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身受重伤? 他现下如何了? 木惜迟不愿再同戍王说话,可这件事非问他不可。 “你明知道他是谁,你不来告诉我,也不替他治伤,反将人锁在地牢里,你……好啊……好一位九五之尊,竟是个负义忘恩之辈!” 戍王跪在地上。木惜迟气得面目发白。兰汀终究是心疼戍王的,便问他,“陛下,那人是谁,快告诉了公子罢!” 戍王不便明说,只得遮掩道:“是先前遭千沧烈焰围困时,在荒漠上搭救我们的道士。” “陛下,你……你怎能……”兰汀整夜目不交睫,加上年高体衰,愈加撑持不住,咳了几声,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陛下,你的所为,奴婢是益发看不懂了……” 木惜迟已知必是南壑殊无疑了,只不懂以他的持重——何况如今身份贵重——又怎会轻易与人争斗,且竟然败下阵来!对方是何来路?他眼下伤势如何?有没有再遇上那对头? 他心急如焚,即刻要唤出叶重阳来商议,命七妹将二人打发走。 戍王还不欲走,兰汀拿出长辈的款段,教训了戍王几句,逼着他同自己一道出去。 这里叶重阳见人散了,在地上摇头晃脑地现了身,“要不是七妹跳出来阻止,我还正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胆子。连祸祸的对象都选的如出一辙,没想到这小子颇有乃父遗风啊!” 木惜迟无心与他斗口。“你都听到了?” 叶重阳摇着扇子点点头。 “你都听到了?” 叶重阳又点点头,忽然想起来木惜迟看不见他点头,遂清清嗓子道:“嗯。” “你——” “与我无关。”叶重阳拿扇骨敲敲手心,干脆地道,“有必要提醒一句——同样与你无关。”
第181章 “可是他受伤了,你听到了。怎么办?怎么办?他甚至伤重到凡人也能轻易将他囚禁……” “与你我无关。”叶重阳冷冷重复道。 “怎会与我无干!听你说了那些,我什么都记起来了。” 木惜迟如同做了一场长长的梦,梦境无比真实,正是确凿发生过的事。叶重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令他的记忆被揭开了一层又一层阻隔。再加上叶重阳的讲述,木惜迟像是重新历经了一场幼年时期。 那些他做过无数次斩断了头尾的梦,那个人的声音,那令人安心的淡淡好闻的气味,那张他曾经无论如何记不起来的脸,他一下子全都忆起了。 木惜迟喃喃道:“原来他早就救过我的命。他护着我,打从一开始就护着我。” 叶重阳重重叹口气,“看来只要逮到机会,你就会瞬间原谅他。你记起了他如何救你,却忘了他如何害你么?” 木惜迟接着说道:“他是这样的人,凡事不肯说出来。习惯了孤独,习惯一个人拿主意。凡他没说就做的事,必定是自己吃的亏最大,受的苦最多,他必是有苦衷,他有苦衷的。我要救他,你究竟帮不帮我?” “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怎么救啊?” 木惜迟心更急了。 “不过如今他是有家室的人了。”叶重阳鼻子里哼一声道,“恐怕回去找老婆去了。” 叶重阳本是故意说酸话刺激木惜迟,却不料被他听了进去。 “驸马是给人用肩舆抬着回来的,人昏迷了……” “是呵,前襟血迹斑斑,显然重伤吐血……” “驸马一向无往不胜,这次是怎么了?” “一山终有一山高,碰上对头了呗!” “就是那红烛精千沧么?输给个妖精,也太跌面儿了!” “驸马这战神的美名儿怕是挂不住喽……” 叶重阳怀中揽着只兔子,令它竖长了耳朵,听着一路行来众人口中议论的消息。十之八、九都说的南壑殊。 “这些家伙成天没什么正事可干么……”叶重阳嫌弃地嘀咕一句。领头的内侍听了,转来问他:“叶掌门您说什么?” 叶重阳随手将兔子往别洞袋中一塞,换出一张笑脸道:“劳驾劳驾,我是看往来人众都行色匆匆的,不知为的什么事啊?” 那内侍听了这话,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驸马负伤归返,至今昏迷不醒,连老君亦束手无策,陛下甚为忧虑呐。这几日心绪不大开怀,不少仙家都被寻了不是,目下人心惶惶的。喏,稍后您见了太子殿下也不要提起。” “喔?”叶重阳也十分配合地小心言道,“太子殿下也这般关怀驸马爷呐?” “呵……”内侍干笑一声,“那倒不然,‘在东不言南边事’,这一句是我奉劝掌门您的。您许久不来这九重天,如今的情况不大了解了。嗳,休说这些散话。太子等您下棋都不耐烦了,快随我来罢……” “多谢,多谢……”叶重阳笑着拱拱手。不久内侍领着他来至东宫。却不见太子,倒正中了下怀。他此次并非来赴太子的约,却是受木惜迟所托,来探听南壑殊的消息,也是故意来现个身亮个相。果然人在天族,那么就好办多了。回去后不几日又返来。这一回却是作为公主的座上宾。
