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以修仙为尊,若非此间人士、便是仙人临凡,届时他就算练就天魔金身,恐怕也难保长安无虞。 谎言若要使人信服,便得添加在全然的真话之中。 应道生将自己窥见丘辰子私藏人面飞蛇、以及后来被人灭口之事和盘托出,至于灵脉修复之法,只推说是在兽陵中得到了先人机缘。 “盛乐城外妖猴伤人之事也由此而来,”应道生拿出那邪修死后掉落的宝囊:“那妖人亲口所说,乃是丘辰子为他改换兽身延续命数,继续截杀修士补养己身。” 那焦黑的猴尸应当还在宗主手上,乃至于水潭内明显是失败品的土龙都可以呈做物证,一桩桩一件件虽然没有直指丘辰子的确切证据,但只要能勾出梁栖的疑心便够了。 雁过留痕,他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对于道天宗的大长老而言则要轻松的多。 然而梁栖显然比他想的还要深远。 以将死之人的残躯拼接到灵兽身上,若再以上佳灵脉为引缝合,未尝不是一个可行之法。 此举说到底对于施术者而言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不仅说来有悖人伦,更要赌上修士的名誉和因果。 但梁栖恰好是丘辰子仅剩的“旧人”,结合种种前尘往事,反而愈发觉得应道生所料不错。 甚至可以说,若是他先一步接触到了此等禁术,也未必能经受的住诱惑。 “此事我会想办法查明,你们两个兔崽子就老实在外门待着,不许到处惹事!” 梁栖将人敲打一番过后便赶了出去,理智上心知应当制止丘辰子,可私心里却还是抱有几分隐秘的希冀。 “渔溪……还有再见之日吗?”
第三十五章 虽然过程有一点小小的曲折,但事情还是按照应道生预估的方向悄然展开。 按理说,得到了梁栖的承诺,应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可眼下两人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 应道生的魔相收不回去了。 早在传授秘法的时候,金门主就曾经告诫过他,借用心魔之力实乃驱虎吞狼的绝路,过分依赖早晚会付出代价。 但应道生实在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他想要做的事情甚至只将将开了个头。 “长安……”伴随着魔心的炽盛,应道生也变得尤为热情起来,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缱绻问道:“可以试试你的血吗?” 美人当前,长安哪里还有说不的能力?主动拦住道生的腰肢,将结实的脖颈奉上,甚至连血肉撕裂的痛楚,都在被他当做煽情的感知。 小时候见到雄性兽人为伴侣摇着尾巴的样子,长安只觉得荒谬,如今轮到自己身上,方知什么叫甘之如饴。 可惜这一次兽人的鲜血也无回转之力,应道生虽然得以变回少年“祈宁”的模样,那赤发红眸却始终不肯消退。 这个时候的应道生脾气格外古怪,怒冲冲的把道天宗门上下骂了个遍犹不解气,又狠厉的啃上了长安近在咫尺的双唇。 唇齿间传递着腥甜的血腥气,反而更加勾起蠢蠢欲动的渴望欲念。 长安却不得不按住探入衣襟的纤长双手,狠了狠心将人拉开些许,喘息着转移怀中人的注意力:“要不就说是护理毛发的灵药染得?” “你就只能想到这个?”被无情打断的应道生脸色甚是难看,攀上长安的肩膀将人拉得弯下身子,语气危险的问道:“还是你不愿意?” 要不是现在这个处境、道生这个状态,长安非得身体力行的表达一下自己有多愿意。 可是道生自己有言在先,说是保持无漏净体对于抵抗心魔至关重要,要不然早在盛乐城的时候就…… “在想什么?”应道生不耐烦的一口咬在长安脸上:“在想怎么让我乖乖缩回去?” 要命!道生竟然开始以心魔的口吻说话了! 长安有些想不通,人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热衷于自我毁灭的一面,却还是下意识选择搪塞心魔:“隔墙有耳,我怕闹出太大动静引来麻烦。” 祈家兄弟作为灵兽园的主管,理所当然享有两人间的待遇,然而外门弟子的居住空间并不十分宽裕,一墙之隔便是其他弟子合宿之所,长安有所避忌倒也合理。 心魔闻言狡黠一笑,顺手布下了隔绝音声的法阵,凑近欣赏长安脸上错愕的神情:“现在呢?可以了吗?” “我们还没有分清楚……”长安这会儿搁下老脸,开始想尽一切借口推脱。 “都可以~”心魔从容的将路堵死:“我又不像那家伙那么死板。” 看这架势,长安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借口不会,恐怕立时就会被心魔就地扑倒。 道生啊道生,你再不回来我就守不住了!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不想操之过急。”长安反客为主抱住了心魔:“这里环境太差、时机也不对,而你也只是一时意气。” 这话说来也不全然是借口,长安的确想象过许多种可能,哪怕是那处露天席地的温泉池子,也好过这间住过人的杂役房。 没想到这招竟然真的奏效,只见心魔纠结的思索片刻后,略带遗憾的放开了长安:“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地方确实倒胃口。” 长安庆幸着松了口气,突然想到魔相乃是因心魔倔强不肯消退,那是不是意味着心魔可以操纵这一部分的变化? 