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人用物理手段堵嘴,清商愣了一下,眼睛弯了弯。 人类突然羞恼的样子确实很有趣,体温也很舒服。 如果死了,就没有这么暖和的手了。 他带下黎向微的手,指了指旁边的彼岸花海。 “其实命数,可以更改,找到生死簿,我帮你,多续几年。” “为什么不直接划掉?” “脱离生死簿,并非长生,而是,不入轮回。” 黎向微了然:“道长哥哥好厉害,靠你了。”他有些累了,朝里坐在桥边,弯着腰,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 想活,但是没那么想活。 “随我来。”清商轻声道。他的声音总带着缥缈出尘的感觉,像风一样。 这缕风忽然钻进黎向微的耳朵里,让他忽的睁开眼。 “我知道你是男人,还总爱说谎,骗子。” 黎向微看向他,却只见到他转过身去的衣袂。 黎向微声音放大,问:“为什么不加个‘小’?” 清商步履一顿,只听他说。 “叫‘小骗子’不好吗?” 这都能被调戏,美人耳根微红,似乎并没有太跟他计较。 黎向微却是来了兴致,不依不饶道:“你终于知道我是男的了,摸过?什么时候摸的?感觉怎么样?大不大?” 美人从耳根红到脸。 他都没有计较黎向微骗他的事,算是放过他一次,可是黎向微却不依不饶地调戏他。 实在是过于放肆。 然而对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者不怪。 “不要再,骗我。”这绝对是黎向微听过语气最好的一句威胁。 不过或许会成为所有威胁过他的人里,唯一真正有压迫力的一次。 黎向微不答话,倒不是真存了戏弄的意思,而是当真好奇,毕竟清商就跟木头一样,好骗极了。 …… 生死簿埋在彼岸花海这件事,清商居然知道并且能很轻松找出来。 黎向微站在花海间,彼岸花海上飘起点点萤火,看上去非常美好,只要你忽略外边怒骂的声音。 清商轻抬手腕,有一团金光就从地下冒了出来。 黎向微眼睛里映出这团金色的光芒。 “上面,有人刻下,开启条件。”清商皱了皱眉。 一个女声响起。 “封印此物时,吾便知晓有缘人会来此将它重现天日。吾行于世间千年,阅人无数,深知心性之要也……” 黎向微打了个哈欠,非常像上课听讲昏昏欲睡的学生,歪歪扭扭地靠着旁边的人。 清商偏头瞧他,非常认真地问:“经常睡,是体虚吗?” 这个问题才一堆的恋爱宝典里好像有答案,黎向微象征性地回答:“虚,你试试不就知道……” 女声后面说的什么,黎向微是没怎么听,或许见不得他们这么插科打诨,一道白光闪过,他们全部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如果他好好听,就会发现那个女声的意思是通过幻境考验他们的心性。 …… 传说世界上的第一缕风诞生于最冷的海边。 辽阔的海洋中传来响彻天地的空灵叫声。 一道庞大的身躯盘旋在海上,掀起闪着波光的海浪,这样的场景偶尔会被拥有一双慧眼的有缘人看见,但是更多的是看不见的人。 一个娃娃就这么出现在了海边,没人知道是怎么出现的,或是被人遗弃或是凭空出现,又或者是海上飘过来的。 海边的渔民发现了他,娃娃的眼睛很漂亮,像是会说话一样。 因为过于漂亮,他将孩子送到了城里的富贵人家。 彼时,经济不发达,法律尚不完善,还是个人妖并存的世界,这孩子若是任由其流落在海边,想来只会死路一条,而且,孩子的父母犹如大海捞针,倒不如将他送到有钱的人家,还能平安长大。 好在富商家中无子,只有一位夫人,见孩子漂亮,便将他收养,取名谢清商。 谢清商从小便聪慧,学什么都快,更是过于漂亮,反而有些融不进其他人的圈子里。 不过他并没有为此产生任何感觉。心中总有一个念头告诉他,他和这些人类不该产生交集。 直到有一天,他在院子里弹琴的时候,天空中掉下来一只白鸟。 非常准确地砸在他的脑袋上。 谢清商懵了。 或许是脑袋的疼痛让他快速回神,但是也没有叫出声,而是伸手摸了一下。 他的手摸到了一片软乎乎的蓬松的羽毛。 脑袋上的一团好像清醒过来了,小爪子一探,在他脑袋上蹦跶一下,然后才跳下来。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好像是同龄的小男孩站在他的面前,看见他的脸之后,原先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 “哦?” 谢清商皱着眉看他:“你是谁?” “哦,没名字。”他说。 “怎么会没有名字?” 小男孩扯了扯嘴角:“很显然,父母死了,怎么了?” 谢清商定定看着他:“你怎么会变成鸟?” 小孩的好奇心总是旺盛的,谢清商常年待在家,还未见过这样稀奇的事。 小男孩问他:“我更好奇,飞着飞着睡着了,你怎么没被砸死?” 谢清商抬手摸了摸脑袋,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半晌后有些惋惜道:“你砸死很多人了吗?” “谢谢,他们不配被我砸死。”小男孩看上去不像一个好小孩,虽然他身上的衣服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白,但是身上却带着死气。 死气沉沉的,对活着没什么执念的死气。 “除却外在的形态,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谢清商讲话一套一套的,那个年代有这样的思想的很是少见。 小男孩对他的话却不屑一顾,或者说,比起不屑一顾,更让谢清商感到了他的不在意,好像他只是在听“早上好,天气真好”类似的无聊话题。 “既然你没事,我走了。”他说着重新变回了一只鸟。 这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鸟,还有未蜕变的稚嫩的绒毛,一只手就能拢住。 然而谢清商说:“你一定一个人漂泊很久了吧。” 小鸟头也不回地走了。 然而自那以后,谢清商经常一个人的时候脑袋上会掉下来一只鸟,后来他反而经常驱散家丁,坐在院子里,等着头顶上掉小鸟,甚至还给对方准备吃食。 他们也不多做什么,小鸟没上过学,却好像比谁知道的都多,有时候也会给谢清商讲故事,讲一些他没有听过的故事,更多的时候是待在他头顶睡觉,心情好了会跑到他的手底下休息,变回人身的时候还会跟谢清商下会棋。 一晃几年过去了。 谢清商给对方取了个名字:“我可以叫你幼幼吗?” 小鸟自然是随便别人叫什么,只是对于这么个女气且幼稚的名字他还是多问了一句:“做什么取这个?” “你有时候发出叫声是这样的,而且,你确实太老成了。”谢清商解释道。幼幼听上去可爱,让人想要小心呵护。 他思考片刻,又道:“若是日后变做人……” “取了小名不够,还想取大名?”男孩一向不客气。分明说自己是父母双亡,但是一身骨头又硬又倔,那是嵌在骨子里的冷傲。 世上精怪,为人赐名,便是与他缔结羁绊。 谢清商轻轻一笑:“也好,幼幼,便只有我这么叫你。” 原来院子里弹琴的小男孩逐渐长大,长成一个挺拔的少年,一出门便要成为蓝颜祸水,他声音柔和,叫人的时候,让人禁不住要脸红。 被叫了幼幼的男孩也随着他的年龄长大,此刻他又变作鸟,待在谢清商的头顶,一动不动。 半晌后,他忽然道:“谢清商,等你及冠,就该娶妻了,多出门走动,别闷着,不然谁跟你啊。”
第40章 附身 自那以后,那只叫做幼幼的鸟就没有再飞回来过。 就好像过往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天空一如既往的安静,谢清商在院子里的时间长了许多,往往是天上下了雨,他才会挪动步子。 好多年过去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这个时代还有考功名的要求,不过这户姓谢的人家并不要求谢清商去做什么官,那时候的世道,便是谢清商继承家业,做一名富商都比当个小官来得舒服。 他们只希望谢清商能早点成家立业。 只是他们也知道谢清商一直憋在院子里,是不行的,就算是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结交一堆狐朋狗友,也比一个人躲在院子里自闭要来得好。 于是他就被带了出去。 这座城,最近并不太平,关于妖魔的传闻在街头小巷传开。 谢清商是能看见妖怪的,他看见很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但是他从来不说与别人听。他的性子便是冷的,很拎得清,知晓自己的不同,也知道说出去对自己并不利。 谢夫人带他去参加了城中一些世家子弟举办的宴会。 这里都是一些名门望族,,还有权贵世家,谢家只是财大气粗,但是也不过才富过一代,原本大家都是不怎么瞧得上谢家的,谢夫人平时也不怎么融得进去,只是这城中半数生意属于谢家,也没人敢直接落了她的脸面。 此次宴会,各种家族的长辈带着适龄的年轻子弟出来自然是存了要为自家儿女未来谋姻缘的心思。 几个姑娘打扮得娇滴滴,端庄美丽,嬉戏在一团,又有一些青年才俊在一旁吟诗作赋,画面十分和谐。 几个夫人就在一旁看着孩子们,打听消息,说些八卦见闻,心中似乎已经有了想法。 这时谢夫人才带着谢清商姗姗来迟。 众人见谢夫人来了,面上都带了些古怪,只见她微微一笑,满头的珠翠亮晶晶的,脖子上的宝石项链配着紫色绫罗说不出的雍容。 这时从后面走出来一个同样穿着贵气的少年。 不过这少年和谢夫人到底是不同的,不管头上的发冠怎么华丽,身上衣服再怎么繁复,依然挡不住他浑身的清冷气息,好像是轻飘飘地从月亮上下来的一样。 众夫人皆是一惊。 旁边游玩的男女们有人往这边看了一眼,也被少年吸引。 “这是谁啊?”有人呆呆地问。 这张脸到底是长开了,小时候显得雌雄莫辨,现在瞧着五官分明了一些,看得出是个极好看的少年。 谢夫人面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心中已然多了一丝得意。她看惯了自己养大的孩子,看别人家的孩子都觉得不过如此。 谢清商抬眸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们,微微颔首施礼。 “这是我家孩子,清商,他从小就喜欢在家中吟诗诵词,怕生得紧,我瞧着他年岁也大了,便带他出来见见世面。”谢夫人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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