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剑光竟然比小妖的速度更快,而且直指夜苍穹。 “卑鄙!”李南落心口一阵慌乱,咬牙挺身格挡。 剑尖被一掌拍开,顺势从李南落的腰间擦过,带过一片血珠,年轻人冷笑,“你干嘛要护着一个妖物,你也可以把那妖当做挡箭牌,是累赘还是你的助力,全都在你。” 李南落闷声不吭,腰间火辣辣的,也顾不得多看一眼伤口,他根本无心恋战。 奋力拖动阿夜庞大的身躯,他用妖力探查周围,想到蛟鳞的所在,开始把夜苍穹拖向有水的地方。 就像那一夜的逃亡。他在迷宫般的树林里仓皇而退,但这一次他不再恐惧,他只想着一件事—— 一定要救回阿夜! 身后的小妖们锲而不舍,而那年轻的剑客犹如猎人驱使着猎犬,他则是他们的猎物,李南落头也不回的奋力逃脱,顾不得什么妖师的尊严,也不想尝试是否能取得胜利。 他只想救夜苍穹。 他唯一害怕的是,救不了他,从此失去这只大妖。 鼻腔里始终缠绕着干涸的血的味道,就像有一条蛇从鼻腔钻到胃里和肺里直达心脏,每一次呼吸都有铁腥味,每一次呼吸都令人作呕。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是怎么停下的,等他回过神来,已经颤抖着双手坐在那个湖边,半人高的马面小妖正胆怯又好奇的看着他。 “阿夜?!”他首先想到夜苍穹,转头发现大妖正躺在他身边,这才放下心来。 “你也不容易,去朱厌的地盘上抢人,一心二用,又要自保又要救人。”蛟鳞坐在湖边,朝他扔过去一个皮囊,里面装着水。 李南落却没有接,整个人还恍如梦中。 “不用想了。是我让手下小妖把你引到这里来的,这里姑且算是我的地盘,那个人类暂时还不敢进来,他没那个胆子,敢不遵守丛林法则。” 蛟鳞还记着身上那一层皮的恩怨,说话也没什么好脾气。 “丛林法则?”李南落身上有十数道血痕,头发散乱,他下意识护在夜苍穹身前,一只手还牢牢的抓着它颈边的皮毛,紧到拳头在发抖。 蛟鳞看了一眼,有些动容,放缓了声调,“夜苍穹是大妖,没那么容易出事,你可以放开了。”他掰开他发抖的手,把装水的皮囊塞了过去。 “所谓丛林法则就是妖物们的规矩,也是我们妖物的江湖。弱肉强食,小妖服从大妖,大妖也有各自的地盘,对了,就像你们的门派划分,各个门派谁也不过界。” “打破这个规矩,弱者就要接受被杀戮或是奴役的结局。”他把一条小杂鱼扔进嘴里,漫不经心的咀嚼起来。 “这片湖泊周围都是我的小妖,哈,那个投靠了朱厌的人类哪里敢接近,除非他愿意冒着收服的小妖都被我接管的风险。” 李南落终于慢慢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左手的疼痛和控制不住的颤抖,紧紧按住发颤的手,他低声咒骂,没想到腰间被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圈住了。 “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不准咒骂自己没用,你是我的主人……你骂自己,岂不等于在骂我没用。” 夜苍穹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断断续续的开口,总是狂妄放肆或是嘲弄的声调,此刻显得虚弱,又格外的温柔。 “阿夜!你醒了?!你没事!”一直泛酸的眼,终于忍耐不住,眼眶一热,李南落连忙抬起头,用手捂住脸。 便没有发现,那双金绿色的眸子,深深凝望着他。
第62章 就是傲娇 放肆的带有热度的眼神, 在李南落睁开眼睛回望过来的那一瞬间,收敛了下去,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蛟鳞眼尖, 还是抓住了这一个瞬间, 疑惑的动了动嘴,选择了沉默。妖物和人类之间的感情, 没有旁观者置喙的余地。 李南落见夜苍穹醒了, 哪怕身上满是伤痕, 至少他醒了,于是缓缓吐出一口气,心神终于整个放松了下来。 “阿夜——”他的声音还在微微发颤, 就像生怕声调再高一些就会把受伤的野兽震碎似的。 “我在。” 粗粝的舌头从他脸颊上舔过,带着些微的倒刺, 有些疼, 李南落却迎了上去,环抱住眼前这只大猫的脖子, 把自己埋进了那片沾着血迹的长毛里。 被血迹沾湿又干涸的毛发,又开始有些潮湿,李南落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眼泪,夜苍穹就像什么都没发现, 望着远处, 毛茸茸的长尾巴, 圈紧了他。 蛟鳞默默的把头转向了别处。 风吹过树叶, 沙沙作响,掩盖了被埋藏起的哭泣声, 直到李南落抬起头,打破了平静。 “……我从来没想过, 你也会受伤,可能会死。”他的脸上已经一点都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夜苍穹一扭头,“我只是妖力用尽,哪有那么严重,愚蠢的人类,早就说过了,你的一生只是我的转瞬,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我怎么会死。” “但是这一次呢?” “这一次嘛,因为那是朱厌,那可不是普通的妖物。”说起对手,夜苍穹一阵冷笑,“朱厌是大妖之中数一数二的角色,他好战的很,简直是个疯子,巴不得这个天下都是他的战场,所有强者都可以与他一战。” “那你为什么会和他打起来?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和朱厌有什么约定?” 兽瞳微微转动,又转了开去,隐隐闪烁,“这是妖物之间的事,你不必知道了。” 李南落很不高兴,这种被隐瞒和排除在外的感觉,“如果我一定要你说呢?作为你的主人。” 其实他听见朱厌的话,只是没有细想,只是想让夜苍穹自己说。 