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玉久违的穿上了一袭白衣,笑得温润如玉,却又令人生寒。 “父王——” 轩辕戟瞳孔猛的放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轩辕玉轻轻抬手,他身上的铁链子一个个断开了。 轩辕戟被绑的太久了。一下子没了桎梏,反而还不适应的了,轩辕玉一把拽着他像扔垃圾似的扔在了榻下,他呜咽一声, 滚了两下,又被轩辕玉一脚踩住了。 轩辕玉蹲下身,一把勒住他脖子。声音由高昂转向低沉。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 “父王,儿臣这就送你殡天——” 一声凄厉惨绝的叫声之后,轩辕玉满脸是血,提着轩辕戟头出来了,殿门大开,一阵又一阵的狂风暴雪打来,把他脸上的血给冻住了,有几只恶狗扑了上来,他把手里的头都丢了出去,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乍寒的笑…… 他一人立在雪中,残阳日暮打在他身上,苍白,冰冷—— 清水镇山脚下, 河海奔流,已经不知是何年何月,上山砍柴的樵夫,时常撞见有一头体型巨大,通体灰白的狼趴在大坟上一动不动,也不攻击人,眼角有一条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胆子大的人往前走,只见墓碑上刻着“吾妻之墓”,而底下的字因风吹雨打,经年累月,早已经看不清。 每一年的六月初八,大坟周围摆满了兔子花灯,还有各式各样的糕点。大坟前有一条小河,荷花灯铺满河面,湛蓝色的夜空中数不清的孔明灯,把小山村的每一处都照的亮亮堂堂的。 千里孤坟,依稀能听见几声狼嚎声,悠远深长,又悲又凄。 也不知是不是那只狼的缘故。山脚下的村民,从未受过野兽和妖怪的袭击,太太平平的过了一年又一年—— 有路过的商人曾说,他在老林里迷了路,是那只狼一路指引,把他给带了出来,还替他赶走了野兽…… 又过了许多载,那大坟旁边多了一间茅草屋,里面住着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 人们时常见他站在大坟面前一站就是一天,风雨日都不曾有过阻断—— 有打猎的汉子跟他攀谈,问他守的是谁? 他说是他娘子。 又经过了许多载,那座大坟还在,坟前的人却不在了,连同着茅草屋,一起消失了—— 八百年后,青州城有一富商,萧富贵,年逾半百,又得一子,可此子终日啼哭不止,令萧富贵的夫人棂樾忧心不止。 一日,有一位白发老道,不请自来,抱着孩子哄了哄,孩子立马不哭了,萧富贵大喜,请求老道赐个名,以保孩子平安。老道点了点孩子的鼻头,赐名单字,灵,萧灵。 入夜时分,萧府早已落下了宵禁,后院的宅子里,一片寂静,红木雕花窗开了一半,一阵黑风刮过。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那男人戴着面具,径直朝着小木床走去,小木床里,白白胖胖的小婴儿还没睡着,眉心有一颗红痣,手里玩着的拨浪鼓,像是在等什么人。 男人站在小木床边,看着小婴儿,浑浊的眼里掉下了大颗大颗的眼泪,他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 小婴儿放下拨浪鼓,伸手去抓他,男人伸出手,小婴儿紧紧的抓着手指不放,男人勾了勾嘴角,笑了。却笑那样的让人心疼,他轻轻抱起小婴儿,小婴儿不哭也不闹,发出软乎乎的,嗯哼声,他贴上小婴儿的脸,笑了,又哭了…… 小萧灵五岁时,家中起了大火,围墙,房屋通通烧塌,熊熊火光中一只灰白色的大狼,把家中的人一一叼了出来,无一人受伤,那狼久久不肯离去,紧盯着粉雕玉琢的小萧灵看。 小萧灵躲在娘亲身后,时不时的探出一个小脑袋,狼身上烧伤大半,一瘸一拐的走向小萧灵,忽暗忽明的眸子里,带着极度悲伤的表情,小萧灵莫名的想要上前,可被娘亲抱住了。 那狼依依不舍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纵身跳入了黑夜之中。 第二日,那狼又回来了,叼着一箱珠宝放在庭院中,此后,无踪无影。 秋风萧萧,后院的宅子里,婆子郎中涌进涌出,十二岁的萧灵昨日,趁着爹爹娘娘不在府中,跟着兄长去了偷去了乡下的庄子上玩儿。兄长把他丢给婆子,就跑去找了心上人,午休时,一屋子的婆子都睡着了,他悄悄摸摸跑了出去,庄子里边有条河,他捞着衣袖,在河边踩水玩儿,夜里回来就发了烧。 兄长婆子,一一都受了罚。 萧灵从小体弱多病,一直养在深闺之中,稍微头疼脑热就能要其性命。 萧富贵和棂樾,当花骨朵似的养着,就怕出了点差错。 小萧灵醒来,娘亲摇着蒲扇给他散热,爹爹在不远处打着兄长的屁股。 兄长捂着屁股嗷嗷直哭,爹爹听着声音很凶,看着打的很重,其实也没怎么下手。都打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阿灵!”棂樾冲着萧富贵招招手。“快别打了,阿灵醒了!” 萧富贵一把推开大儿子,朝着小儿子奔去。“哎呀!我的宝贝亲疙瘩呀!” “弟弟!”萧富贵圆圆滚滚的比不得大儿子萧髯灵活。 萧髯一把扑在萧灵身上。“弟弟,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萧灵很懂事的摇头,除了爹爹和娘亲,就兄长最疼他了。 “是我自己贪玩。爹爹娘亲,你们不要罚兄长。” 萧富贵扯起萧髯,满手金戒指的大手摸上烧得红烫红烫的小脸。 “好,都听宝贝你的。宝呀,你还难受不?还有哪不舒服?要不要再让郎中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你最喜欢的莲藕排骨汤,我给你炖了两……” 棂樾笑着打断他,“行了行了,阿灵吃不了那些油腻的。” “那有没有别的想吃的……”萧富贵不死心的问。 “没有,我想再睡一会儿……”萧灵咳了两声虚弱的说。 棂樾轻轻擦去他额头的细汗,柔声道,“那宝贝要娘亲陪吗?” 萧灵道,“我长大了,我自己可以的。” 萧髯自告奋勇,举起手!“娘亲爹爹,我守着弟弟。” 萧富贵扯了扯他的耳朵,“少在这儿添乱。” “那宝贝你好好睡,我和你娘亲就在偏院里。你醒了,叫一声我们就过来。” 萧灵道,“好……” 棂樾给他盖了被子,放下层层床帐,就退了出去。 他闭上眼,沉沉的睡去。 混混沌沌里,有人坐在他床榻边,一会儿摸摸他,一会儿亲亲的他,那人的大手很粗糙,不像爹爹的,也不像娘亲的,他睡得很不安稳,出了一身的汗,那人把被子扯下来了一半,拍着他的背,那人身上冰冰凉凉的,他无意识的往他身边挪,那人的手好像僵了一下,又把他整个人揽在怀里,他做了一个没有噩梦的梦,梦里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漫天的梨花树下,冲着他笑…… 他想要看清那人的脸,那人却越走越远了,他急的叫了一声,睁开眼,除了一室的暗香,随风飘动的红帐,什么都没有,可他真真实实的感受到有人抱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枕头底下多了东西,是拨浪鼓,还有一串冰糖葫芦。 他摇了摇拨浪鼓“咚咚咚”的声音。 让他沉闷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摇着摇着他发现,鼓面上还画了图,是一只大灰狼把一只小白兔抱在怀里,另一面是大灰狼把小兔子压在了下面。 他看着看着脸突然就红了。 一把藏进了枕头底下。 掀开被子,光着脚丫下榻。一路小跑到窗棂边,把小脑袋伸出去,左右看了看,小声小声的喊着,“是你来了吗?” 除了满池衰败的残荷,什么都没。 他有点泄气,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能抓着那个人了。 萧富贵听到声音,急急忙忙推开门,问他怎么了。“哎呦,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不穿鞋呀?” 拿着鞋追着他穿上。 “爹爹娘亲,刚才是你们在哄我吗?”他怕自己又出现了癔症。 “不是呀,我和你娘亲一直在偏屋里休息。怎么啦?是有谁闯进来扰着你睡觉了吗?”萧富贵帮他把鞋子穿好。抱他回了床榻上。 “是又做噩梦了吗?”棂樾问。 萧灵说没有。 “可刚才真的有人在哄我,还拍着我的背。像娘亲一样温柔。” 萧富贵棂樾相视一笑,又给他盖上被子,宽慰他说,“那便是做了个好梦。” “真的就只是梦吗?”萧灵有些低落。 棂樾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肯定是阿灵的守护神来了。” 青州一带,满月的小孩儿,家中的长者都会抱着他去庙里求一个守护神。 “守护神?”萧灵半信半疑。 萧富贵道,“是的呢。娘亲和爹爹不会骗你的。” 夫妻二人守着他又睡了过去后,才亲手亲脚的出去。 棂樾忧心忡忡的挽着萧富贵的手, “老爷,阿灵身子弱也不是个办法。咱们要不然让他习武吧,习武强身健体。” 萧富贵担忧道,“可是那很苦的呀。咱宝贝受得住吗?” “菩提寺的大师不是说了吗?稍稍练,不用多精细。” “那行,但咱们要不要先问问阿灵的意见?” 棂樾点点头,“那便等他好了,咱们再跟他说。” “行……” 过了几日,萧灵好了,又能活蹦乱跳了。枕头底下的冰糖葫芦。他一点没舍得吃。 全化开了。 他心疼极了,在自己的小院里。挖了个坑,把它埋了进去。 他对面的树梢上。有一个黑影子一直在盯着他。 可他一点都没察觉。 埋好了,坐在地上发起呆。 想着那个“守护神”,是个什么样子的? 好像比爹爹还要高—— 还很壮。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 小脸粉红粉红的,又像是怕人瞧见,赶紧用手捂上。 那团黑影子直到他进了屋里都没走。 过了几日,萧富贵去了上京,一去就是两个多月,回来那日,萧灵和萧髯在小院子里挖蚂蚁,听到婆子说爹爹回来了,两人手都来不及洗,一大一小两个泥团子跑的像团儿风似的。 “爹爹——” “爹爹——” “诶!诶!” 萧富贵一左一右把他俩抱在怀里。 萧灵道,“爹爹,我好想你!” 萧髯道,“我也好想你的爹爹,我可听话了。四书五经都背完了!” 萧富贵一边亲了一口,“好好好,都是好孩子。都是爹爹的好宝贝。” “行了行了,快下来吧,你看你们爹爹都满头大汗了。”棂樾擦了擦萧富贵额头上的汗。 萧福贵没忍住,香了她一口。 臊的她脸红。“孩子和下人还在呢,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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