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壑殊不肯罢休,还欲更近一步。 正迟疑间,不料木惜迟忽然张开眼睛,见床前立着个人,一连唬得嗷嗷直叫。 南壑殊脸青了一青,直起身来瞅着他。木惜迟这时也看清了来人,抚着心口道:“大清早的,公子干什么跑来吓唬人家?” 南壑殊冷冷道:“若你起得比我早,我便吓不着你了。来替我更衣。”说完转身,这日第二次从木惜迟房中出来。 望着南壑殊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木惜迟满脑袋凌乱。坐在床上呆了一呆。只见白衣一闪,南壑殊竟返了回来,直盯了他好大一眼,方再一次走了。 木惜迟被他反常的行止闹得摸不清头脑。只得忙胡乱穿戴了,往南壑殊这边来。 等伺候收拾停当,南壑殊却不出门。先习了几篇字,后独个儿在书房禅坐。 木惜迟在身边来来回回,他全无所感。木惜迟便心思活络起来。既然这人都禅定了,没几个时辰是结束不了的。不若趁着这个好时机,出门寻苏哲玩耍去。 刚走至门口,数股绵软的阻力从四面八方纠缠住他,令他无法脱身。木惜迟无法,只得后退,便轻松摆脱了出来。皱眉想了一回,原来这大门被封了结界!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家伙心机太重了! 木惜迟百无聊赖地在殿中来回转悠,甚至想拿笔在南壑殊脸上作画,终究不忍,也是不敢,就没真下手。 鼎中紫香袅袅,周遭静谧非常。木惜迟不觉困顿起来,打了几个呵欠,终究支撑不住,歪在南壑殊面前的案几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周遭黑沉沉的。木惜迟动了动身体,只觉四围皆是板壁,逼仄非常。 原来,他竟系身在棺椁之中。 他心里猜了七八分,只不相信。又暗暗运动真气,只是虚乏无力,弱如扶病。 这具身体绝非自己的,难不成真是木晚舟? 木惜迟蓦地想到南明,心里登时柔情弥漫,愁思婉转。 不消多说,定是木晚舟无疑了。 木晚舟的身体仿佛因沉睡了太久,全身没有活气,甚至有些使唤不动。木惜迟费劲气力才将棺盖推开一条缝,还好他弱质纤纤,就从那狭小缝隙中脱身出来。忙着往南明的光就居赶去。 一路上碰见各色小鬼同他招呼,臭腐的气味扑面而来,心中更加急着想见到南明。 好容易来至光就居,屋里却没人。木惜迟心中一顿,暗道不好。凡间一别,还没有来望视过南明。他彼时身受重伤,虽看着无碍了,终究亏虚太大。此时不在自己房中,难道有了不妥? 木惜迟越想越忧虑,一颗柔弱的心已乱作一团,将近不能自持。 正在这时,木惜迟忽然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贴了上来。 “明哥!”木惜迟转身惊喜道。 身前的人温柔宠溺地看着自己,目光融融。 木惜迟喜道:“明哥,你的眼睛!” 南明搂了木惜迟在怀里,亲了又亲。半晌方道:“叶掌门治好了我的眼睛。晚儿,今后我又能看得见你了。” 木惜迟乍忧乍喜,心里撑不住,不禁流下泪来。南明忙抚着他脸颊道:“晚儿,怎么了?为什么掉眼泪?” 木惜迟将脸埋在南明胸膛,轻轻摇摇头,闷声闷气道:“不为什么,就是思念明哥。” 南明听闻此言,方放下心来,柔声道:“我也日日夜夜思念着晚儿。” 木惜迟生恐南明跟着伤心,身子骨受不住,勉强收了眼泪,扶着南明坐在榻上。自己也挨着他坐了。 “明哥,你身上到底觉怎么样?我总怕那次的事后,你伤了根本。” 木惜迟一面说一面替南明揉着心口。 南明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道:“晚儿放心,我很好,也未觉有不妥。” 木惜迟忽想起什么来,问道:“明哥,叶掌门替你治好眼睛后,可给你什么药了不曾?” 南明露出疑惑神色,道:“并没有什么药。” 木惜迟道:“奇了。”遂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遍,又从项间取下悬着的一个小瓷瓶,笑道:“幸而带了来。喏,这是叶掌门给我的药,说是能固本培元,与你补身子最好了。” 南明也笑道:“既是叶掌门相赠,想必定是良药了。” 木惜迟便拔开瓷瓶上的翠玉塞子,弓起手掌,轻轻侧过瓶身,将里头的丹药倒在掌心。 只见那丹药并非寻常丸药形状,竟是颗颗扁平的药锭,气味也着实浓重刺鼻。 木惜迟见是这样,心里起疑,并不敢就给南明服下。自己先尝了一颗,勉强吞下,等了一顿饭工夫,也不觉怎样。这才放心交给南明。并恐他吞咽不顺,还一掰两半,分了数次,伺候他服进了。 吃毕了药,木惜迟一手轻抚南明的背给他顺着,一面问他心里如何。 南明起初有问有答,尚且清明。后来慢慢将眉头皱起,哼唧道:“晚儿,我心里烧的厉害……” 木惜迟慌了神,忙道:“明哥,你别唬我。到底怎么样!” 木惜迟渐渐感觉不对了。因为南明开始扒他的衣服,并且身上滚热,气促不已。