第182章 那日公主听闻叶重阳拜访太子未果,本无意于此等闲事,却蓦地动了一念。 原来这公主尚以小白之名流荡下界时,在叶重阳的别洞袋中栖息过一些时日。那时便对叶重阳多增了解,知晓他精通歧黄之术。眼下驸马伤笃,苦无好手。叶重阳见多识广,又颇有些怪才,何不令他一试。 一切尽在预料,叶重阳早等着天族来人请他,略略辞让一番,便随着来了。嘴里还说的是:“作为驸马昔年旧友过来探望他的伤情。既得公主青眼,只得竭力一试。” 天族众人见叶重阳倒是平常,然则他还随身携了一名随从。那随从遍身黑衣,更以黑帛覆面,令人深以为怪。 叶重阳辩称:“这一个乃是随我行医的学徒,十分得力,离了他,我可万事不灵了。” 众人只得作罢。 因这黑衣人要同叶重阳一道替驸马近身疗治,公主不放心,向他道:“请阁下揭下覆面,将真相示于我等。” 那学徒还未出声,叶重阳先抢着道:“不可不可,我这徒弟来自西方世界,面目大异,怕惊着大伙儿,故此才遮住脸面。”说完也不顾公主,兀自携着那学徒向南壑殊病榻趋近。 他向学徒道:“记得我教给你的,对这些疑难杂患,该怎生办理?你先瞧为师给驸马爷切脉。” 公主虽狐疑,却仍然亲身自幔帐后牵出南壑殊一只手来。叶重阳神情肃穆,诊了片刻,方才面色稍霁。轻轻拍了拍徒弟的肩,“这个症候不险,我曾教给过你的。你来真切地感受一下脉象。” 那学徒微微颔首,上前两步半蹲半跪在榻下,一手搭在南壑殊腕上,沉寂默默。 时过有顷,叶重阳用扇柄敲他,道:“这半晌可以了,瞧得如何?”说完凑耳过去。那学徒略动了动嘴,叶重阳连连点头,“好徒儿,领会得不错,领会得真不错。” 公主急了,向叶重阳道:“叶掌门,本宫请你来,是替驸马疗治伤病,要教徒儿请回家再教。这里不是你师徒的学堂!” 叶重阳“啧”的一声,“公主有所不知,这医道不比文武之道,一师一徒,口耳相授。这医道啊,必定要有真正的病人,才容易教学。若非如此,这一门治病救人的功课可老早就失传了。公主依我便罢,若不依,我叶某即刻走人。”说毕作势起身。 公主一张脸涨得通红,碍于情面又不肯求他留下。一旁侍立的钟嬷嬷早已洞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住叶重阳,陪着笑脸道:“您老仙家留步,我们公主为了驸马的病急得不了,言语不察,冒犯了您老仙家,奴才替公主赔不是罢。” 叶重阳睨了睨四周,十分勉强地复又坐下。早有宫娥重新斟上好茶。 见叶重阳只管吃茶,既不言症候,也不写方子,公主关心情切,少不得强自按捺,问他道:“驸马究竟如何?” “喔,你问驸马么——”叶重阳像是才想起来这里有一屋子人等他开金口,“驸马他英俊逼人,更添俊秀。以往的打扮太素净了,我当他只衬的住那玉白颜色,却不曾想花团锦簇也很适合他。果然只要人长得好,无论浓淡,总是相宜的。单说这一身鲜红暗纹的睡袍,驸马穿着煞是好看……” “够了!”公主忍无可忍,呵斥道,“送客!” “诶诶诶,慢着——”叶重阳哗啦扯开折扇,又啪地合住,“诊金拿来。” 公主身边一个小丫头唤鸰儿者说道:“你又没诊出什么来,哪里来的诊金?” “怎么说我没诊出来?是你们不要听。” 鸰儿道:“谁叫你夸驸马相貌衣着了,该说说是什么症候才是!” 叶重阳笑笑:“你个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我说他英俊逼人,那意思是他体况不错。我说他衬得住那身鲜红睡袍,是在表明他气色上佳。大夫我给了你们如此好消息,你们非但不听我说完,还要赖掉我的诊金,将我扫地出门。啊哟哟,天族势大欺人,我等小民,贱足不敢踏贵地,”只见他手握折扇,当胸一拱,“这便告辞!” “请留步!”这一回却是公主亲自挽留。只见她款款趋前,对着叶重阳一拜,再抬起头来已是泪盈于睫。 “叶掌门,端静流荡人间之时,承蒙掌门照拂。依佛家偈语,掌门与端静是有缘之人。端静从前何等少条失教,没规没矩,掌门都不曾咎责。今日端静无礼绝非有心,还请掌门大人大量,原宥端静。”说着俯下身躯,似有下跪之意。 叶重阳早被她勾起往昔回忆,正觉心酸,见状忙双手托住她臂弯。 “小白,本掌门没有怪你。” 二人归位坐定,叶重阳徐徐然说道:“驸马左尺滑而浮,寸郁而结,乃思虑恍惚之兆,此皆故症,无甚关碍。据脉象看,当有这些症候。皆因驸马沙场操劳碌碌,忧心太重之故。” 公主道:“照你这样说,驸马并无受伤?既如此,何以吐血?何以昏迷不醒?” 叶重阳道:“公主容叶某说完。驸马冲杀敌阵少说也有百回,没有旧伤是不可能的。这吐血也是偶尔有之,不足为奇。只是一点,驸马左关滞沉,寸郁而结,这却是惊恐忧疑,夜梦凶险之像。” 见公主困惑不解。叶重阳莞尔道:“驸马这是中了魇术。他——魇住了。”
第183章 “不。驸马灵根稳固,从不为外物所惑。怎会轻易魇住?” 叶重阳不与之争辩,笑道:“这不甚打紧,等到驸马醒来。公主再问问来龙去脉,就知道他为何物所惑了。” 公主听见一个“醒”字,忙追问:“驸马何时能够醒来?” 叶重阳道:“我有心拟一道方子,可里头的药配起来有些麻烦。我身上现有丸药少许,给他服个几剂,再观后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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