野兽往地上一趴,拒绝回答,有一下没一下的甩动着尾巴,就像没有听见,李南落不免大感失落,但看到那一身伤痕,又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 在旁观望的蛟鳞忍不住插嘴,“你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他指了指夜苍穹,“你呢,是不想他为这件事而觉得亏欠你,所以才闭口不谈,这是妖物的骄傲。” 他显然知道内情,李南落却并不是想听他说。 蛟鳞瞅了瞅夜苍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又看看李南落的脸色,“算了,我一个外人,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大不了你们互相生了嫌隙,互不信任。” “不会的,哪怕阿夜不告诉我,我也不会怀疑他的用心。无论阿夜做什么,我都知道他不会害我,所以你不必担心,但是你知道什么,我也希望你能告诉我。” 他一手护着受伤的野兽,目光直直盯着蛟鳞,前一刻流露出的脆弱仿佛不曾存在过,蛟鳞甚至怀疑风中泄露的哭声也只是他的错觉。 “没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他背过身去,嘀嘀咕咕,“你们还欠我一层皮呢,我在这儿多管什么闲事呢我。” “与其关心这些事情,不如说说你刚才是怎么把我带出来的?朱厌身边的那个人类你一定见了,你知道他是谁?”夜苍穹显然想转移话题。 尽管李南落不想让他如愿,但他的话确实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个剑客莫非有什么来历?” “他不是你们华胥国的人。”夜苍穹的一句话就让他惊讶不已。 “那他是……” “他是雷泽来的,投靠了朱厌,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这个人有着一股超出寻常的执念,他作为人类,他的剑气,也算是有着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吧。” “雷泽国?”听到这三个字,李南落的惊讶就写在脸上。 “朱厌不仅接收了雷泽国的人,还知道我相国府凶杀案的内情,听他所言,蛊雕是受人指使,算是什么投名状——” 他说到这里,夜苍穹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丝毫不见惊讶,不仅是他,蛟鳞也是如此,“……你们,早就知道?” 李南落站了起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蛟鳞,“是不是,妖物们早就知道蛊雕行凶的内情?夜苍穹你也早就知道,只是从不告诉我?” “你不是也早就猜到蛊雕背后必有缘故,那我又有什么可以多说的呢?”夜苍穹面露无辜。 但李南落还是窥见了背后的闪烁,“那只是我和殷迟的猜测。我也知道背后必有缘故,但你们妖物呢?你们都知道些什么,却从来不说,于是我从那个朱厌口中知道这些。” “我不能接受。这是和相国府,和我家有关的事,你们怎么能瞒着我?!”李南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说服自己夜苍穹隐瞒这一切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过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前一刻我还庆幸你安然无恙,我这么信任你,下一刻,你却让我知道,其实你一直以来都知道内情,却对我隐瞒——” “知道又怎么样?难道还告诉你让你返回粱京去找幕后黑手最后寻条死路?”夜苍穹带着浑身的伤痕站了起来。 “能让蛊雕那个等级的妖物出手的,有权或者有钱,是人也可能是妖,但无论是哪一种,你以为如今的你,有可以和对方匹敌的力量?” 夜苍穹的话无可辩驳,“无法反抗就只有承受,在你具备与之抗衡的力量之前,只能忍着,直到你变强的那一天!” 李南落抿紧了唇,牙关紧咬,夜苍穹又露出了他所熟悉的那种笑容,“不甘心吗?不甘心就让自己更强,丢掉人类的规则、人类的道义,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面鬼、火焰之卵、烈焱族,甚至是蛟鳞、朱厌,还有我——” “只有丢弃身为人类的你,再不择手段一些,再狠心一些,你应该成为真正的妖师,让妖物为你所用。”满身血污的大妖,一如当时蛊惑他的那一天,每一句话都应和着他的心跳。 浑身的气血像是被一团火点燃,他要变强,他已经足够强大了,为什么还放不开手脚?!他不习惯驱使夜苍穹,也不爱使唤小鬼。 放弃人类的自己,将自己视作妖物的一员,成为一个真正的妖师? 李南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利用身边的力量,就好像在逃避这一切,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走了很远。 他沿着湖畔,不断兜着圈,这里还是蛟鳞的势力范围,所以并没有其他妖物前来找麻烦,他下意识的逃跑,也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不想面对的事实。 他已经变得足够强大,他并不弱小,他只是依赖于夜苍穹。 他依赖一个妖物。 “人类……是不是都喜欢装模作样?”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只大妖出现在他的身后,用他惯有的嘲弄的语调问。 “我有吗?” “你既然已经选了成为妖师,为什么还不愿意接受拥有的力量呢?妖物的力量很可耻吗?虽然,确实没有一个妖师愿意宣扬自己的存在,他们是选择了野兽之道的人,喜欢在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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