为了明日道生能正常出现,他小心的建议道:“要不还是把头发和眼睛还原吧?” “还什么原?”心魔白了他一眼靠在床柱上:“我本来就是这样子,谁像那个呆子一样无趣。” 然而情急之下的长安口才出奇的好,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硬是从红发异常说到暴露身份就没办法报仇,最终成功劝说这具肉身变回“祈宁”的模样。 被迫妥协的心魔更加不满了,凶巴巴的滚到床上裹紧被子,要求长安也在侧榻陪伴方可。 只要这祖宗不惹事,这点条件根本算不得什么。况且祈宁是道生、心魔也是道生,跟道生在一起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明天的心魔,自有明天的长安应付。 窗外月色正好,从孤绝的无迹峰看去更是别致。 “师兄何事唤我?”丘辰子收到梁栖的邀约也有些意外,处理完手上事务之后便匆匆赶来。 褪去宗主华服后,丘辰子整个人放松下来,脸上的疲态也随之显露,看起来倒比梁栖还要老成。 “那树下的灵酒时候到了,我这年老体衰,劳烦师弟帮我挖一挖。”梁栖还是那副倚老卖老的样子,使唤起一宗之主来也毫不手软。 丘辰子只当他是想要寻人喝酒,笑了笑没有多问,返身以灵力探入地下,几息间便推着两个精巧的小坛子破土而出。 梁栖两手空空的在一旁观望,心中种种疑窦在见到真人的那一刻都开始动摇。 师弟分明还是那个好说话的脾性,纵使掌管一宗事务使他严肃了些许,人也憔悴了不少,可怎么看也不至于做出那等邪修不如的行径。 “师兄?”丘辰子唤了好几声得不到回应,干脆凑到近前询问:“可有杯盏?” “哦……哦,有的。”梁栖如梦初醒的点点头,从须弥戒里翻翻捡捡找出一双杯子,随口调侃道:“到底是做了宗主有人侍候,随身连双杯子都翻不出来。” 从前他们还只是宗门弟子时便是如此,梁栖嘴巴毒得谁损谁,师兄弟们都不太愿意招惹他,唯独这个师弟脾气好,被说了也不还嘴,下次还来找他问修行上的不解之处。 不过这小子也不是全然呆傻,被说的重了就会找师姐诉苦,没多久梁栖就会被纪渔溪杀上门来追打。 唉……这一晃物是人非,他和师弟都已经老了,只有渔溪躲过了岁月的摧折……
第三十六章 “长安你怎么睡到这里来了?” 看着一睁眼就恢复正常的应道生,身心俱疲的兽人差点掉下泪来,一个虎扑将人搂住,絮絮叨叨说着自己昨晚的惊魂时刻。 而在应道生看来,他大概是吸饱了血满足的睡着了,没曾想竟然叫心魔见缝插针跑了出来。 “道生,你不会再突然变回去了吧?”长安一觉醒来还心有余悸,那哪里是什么心魔,说是色魔还差不多。 如果不是道生眼下处境艰难的话,他也不是不能从了…… 应道生翻身坐起,郑重的拍了拍长安嘱咐道:“昨夜你应对的很好,以后也要拜托长安了。” 一夜之间落差太大,保持距离成功的兽人,突然有些分不清道生是在夸他坐怀不乱,还是在嘲讽他不行了。 于是干活的时候也显得有些神思不属,纠结之间手上也有些没轻没重,扯断了一撮金鹏鸟的底羽。 宠兽主人登时便不干了:“清洗灵兽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怎么会有你这种废物?” 说着竟然亮出臂上双刺,想要给长安来上两下。 就在长安犹豫着现在还手会不会给道生惹麻烦之时,平日里好脾气的人已经闪身到了近前,打理皮毛的刷子一挥便轻巧拦住了一双诡谲的兵器。 顺便将附着其上的药汁浊水甩了那人一头一脸。 “呸呸呸!”元华在内门之中修为已经不显,到了外门还被人戏耍,当即怒不可遏的调动灵气动了真格:“区区一个外门弟子,也敢向我动手?!” 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听起来只有一字之差,实际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就像这灵兽园中人,每日晨起要清扫污物、打理灵兽、调配兽食不断劳作,想要挤出时间精力修行已是万分艰难,得到的却只有薄薄几页纸的低级心法。 无人教习、没有资源,能否一朝明悟脱颖而出,全看天意如何安排了。 这也就意味着寻常外门弟子几乎难以掌控灵力,在真正的修士面前无异于盗匪屠刀下的稚子。 周遭之人已经可以预见两兄弟倒在血泊中的景象,连刺头李成都物伤其类的撇过了头,可痛呼出声的却并不是他们熟悉之人。 元华被一刷子敲在头上,衣襟上斑斑点点全是污渍,他却连蜿蜒而下的血迹都来不及擦净,只是愣怔的看着自己空下来的手臂发呆。 他那双以心血炼制而成的乌金利刺,竟然在以灵力牵引催发的状态下,被人劈手夺走了?! 还是个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的外门废物?! 一片惊愕的寂静中,应道生将一块擦手的白布丢到他怀中,皮笑肉不笑的嘲道:“原不知内门弟子竟如此不耐打,否则我们定会收着些力道。” 这种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小喽啰,从前他都不曾看在眼里的东西,竟然也想要欺负他的长安? 应道生心情不好,连带着那只鸟也遭了殃,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再往它那窝囊主子面前一推。 “可惜外门没有什么好伤药,您还是快些回内门医治吧,我这里还有些听不懂人话的要料理,便不相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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