深陷幻境中的师兄师姐总算舒服许多,只有高灵贞坚持夸赞道:“若非祁宁师弟意志坚定护住师兄师姐,祈安师弟体术过人斩除异花,恐怕今日便是一场恶战了。” 阎良典心有戚戚的点点头,虽然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但见大师兄身上剑伤也能猜想一二,遂拉着谷藏惭愧的向两位师弟道谢。 他们这坦坦荡荡的承认过失,其他几人若还无动于衷,反倒落了下乘。 于是应道生和长安又受了几声别别扭扭的道谢。 金意石还在营地等候良药医治,几人大致恢复行动能力之后,便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 至于长安身上沾染的心魔气息,则被他以肉食花朵本身的魔气掩盖过去,因着这东西无人见过,便也认下了这个说辞。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或许可以救治金意石的东西,却发现营地的防护阵法偏偏破碎。 伤员不翼而飞,倒有一群半熟不熟的道友在周围游走。 奚玉信急于尝试药性,怒气冲冲的上去质问道:“琳琅阁的人在我们营地做什么?把我道天宗弟子藏到哪里去了?!” 琳琅阁专精宝器法器炼制,可以说顾客遍布整个修真界,是以虽非什么强盛的大派,却也受不得这般诘问。 “道友说话好生无理,我们不过是途经此地,被绝佳的炼器材料吸引,这才驻足搜寻,如何还要我们赔你个大活人不成?” 说话的乃是此行领队闵浪,其人身上乃是避尘隔水的鹤氅法衣,偏还摇着一把玉骨缎面的折扇,观之肤白玉貌如同骄矜贵公子一般,开口却是牙尖嘴利不肯相让。 奚玉信也不是好惹的,当即甩袖便欲以毒雾迫之,却不料药性沾衣即化,全然起不到半点作用。 “道天宗好大的威风,一言不合便要以毒害人,闵某今日实在是领教了。”闵浪做作的拂了拂衣襟,莞尔笑道:“此乃我琳琅阁新制的鹤氅宝衣,水火不沾、毒虫不染、寒暑不侵,若是道友想要,我倒是可以做主涨一涨价格。” 他这说话间,身后几名弟子也愤愤的凑了上来,各自操起法器准备为自家师兄助阵。 一时间硝烟味四起,高灵贞也由不得奚玉信再胡闹。 “道友莫怪,实在是我师弟金意石身受毒伤、危在旦夕,我等也是去寻灵药方才将他留在此地,不曾想阵法破碎、其人也不知所踪,万般焦急之下这才生出了误会,还望道友勿怪。” 高灵贞知道金意石是琳琅阁的常客,故而有意提起名姓,想叫对方行个方便。 闵浪闻言果然将折扇一收,颜色也端正了几分:“金道友与我可算是至交,每每在下研制出了新器,都会通知他来评点指正。” 这话说来含蓄,大抵便是金意石买了他不少东西,是条好宰的肥鱼。 然而说到正事上,他又两手一摊做出一副无奈模样:“不过金道友下落不明的确与我等无关,我们来时这法阵便已经破碎了。” 高灵贞到宁愿是眼前几人把金意石藏起来了,如若不然,便极有可能是妖兽作祟,将人叼了去。 冷眼旁观半晌的应道生却在此时开口问道:“闵道友方才说是在寻炼器材料,不知是怎样的天材地宝?” 闵浪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这位小兄弟倒是脑子灵光,我确实在此地有所收获,却也不能白白向几位交了底。” 对少年“祁宁”只称小兄弟而非道友,显然是看不上他灵力低微,可惜这身体的内里乃是阅尽千帆的应道生,绝不会被这小小的挑衅激怒。 应道生牵了牵高灵贞的袖子,低声道:“大师兄,他肯定有关于金师兄的消息。” “不错。”闵浪毫不害臊的承认了自己长耳朵听小话的事实:“若是道天宗的道友肯将所得材料让与我们,我也可代为搜寻金道友的下落。” “不过还请各位早做定夺,若是拖得太久……便也不必再寻了。”
第五十七章 “我答应你的条件,”高灵贞补充道:“但你要保证带我们找到金师弟,交易也只到救出金师弟为止。” 闵浪本来也只是试探性的问问,若与道天宗真闹起来,琳琅阁显然在修为上并不占优势。 听对面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他也十分高兴的取出掌心大小的一块鳞片道:“这个就是我们找到的线索。” 湿热的林地之中的巨大鳞甲,不必细说也能想到那会是怎样巨大无朋的贪婪吞噬者。 高灵贞一下子白了脸色,林蟒见到猎物可不会慢悠悠的拖到窝里储存起来,若不快些去寻,恐怕金意石要被消化的只剩骨头了。 “金意石浑身上下都是腐蚀骨肉的黏液,那大蟒就是想吃,也得找处水源涮干净再说。” 奚玉信显然想得更多,她眼神凌厉的收好暂时派不上用场的根茎,催促闵浪有什么招数就快点使出来。 “多亏了道友知情不报反相要挟,金意石这厮要真是死在了蛇肚子里,道天宗长老自会向阁主讨杯茶来喝。” 闵浪苦笑着并不反驳,为了获得这巨蟒鳞甲,他的行事的确算不上光彩。 他随手取出一件小型纸鸢模样的法器,将那片鳞甲融入其中,又以灵力化作引线,将其高高放飞起来。 “青鸟会带我们找到鳞片的主体。”闵浪招呼众人跟上后,自己控制着灵力输出,当先随着法器迈步走向东南。 随着闵浪不断输送灵力引路,周围空气也肉眼可见的潮湿起来,同时引人注目的,还有枝叶间、草丛里不时探出头的小蛇。 “这是进了蛇窝了吧?”姬成美嫌弃的用树枝挑开又一条蛇,只觉得呼吸间都是浓烈的土腥气压得人憋闷非常。 耳听得渐渐有流水声响起,高灵贞戒备的提醒众人做好战斗准备,还不忘好心的询问琳琅阁众人是否需要退避。 “道友不必担心,我们阁中人也不是全无修为。”几位看似文质彬彬的炼器师激起法衣宝光,各自操起法器在手上:“我等虽不敌妖灵巨兽,斩杀些蛇子蛇孙尚有余裕。” 这一手露出来,才当真叫道天宗几人见识到什么叫“财大气粗”。 仗着自家就有炼器的手艺,其他仙门需要花费大笔灵石高价求购的法器,在他们这里倒是人手一件,端的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 谷藏和阎良典抿了抿唇,艳羡的抚摸着自家宝贝灵剑,第一次生出了挫败的无力感。 道天宗几人当先,沿着迎面出现的湍急河流向上寻去,很快便看到了正在上游清冽河水中“七上八下”的金意石。 还有正在洗菜的巨蟒。 不必开言,道天宗几人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上去,进攻的进攻、救人的救人。 应道生方才割裂了灵府,眼下又经一番跋涉,身心都疲乏的很,便只是留在原地,看着姬成美手脚飞快的布置法阵。 “师兄师姐们修为精深,哪里就差哥哥一人了?”他故作放心的拉住长安一道旁观,颇有些心疼的为他处理着伤口。 姬成美掀了掀眼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完备的阵法融入己身,神情冷肃的向着战局中间走去。 姬氏家传的阵法,以燃烧元灵为代价修习,法阵入身、人在则阵成。 这也是姬成美自小便是一副病秧子模样的原因。 巨蟒的痛嘶声召来了数不清的各色灵蛇,小的不过手指粗细,泛着不详的艳丽颜色,大的粗细与成人腰身无异,若直起身子说不得比“祁宁”还要高一点。 但这些都不及那巨蟒的万一。 巨蟒通体是极为平淡的棕褐色,纵使盘起尾巴也比周遭的树木要高出不少,大张着嘴的蛇头若是能剁下来,也足够当做库房使用了。 应道生突然福至心灵,联想起一路以来仿佛被齐刷刷砍头了的粗壮林木,好笑的问长安道:“你说这树木会不会都是被那大蛇修剪过的?” 这般壮观的巨兽属实罕见,长安不错眼的看着,只觉一身兽血都要沸腾了起来。 “有可能,”他可惜的偏过头蹭了蹭,又被专心上药的应道生拍开:“能长到这么大不只是蛇王,应当也是这一片林地里的王兽,很有可能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摧毁更高、更大的存在。” “那它还挺小心眼儿的。”应道生越是了解有关兽人世界的细枝末节,便越觉得实在有趣。 残忍的、单纯的、血肉与温情交织,所有的爱恨都有迹可循。 一旁挺尸半晌的闵浪终于抓住时机插话:“道友若有富裕的灵药,可否也匀给在下一颗?” 这青鸟寻人探物确实是一把好手,然而消耗也是实打实的可观,追踪这么大的家伙,更是差点将他吸成人干。 好在最终收获也十分可观就是了。 方才叫他小兄弟,这会儿又甜蜜蜜的称他为道友,应道生着实要被这人的厚脸皮气笑了,也学着他的模样卖关子道:“道友说笑了,我这灵药也都是师姐给的,自己用尚且勉强,哪里有什么富裕的?” 闵浪亏空的厉害,来不及深究他笑容里的幸灾乐祸,遂昏头昏脑的顺着问道:“你师姐是哪个?我可以用法器交换。” 他问话之时尚存一丝侥幸心理,想着道天宗此行有两位女弟子,那个咋咋呼呼不知礼数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丹师。 “就是刚刚和你说话的奚师姐呀,”应道生这张脸笑起来无害极了,任谁也说不出是有心捉弄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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