第62章 “晚儿,晚儿救我……我好难过……” 再一看他眼睛,双目通红,眼神都直了。从头到脖子都紫涨起来,仿佛强忍着什么。 与此同时,木惜迟也渐渐感到自身的变化。腹中如烧,心跳如雷。这才想起自己与南明都服了叶重阳给的药。 那药…… 那药!!!!!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木惜迟一面将叶重阳在心里骂了个臭死,一面安慰道:“明哥别怕,晚儿在,你不会有事的!” 南明忍到极致,痛呼出声。看着南明这样,木惜迟如同被摘去心肝一般,自己上前缓缓地替南明纾解。南明生恐糊涂之下,欺负了木惜迟。木惜迟一靠近,便往后退。不肯让他近身。 木惜迟百般温言蜜语劝了再劝,又兼缱绻引诱,南明终是抵抗不了…… 半盏茶工夫,雨歇云散。南明乏得抬不起头,被木惜迟用被子裹了个卷儿,妥妥帖帖搂在怀里,沉沉睡了去。 身下刚有些起色的小兄弟正既尴且尬地要立不立,只见它一副“我又来晚了?”的窘迫。木惜迟叹了口气,自己草草解决了事。 待从南壑殊的书房中醒来,只见面前站着一人,木惜迟才一睁眼,不防给唬了个跟头。再一看时,原来是苔痕。 只见这位大哥身如雪松,面如菜色地立在那里。看木惜迟醒了,便对他道:“木公子,主上遣我来同你说一声,呃……说你干活偷懒,服侍不周,主……主上大怒,罚你禁足一月……” 不待他吞吞吐吐地说完,木惜迟已跳将起来,指天画地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明明是他自己办完事后不省人事,我怕他死在那里,见他气息平顺了才敢回来,因此晚了,这才让他拿住了我。还有……还有他那么差劲,只管自己完事就溜了,把我晾在那里,难道就耽误了这一点子工夫,是他渴死了,立等我倒茶,还是怎的!!” 苔痕挠挠头皮,道:“木公子,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全不懂。” 木惜迟跌足道:“因此才让你这个呆子来了,设若换了花影那个伶俐的,一听就明白,到时你那主上的脸往哪儿搁!” 木惜迟发作一顿,气咻咻自去了。把个苔痕弄得摸不着头脑,呆呆往南壑殊处复命。 及至晚间,南壑殊那边没有传他去伺候。木惜迟立着耳朵听了半日,到了就寝十分,南壑殊卧房里有人轻手轻脚地出来,想必是花影服侍南壑殊歇下了。 木惜迟抒了一口气,心里想:“如此也倒罢了,发生那样的乌龙,彼此见面实在尴尬。” 木惜迟没有活计,又出不得门,闲来无事便去了一封信给叶重阳,先谢过医目之恩,后痛骂伪药之祸。 自诩爱憎分明。 信中又谈及拜入佛门一节,乃道是: “……弟久慕无量佛尊仪,神驰想像,盖有年矣。日前偶读《无量寿经》,上曰:‘独生独死,独来独往。苦乐自当,无有代者。’弟虽不才,蓦有所感,稍易几字,偶成一句:‘生寄死归,来者必往。苦当自乐,何须代焉?’盼兄指教愚曚。 另者,仰蒙兄助,余愿已尽。弟生平时运多艰,亲故伶仃。倘获不弃,托庇入得佛门,必以朝夕聆教,感戴无涯矣。兹特移书,殷殷求肯,千万千万! 弟木惜迟顿首。” 信去之后,木惜迟背着手,坐立难安地在房中踱步。及至晚间,盼来了叶重阳的回信。 展信一看,木惜迟不禁失笑。里头全是白话,似乎是驱笔随口述记下的。 “谢意我已收恰,至于痛斥实在冤枉!那药确系固本培元之正经良药。不过既是给男子固本,自然于肾经是有些好处的。又因肾经属阳,心经属阴。所谓阴阳相合,乃自太溪、大钟、水泉、照海、交信、阴都,而至幽门、步廊、神藏等穴。是以心肾相通,自然之道也。你与南明所以情难自抑,走了肾经一行,却是因你二人契恰情深,不由得‘心肾合一’之故。如此看来,你尚未六根清净,不可入得佛门。” 木惜迟近日在南壑殊书房里偶然读到《无量寿经》,便费尽心思仿得一偈,本有意卖弄才学,不想叶重阳竟对此不置一评。及看到最后一句“尚未六根清净,不可入得佛门”,更“嗐”得一声将信纸揉成一团抛在地上,另提笔狂书起来。 “不料叶兄竟这样果绝,也罢也罢。小弟本不甚在意。参悟是极没用的事。譬如凡人饿了就做饭然后才能吃饭,横不能饿了就去佛堂打坐,岂不要饿死!许多事不适合拔高到那样的境界里去。且所谓参悟不过是自欺的至高境界再冠以堂皇虚名,多少带些逃避的意味。愈是纯粹至极,愈是执念深重。求而不得,只好强行了悟,否则必然蔓生虚妄,像凡人那样万劫不复。小弟虽愚,愚不至此!” 写罢气哼哼地封了信,飞书去了。等了半日,不见再有回信,心里稍稍平复,便将此事丢开了。 正要就寝,忽而门外一人道:“主上命你前去侍奉,快去快去。” 却是花影的声气。 木惜迟遂整衣出来,忙往南壑殊寝殿去了。 才刚进入卧房,见南壑殊阖目立在当间。听到他进来的动静,睁开眼睛,也不说话,只伸展开双臂,那意思是要木惜迟替他宽衣。 木惜迟挨着板壁蹭进来,先将屏风移近,再绕过屏风,来至南壑殊身前,将罩衫的衽口解开,自己绕至南壑殊身后,仔细褪了下来,搭于围屏之上。 再摘下腰间香囊、荷包、玉佩等饰物,一一安置在案上。又卸除白玉带钩,双手环着南壑殊的腰解开腰带,也搭在围屏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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